5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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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ꔷ開眼之徵兆)
1、阿里夫、傑克、格雷、桑納德、凱博、瓊斯、亞連、維安、賽凡、拜伊——
「紅刃」沙恩ꔷ米奈特絕不會忘記因叛變而死在自己劍下的所謂「同伴」。
不僅老大,另外兩人的記憶亦是如此清晰。
他們仍記得那是一個驚魂之夜。月亮灑在地下的顏色絕非皎潔之白,而是詭異的暗紅。
眼中佈滿邪惡的霧。可那不是幻覺,存活下來的三人都很清楚。當時,刺鼻的血腥遠遠濃郁於以往的任何一個戰況。
事實上那次的秘密行動,目標在於肅清組織內的叛徒,而此行動僅有組織內的五個人知曉,他們都已經洗脫嫌疑。
十三人的精英僱傭兵「午夜斬使」,原先接到王的命令前往王都格蘭西斯,途中經過一座名為「翠雪樹海」的浩大森林。
紅刃計劃在森林內執行自己定下的計劃,肅清叛徒後再前往王都——卻未曾料到叛徒已經搶先一步展開暗殺。
他們先是藉助巫術,從林中燃起神秘的邪煙,生成迷霧。老大紅刃再次沒想到,除了得知秘密行動的五人,其餘人全部叛變。
老大不得不手刃同伴,於是連同另外四人,同時面對八名叛徒。廝殺之後,剩下的同伴心情沉重。
雖然他們所除掉的人不多,手中的兵刃卻似乎沾上了非常厚的鮮血。
就當紅刃以為完成肅清、並準備離開森林時,另外兩人發動了偷襲。一陣死戰,午夜斬使只剩下了最後三人——紅刃、薄刃、續刃,並一直持續到現在,未接納新成員。
紅刃打了個盹兒,用午覺將過去發生的噩夢迴憶過一遍,現在精神不是太好。
他一醒來發現續刃與薄刃在交談,自己身在地窖中,躺在草堆上,愛劍未曾被他人動過。
地窖是三人暫時歇息的地方,有些陰暗,四周僅胡亂地擺放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
續刃見老大醒來,投過一個冰冷的目光,表示「哦,你終於醒了。」這已經是常態了。
雖然稱紅刃做老大,三人都不論身份。
續刃為昨晚一事責備紅刃:“老大面對那傢伙居然毫無還手之力。”
聽罷,薄刃也轉頭望向老大,表情未變,有時候真讓人覺得她究竟是不是一直在戴著面具以示同僚。
若非這副「面具」如此精雕細琢,這種一直波瀾不驚的表情真會讓人有些許無奈。
“老大,你好像掉以輕心了。”
紅刃聳了聳肩,坐起來。
“其實那時候我仍在猶豫要不要解決掉他,倒不如留他一命,如此一來可以往我們手中多加一塊籌碼,來要挾尤格。”
他起身將巨劍扣在身後,小心翼翼如同對待寵物。
“要想解決掉敵人,「血戀」一招足矣。她的恐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紅刃說完變了臉色。兩人不再接話,忙起各自手中的活。
赤色巨劍中隱藏的秘密乃是紅刃之沙恩的逆鱗。
薄刃在用玉米餵養著烏鴉使魔,其中一隻赤色羽毛的,正是那晚紅刃所看到的那隻。
她好久才冒出一句話:“其實尤格不會輕易受我們要挾。你想用菲爾薩來牽制尤格,開玩笑?不過我確定他會前來獻上風渦石。”
紅刃提高聲調地「哦」了一聲。
續刃在擦拭著自己的兵刃。由於太過鋒利,布料已經被割破掉好幾塊,扔在地上。
藉著油燈,刀上閃著暗紅色的光。紅刃懷疑,過去弒殺叛徒的血跡是否還有留在那上面呢?
血跡可洗淨,背叛不能。
紅刃對他說:“倒是續刃你,說過要親手解決掉那傢伙。那好,他就交給你了,我已經知道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在哪了。
照薄刃所說的,菲爾薩生死與否都沒有關係,風渦石總會自己送上門,我們只需要回去基地,靜靜等待就好。”
對此,續刃冷言:“不需要你吩咐,你瞧我正準備著割破他喉嚨的刀呢。我喜歡主動出擊,可不喜歡等人。”
說罷,他將刀收好,起身拿回掛在牆上的大衣,準備出門,說去就去了。
同時,薄刃也離開地窖,將使魔放出在外打探情報。
2、眼見兩人踏入星黎大陸的中央地區。
時間離那一晚也有數日之多,菲爾薩雖然內心仍然慌亂擔憂,但也要面對事實。
在途中,兩人一直在打聽尤格ꔷ哈克貝利的下落。
他像人間蒸發一樣失去了音訊。如此情況,真的很難令人無法不起猜測。
“你到底會不會一直堅信同伴呢。”監測者意識到,仍未是自己露面的時機。他準備繼續跟蹤。
監測者非常關心菲爾薩的動向,儘管他暫時仍不屬任何陣營之列。
原本監測目標此等小事可以交給手下執行,不過鑑於他與菲爾薩之間,在過去有較為密切的關係,他才會親力親為。
況且他尚有一件事需要確認,那就是有關菲爾薩自失明後劍技的修煉。
菲爾薩無法停下思慮。潔露身手不差,想必是遭到偷襲才會受傷不省人事,不過當時尤格應該在她身邊才對。
聽紅刃的口氣,應該他們的同伴——叫做「薄刃」的人動手的。除非對方人多,兩人招架不住——
不過為何會留下潔露一人?換做是自己,肯定會斬草除根,沒必要留活口。
不過這樣也恰恰說明,同伴受襲一事不會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同時他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從以前他就發現,風渦石的力量正不斷消退。再多拖一段長時間的話,恐怕復活一事難成。
潔露ꔷ雪諾一直在自責,深深感到同伴內心的不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跟在同伴的身後,悄聲細語,恰好被同伴聽見。
他略微轉過頭,心想絕對不能把慌亂的情緒表露出。不過這樣一來,他的面容就顯得更加嚴峻。“你不要自責,尤格肯定也是……”
儘管如此勸說著她,菲爾薩仍然無法忘懷紅刃所說過的話。
他不斷說服自己,尤格根本沒有理由背叛自己,他本身也不該是這樣的人。
她自覺拖了同伴的後腿。明明只需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讓他視為重要的人重回身邊。“如果是雪莉姐的話,肯定是不會拖你後腿的。”
“你在說什麼呢?不要想太多了。她是她,你是你。”
她忽然停下腳步,表情一副不適的樣子。
菲爾薩感覺到了她緊繃起來的氣息,“怎麼了?”是因為連日擔憂,加上受傷未愈,以致精神過度緊張嗎?他猜測。
潔露扶著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不僅如此,還頭痛欲裂。她開始低聲喘息。
他扶著無法再自己一個人走路的同伴到一旁樹下,她還強撐著說不要緊,快點繼續走路,被菲爾薩勸阻。兩人到樹蔭下休息。
“我想起來了……”
“你先什麼都別說,靜靜休息一下。”
“不要……我怕會忘記。”潔露強撐著精神,繼續將自己回憶起來的事情說下去:“當晚,在我倒下後,隱約聽見了身旁有女聲。那聲音好像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琉璃嗎?」之後我就不清楚發生什麼了。”
「琉璃」……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還可能是女性的名字。
莫非「午夜斬使」以人質要挾尤格?
菲爾薩聽完,一下子有了許多的思考,沉默幾秒,最後安慰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
來訪大陸中部的旅人,必先會到達落腳小鎮瓦德。此處與時都沃明貝勒相似,聚集有許多各色人士。
唯一不同的是,奧古斯登王已經派下駐軍守衛管轄瓦德。
根據地理位置,這裡也屬於王的腳下。因此菲爾薩必須謹慎行動,避免招來麻煩。
至於潔露ꔷ雪諾,則仍然未被發現身份,也暫無多少人知曉她與菲爾薩在一起行動,所以也不在懸賞令範圍之內。
來到此處,菲爾薩必須讓同伴代替自己去四處收集情報。
冒險者公會是當地最多最雜的情報地。
一有什麼動靜,不管是空穴來風還是什麼樣的真實訊息,都會先從冒險者公會的各種嘴巴間傳開。
王的宣告條文以及懸賞令,也會第一時間貼在公會的公告欄上。
潔露感覺身體好些後便不再耽誤,隻身前往公會。菲爾薩攔也攔不下她。她必須要做回一些事來補償,不管同伴是否在意。
說起她的裝束打扮,相比其他女性而言有些奇特,不太像是星黎大陸本土人。
腰間的佩刀也在星黎中罕見。她一身輕便的行裝,包括短披風、布靴和手襪,全身色調為黑,襯托著僅露出的一點白皙膚色,氣質神秘。
以髮帶紮成單馬尾辮的金髮,天生耀眼;
睫毛很長,一雙眼瞳如紅寶石般透徹。面容尚屬姣好,可大多情況下不向外人透露表情,讓人覺得不可靠近。
這就是半年前與菲爾薩重逢的舊同伴。
他們兩人在此前早已是深交。監測者記得。可惜與同伴重逢的時候,菲爾薩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極冰之菲爾薩」的通緝懸賞令貼在公告欄最顯眼的地方,畫像之下還附加有對風渦石的簡要說明。
豐厚的賞金引來許多人圍觀,議論紛紛。
“畫得真難看。”潔露懷疑繪製畫像的人到底有沒有見過菲爾薩真人,不過這樣也不壞。
在公告欄前,她遭到幾位醉酒的冒險者搭訕。
潔露不像尤格那般容易與陌生人熟絡,怒視一會這些無聊的人,打算離去。
走前她偶然聽見身後那桌人在討論此事,內容嚇了她一跳。她趕緊找個地方重新坐下來,儘量將耳朵靠近,手中拿起茶杯裝作無聊在品茶的模樣。
“什麼?已經找到風渦石了?”
“那麼懸賞令不就快過期了?真可惜啊,還打算大展身手呢。”
“你還可以拿菲爾薩的首級獻給王,說不定王會賞你黃金。”
“不過這麼一說,到底是誰如此能耐呢?”
“是叫做尤格ꔷ哈克貝利的人。”說這話的人非常肯定,“據說王還準備好盛宴來迎接這位「死亡琉璃」。”
“據說「午夜斬使」也有一份功勞在。這下賞金可難分攤了。到時且看他們為賞金而大打出手!”
“聽說尤格這個人很好相處,人脈很廣。我們去巴結巴結,說不定以後還能撈到點油水。”
“……”潔露回去與菲爾薩會合,將自己的所聽所聞所見告知於同伴。
菲爾薩面無表情,倒不如說他不敢露出任何擔憂的表情。
“幌子而已。目的是要誘我們自投羅網。先不管這些……我們首要去的地方是……和尤格說好的紫晶鎮。他一定在那裡等著我們。”
說這話的時候,他內心也毫無著落。
當前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他不知不覺地握緊拳頭。
他還想再思考一會,這時察覺到四周聚集起來不祥的氣息。
此刻他倆正身在一條暗巷中。
潔露很快也發現不妙,四周環顧,說話有些焦急:“好像有人靠近。難道他們那麼快就找到這裡了?”
“不是午夜斬使。”同伴憑藉氣息確定來者並非熟悉的人。
“可能這裡發生了其它的事端。小巷裡總是有幹架。我們還是儘量遠離的好。走吧。”
兩人往另外一個方向快步遠去。果然,不久後,原來待著的那個角落傳來刀槍相撞的聲音。
臨離開小鎮前,潔露回望小鎮一眼,不知道是否因為自己大意疏忽,才引來了禍事。
走出大路,兩人辨別出方向。在面前的是北方向,隔著一條山脈,翻越過去大約需要半天的時間。
再走幾步,不出意外的話天黑前就能望見那座因礦脈而發展起來的地方——紫晶鎮。在那裡,尤格應該正焦急等候著與另外兩位同伴會合。
菲爾薩確認方向後,沒有絲毫猶豫就踏上路途了。同伴跟在身後。所幸在這座山脈上,有人早已開闢出一條用於行人出入的平穩山道。
山中不時有人推著裝有礦物的小車來往,也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他們其中一些人還好心地提醒外來的菲爾薩小心山路。
紫晶鎮,正如其名所示,當地盛產一種奇異晶石,白天呈現出七彩色澤,夜裡則會閃耀紫光。
紫晶石向外銷售量極高,為此鎮上工人特地修路,還將「紫晶」冠於小鎮的名字上。
“以前雖然早有聽聞,居然不曾來過這個地方。”過去的旅途曾經以極北之地為目標,途徑各色城鎮,先前的時之都市沃明貝勒就已是第二次來訪。
菲爾薩忽然又想起了雪莉。最近,每當想起她,就會將她的影子與妖姬普莉夏重合。
他曾經在古蹟之地找到一塊石板,看見繪在上面的畫像,發現兩人驚人相似。
他不知這是巧合還是所謂的宿命,她亦不曾開口解釋過。不過所幸直至那次旅途的最後,兩人都沒有再與普莉夏扯上半點關係。
潔露同時也在疑惑著一些事:“我不是太瞭解星黎大陸的歷史,為什麼普莉夏會被叫作「妖姬」?”
“普莉夏與幾千年前的范倫鐵諾王國滅亡有密切關聯。那時正是她主使一場叫作「滿月血舞」的大屠殺。此外,她還與遠古英雄艾汶斯的墮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菲爾薩不喜歡星黎這個名字,仍然以舊稱「范倫鐵諾」來指示大陸。
換做是本大陸的居民,肯定會對「范倫鐵諾王國」、「滿月血舞」以及「英雄艾汶斯」三個詞語耳熟能詳。
也能算是廣有流傳的三大歷史悲劇。潔露不太瞭解,可是能略微猜透一些皮毛,點點頭。
撇開這些不談,她曾與雪莉見過面。時隔已久,印象仍未被磨滅。雪莉溫柔細膩,善解人意。
潔露還記得曾有過一次,自己身負重傷,多虧了她的悉心照顧。她身為菲爾薩的助手同時,也是一位高超的治癒師。
如此少女怎麼可能會與亡國之妖姬扯上關係。
3、若是略過礦脈內叮叮咚咚的採掘噪音,紫晶鎮內可謂寧靜非凡。不過估計鎮上居民都對此早已習慣,並視其為日常的一部分。
鎮內的建築有些單調,平房規規矩矩地排在道路的兩邊,全部都以普通石頭堆砌而成。
人行路外長滿綠草。礦脈的入口就在剛步入小鎮的門口旁,有許多工人來來往往。
潔露將小鎮的樣貌以及其氣氛仔細描述一遍。
居民原本早就對外來人不驚訝了,可當看見雙目矇住黑布還能自由走路的青年,內心還是暗感詫異。
菲爾薩最終還是戴上帽子,繼續走路。潔露想要上前攙扶被他婉拒,他說這樣做反而更加會引起懷疑。
兩人並排走路,對話不多。不知不覺在此時,身後跟有一個人,衣衫襤褸,看起來是個乞丐。
他走路悄無聲息,就連潔露都無法發覺。倒是菲爾薩對外感知非常敏銳,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蹤,不過他暫時未告訴同伴。
“現在要去哪裡?鎮上這麼大,又已經是黃昏了……”
“先去酒館。對,酒館。”
“可是也得先找到去酒館的路。”
“唔。拜託你了。”菲爾薩輕聲囑咐。
跟蹤兩人的乞丐越走越近,此時才暴露出氣息,伸出手,想要拍菲爾薩的肩膀。
直至此時潔露才發現身後有人。她懷疑這乞丐是否就是尤格,他變裝易容了?
菲爾薩轉身就截住他的手。根據氣息判斷,並非熟悉之人,也沒有武者的魔息。
他身上除了一股流浪者的味道外,便沒有其它怪異的地方。“你是誰?”
“看你的走路舉止,你是個盲人。你身上有寒冰之魔息。你是……極冰之菲爾薩。還有旁邊這位小妞,黑衣佩刀,非星黎人,是……幽影之潔露ꔷ雪諾。對了,對了,就是你們兩個。”
潔露認為他是前來追擊菲爾薩的冒險者,立刻護著同伴,並作出即將拔刀的姿勢。
想要捉拿或者除掉菲爾薩的並非只有午夜斬使一方而已。
「星黎群英」——冒險者眾也視他為眼中釘。
菲爾薩聽見那跟蹤的人哼笑一聲,低聲沙啞地說著:“年輕人真是氣盛。跟我來。尤格就在酒館中。”
菲爾薩微微抬起頭,難以掩飾心中的驚訝。聽起來是尤格的熟人。而潔露則退後一步,解除姿勢,可內心仍防範有詐。不知道菲爾薩會有何打算,會相信陌生人的話嗎?
“那麻煩你帶路了。我們也正好想去酒館。”
流浪者帶著兩人橫穿大路,腳步時快時慢,口中還哼著小曲,悠閒至極,明顯與身後那兩位心急的年輕人大有不同。
走到半路,流浪漢才開聲問起:“你們是怎麼認識尤格的?”
潔露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清,於是在等待菲爾薩回答。
“在一次衝突相識的。”他只說了這麼一句有些含糊的話以作回應答。
流浪者又是哼笑一聲,略帶嘲諷。潔露很不喜歡他這副態度。若不是有求於這傢伙,她早就拿刀指著他。
流浪漢繼而又問:“那你知道他過去的事情嗎?”
“交友不問過去。”
“呸……”
菲爾薩不再理會他,就此沉默,可是流浪漢卻不管有沒聽眾、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以前企圖要復活自己的戀人,結果做出了一隻怪物。那隻怪物重傷尤格後,還到鎮裡作亂,殺掉很多人後逃之夭夭,消失了蹤影。”
身後的兩人沒有接話,內心不約而同地吃驚。
“雖然大陸上總是有這些事情發生,想要扭轉神之意志復活死人,結果就發生瞭如此悲劇。”
這話是故意說給菲爾薩聽的嗎?潔露如此懷疑。同伴對此沒有吭聲,不過想必在內心肯定會有所想法。尤格先前已經隱約地提過這事,警告過菲爾薩會失敗。
“尤格那傢伙本來早該接受絞刑,可是卻前一晚僥倖逃脫了。”流浪者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一副全然冰冷的面目:“我的妻子,就是死在他造出來的怪物爪下。”
菲爾薩即使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也能徹底感覺到他湧出體外的憤怒和悲傷。
如果他是武者,那麼這樣的憤怒和悲傷就會化作魔息。
他心情沉重,每個人都有無法忘懷的過去。
要說他、流浪者以及尤格三者之間的共通點,就是他們的戀人都與各自生死隔絕。
潔露望向前方,發現酒館門口已在不遠處了。此時,酒館內無法掩蓋的喧鬧聲傳入耳朵。總之不管如何,都要先與尤格會合。其它瑣碎之事要待稍後再說。
流浪者帶領著兩人進入酒館。出乎預料,大堂內的眾人一見三人到來,便紛紛停下了玩樂。
氣氛驟變,就算不是敏銳的菲爾薩,換做常人也能感受得到。甚至更有些人已經快步踏出酒館。
是因為流浪者的關係嗎?
還是……因為「極冰之菲爾薩」的關係?
“尤格在哪?”菲爾薩提高聲調。
這個地方,並不存在尤格的氣息,甚至還不存在尤格曾逗留過的氣息。
“他不在這裡,好像剛走了,叫你耐心等著他回來。”
菲爾薩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不安,強壓下內心的慌張,可是也難以掩飾激動之情。“尤格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裡。”
他與潔露同時拔出兵刃。
流浪者頓時眼露兇光,“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把你們帶來這裡。剩下就交給老爺……”
菲爾薩猜到他口中的「老爺」是誰——因為午夜斬使的魔息正快速逼近。
僅有一人,來勢兇猛,就像已經盯準目標、為此而疾行追趕的毒蛇。
流浪者把話說到一半,菲爾薩還聽見一聲飛刀刺入皮肉的「嗖」響。
“處……理了……”流浪者瞪大雙眼,艱難地把遺言說完,就馬上迎頭倒在兩人面前。
潔露發現他的後背插著小刀,毫無疑問,這招偷襲讓他一命嗚呼。
毒蛇的魔息已經逼近酒館外邊,與此一同的是一陣馬蹄聲。來人的確只有一個。
“小心!”菲爾薩提醒著同伴,劍,即將應敵。
潔露背靠他,以刀護在身前,警惕四周——不料此時腦海中閃過一絲劇痛,瞬間爆發,嚴重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怎麼了?”他覺察到身後的同伴有異常。
她半跪在地上,全身顫抖,連刀柄都不能拿穩。她這副模樣,幾乎不可能作戰。
他護著同伴,放出魔力感知,高度警惕四周。酒館空無一人,就是一個捉鱉之甕。
敵人似乎不打算再度實施偷襲,而是選擇從正門闖進。
「續刃」早就認為同樣的偷襲不會再有效果。
菲爾薩轉身面對敵人,仍護著身後半跪的同伴。當前是聞到過的氣息無誤,是那一晚在迎戰午夜斬使老大時所遇到的敵方援兵,氣息陰冷,宛如毒蛇。光論魔息,他與自己有半分相似之處,可謂是宿敵。
“受騙的滋味好受麼?他可不是第一個騙你的人啊。”續刃將死在一旁的流浪者睥睨一會,冷言:“垃圾東西就該在地下。”
轉而他以兇光緊盯獵物,特別是菲爾薩。
記得紅刃說過,挑撥這招對獵物似乎有點效用。
於是續刃學著老大的那套:“至今你還在相信所謂的同伴麼?他沒有拿走風渦石?那麼去哪了?等到我完成任務回去基地後,想必尤格早已獻上風渦石。”
“午夜斬使真是話多。你也一樣。”菲爾薩內心燃起怒火。
“是你身後的少女偷走石頭——也不是沒有可能。當時她也在場。”續刃惡趣味地想看看獵物發瘋的樣子。
先前聽聞傳言,不知是否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王準備設宴盛邀尤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何自己會在與尤格約定好的地方遭到伏擊?
為什麼會被人知道?菲爾薩被熟悉尤格的流浪者帶到酒館;
而在先前,則是尤格提出在這裡會合的。從出逃後開始,行程就好像被牽著鼻子走一樣。太多的疑惑與謎團,彷彿在訴說著同一個答案。
“牽著你鼻子走的,不正是尤格麼?”續刃拔出了雙刀,“再多說也無益,沒人會給你寫遺囑。”
“風渦石還不在你們手上。”
“遲早有人會獻予我們的。”
“——那就沒必要對你客氣。”
潔露在恍惚間聽見同伴的呼吸聲非常重,就算再緊張激動亦不至於如此。
疼痛依然佔據她的頭腦,使她無法思考再多。
同伴身上爆發的魔息甚至讓她產生畏懼。
下一秒她發現同伴忽然遠離,幾乎與此同時,不遠處響起兵器交擊聲。
單劍對雙刀,兩人的決戰一開幕便異常激烈。潔露不敢睜開雙眼,甚至不敢活動頭上的任意一個部位。
就算髮絲被來自雙方戰鬥捲起的風吹動,也會讓她徒增痛苦。
續刃戰意正酣,被迫退後幾步喘氣片刻。
他記得紅刃描述過菲爾薩在宴會中作戰的樣子,有些駭人聽聞。
如今他與其交手過一陣後,發出如此感嘆:“傳言真誇張,我就說你的劍技,也不過如此!在這裡你引發不了雪崩,也不能像流星一樣在半空中疾行——”
出其不意,酒館的石牆因建築內部產生爆炸而粉碎。
極光還將酒館頂部的屋簷切裂。
“獵物發瘋了!”
續刃邊狂笑邊從廢墟中脫出;
而菲爾薩泛著極光緊追其身後。
潔露滿身大汗,剛從痛楚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處的酒館早已化作一片廢墟。
極光爆炸不知是有意無意,並未傷到她一根毫毛。她望向廢墟之外的激戰。
單劍對雙刃,他倆一路從地面鬥到半空,再從半空降落回地面,兵刃交擊從未停止過。衝突碰撞的回合難以數清,就連誰已受傷、誰佔上風都難以辨明。
菲爾薩藉助手中的極冰魔紋讓自己魔力盡開,全身心投入戰鬥,已經忽視同伴,忽視周遭的一切,忽視除開續刃之外的一切。
在心和眼的一片黑暗中,他只關注敵人的魔息。他一心要將敵人置之死地。
此時潔露的精神逐漸恢復,凝視起菲爾薩拼力作戰的模樣。
這是她重逢半年以來首次親眼目睹他如此拼盡全力去揮劍。
續刃退開一步後亦將自身的魔力解放出來,手中的雙刃同時亮起紅光,各自柄端以一條光鏈相連,續刃的武器頓時變形,成為類似古代東方流傳的雙截棍——續刃手中的是雙截刃。
續刃聞到菲爾薩的氣息與自己的相似,他絕非人類。續刃終於承認菲爾薩不再是獵物了,而是宿敵。
過去續刃的對手,完全談不上宿敵之名,姑且能算作獵物,只有遭捕獵者追殺的份。
如今這對手,夠聰明,夠難纏;
逼急了會發瘋,會反撲。
續刃的雙刃一直在渴望鮮血——並非是獵物的鮮血,而是宿敵的鮮血。
僅當利爪沐浴過宿敵之血,才會變得更加鋒利。於是他面對名為宿敵的對手,決定使出全力。
菲爾薩頓時感知到敵方的魔息濃郁了一倍有多。
彷彿有千萬條毒蛇從四面八方兇猛襲來。
就連雙耳都能聽見它們「嘶嘶」的吐舌,那是尖銳地刺入心臟的殺意。
他發覺自己一生最討厭的動物原來正是毒蛇。
監測者緊盯菲爾薩,內心一驚:糟糕!
接下來,雙方進行第二輪激鬥。
續刃以橫掃半空、不斷離合進攻的雙截刀牽制菲爾薩,並捲起一陣颶風。
續刃只要握住光鏈就能熟練操控飛舞的雙刃。
腥紅的刀光斬斷菲爾薩的極光,使得他無法靠近對方。
交戰的兩人已經離開酒館有十幾米了,潔露踉踉蹌蹌地跟上,發現佔盡上風的居然是午夜斬使的續刃。
這條街道已經空無一人,只留有在地上以及牆壁上的條條「傷痕」。
如果這些傷落到了菲爾薩身上……她想想都覺得可怕。同伴陷入危機,自己又因歷經過怪異的痛狀而全身無力,如今連刀都拿不起。
以前,她說好了要在雪莉復活前全力幫助菲爾薩,好好保護他的,可是此刻卻無能為力。
這一秒,菲爾薩順利躲開來自正面的明刀進攻;
他雖然覺察到,卻無法躲得開來自身後的另外一刀偷襲。
他竭盡全力側身,結果側腹上留下一道幾乎傷到要害的傷口。
菲爾薩絕非分辨不出正攻和偷襲,只是對方的攻擊有如他那毒蛇的魔息般從四面八方襲來,他不管往哪個方向逃,都會有毒牙在等待著。
並非不夠敏捷而躲不開,而是根本沒有地方躲。並非發覺不到偷襲,而是偷襲多得根本分不清。
續刃在魔力開放後,僅用兩把刀即能製造出千把刀一般的進攻氣勢。
「續刃」——其外號果真名副其實,連環進攻,一刀接著一刀毫無間隙,一刀在明的同時一刀在暗,佯攻和偷襲同時進行。
直至此時菲爾薩身上已經有不少的傷,儘管都不致命。
其中最為嚴重的算左肩和後背的劃傷,因劇毒而讓他感到異常地火辣和裂痛。
此外,未命中的幾次刀光還將菲爾薩的衣角切得殘缺不全。
這次,他識破續刃的正面佯攻並再次側身,成功躲開來自身後的突襲——
可是他依然發現得早卻來不及反應——來自正面第二度有迎面偏左的進攻,這回才是真正要致命的。他竭盡全力仰頭,利刃將臉上的眼罩挑飛。
菲爾薩渡險後落地,並踉蹌地退後幾步,手中的冰劍因長期對撞鐵刃而終究碎裂。
潔露親眼目睹這一幕,幾乎打算要衝過去。同伴的情況非常不妙,先前如此橫衝直撞的進攻、加上拼命地躲開刀光,他早已筋疲力盡了吧,還有他的魔力,可能也快要耗光。
此時連監測者都擔心他是否能躲得過下一次進攻了,內心祈禱著:“你千萬不能……”
不過監測者還不能貿貿然地就此出手。
潔露正擔心菲爾薩會敗下陣來,在雪莉復活前就丟掉了小命。
而監測者卻正擔心菲爾薩的另外一件事:“你千萬不能……”
續刃在連續不斷的進攻過後也有些疲憊,同樣歇停下。時間已經接近入夜。
天越黑,就越對眼前這失明的傢伙有利,因此必須要儘快解決掉他。“接下來,就要送你歸西了!”
菲爾薩扶著左肩,劇毒在強烈作痛,傷口有些影響使劍。他沒有接話,感應到敵人重燃起的魔息。
“你真的是看不見東西的嗎?還是說,你在隱藏實力呢?”續刃緊盯菲爾薩的面龐,摘掉眼罩的他依然緊閉雙眼,不知是故意如此還是真的無法再睜開。
他這話刺激到菲爾薩想起自己為何會失明。
首次群英盛宴、與奧古斯登王的決戰、雪莉的死……不過此時最讓他感到慌亂忐忑的卻是尤格的失蹤、自己以及同伴一起遭到午夜斬使的暗算,同伴是否變節、還有風渦石到底落在誰手這個謎團。他內心陷入混亂。
“我遲些也同樣會送尤格下地獄的,到時候你就在哈迪斯面前質問他為何要背叛吧。”
續刃慶幸自己的雙刃在歷經激戰後鋒芒不減,仍然可以用得順手。
他二度解放魔力,連環雙刃再度捲起血腥的颶風。
菲爾薩沒有時間再迷惑或者去思考其它事情,只能竭盡全力去打敗當前的敵人。
全身的血在咆哮,戰鬥戰鬥戰鬥。只見從他的雙手中噴出兩道寒光,凝出雙冰劍。
自己的身體非常疲憊,不過體內的血似乎異常興奮,想要逐步控制住身體。
他忘記了痛楚,忘記了傷勢。他全身爆發出耀眼的極光,嘶喊一聲後,如抑制不住速度的蒼星一般衝撞向敵人。
“糟糕!”
見狀,監測者無法再袖手旁觀,快步從暗處走出。從街道的某個角落,一個男人的影子現身。
潔露驚訝地回頭,望向這位不速之客——其實是隱藏已久的跟蹤者。他身材高大,看似北方大漢;
穿著黑色大衣,並未佩戴有武器。潔露想舉起刀防備陌生人,可是手卻依然顫抖著,光握緊刀柄就已經竭盡全力。
“小姐你放心,本人跟你不是敵對的。”神秘人簡短地澄清,隨後觀望起遠方開始第三回交戰的兩人,向她說著自己的判斷:
“菲好像失控了。他很容易因情緒不定而失控。此刻想必他內心非常慌亂,還夾有無比的憤怒。過去他就一直如此。”
毫無疑問,神秘人很清楚她的同伴,甚至還比她更清楚。神秘人簡稱同伴作「菲」。
隨後潔露也回頭觀看同伴的戰局,發現當前的進攻方——菲爾薩的攻勢異常猛烈。
他的移動速度比以前迅捷了不知多少,潔露眼前盡是一片眼花繚亂的光,已經看不清他的動向,看不清他何時拐彎,何時直行,他是在盤旋還是在升降?只知道他在暴走。
神秘人則認為,與其說菲爾薩在靠自身意志在瞬移,倒不如說他正被一股魔力牽扯著全身,如玩偶一樣被擺弄著往四周亂竄。
不過毋庸置疑的是,菲爾薩完全躲開續刃的連環刀鋒,不止如此還綽綽有餘,能在極其細微的間隙中實施搶攻。很快,續刃就再無法牽制菲爾薩。
此時已經不知是何時的情況。赤色的颶風瞬間遭極光切散。續刃的雙刀分別被極光擊斷,碎片飛散到四周,有一片尖刃還幾乎刺到潔露的腳下。
菲爾薩憑俯衝直上並停留在半空,勢頭不減。續刃拔出最後的匕首,瘋狂笑著跳躍到半空與他對峙。兩人歷經三回合後,再度以兵刃進行近身決戰。
夜空中看不見續刃的人影,只見極光在不羈晃動。
潔露第一次害怕著菲爾薩,害怕他認不得同伴,認不得四周,迷失自我,忘記原來最重要的目標,就如同墮入魔道一般。
高空有血揮灑下來,染在滿是傷痕的街道上。她先前因為天色昏暗沒能看清,後來才逐漸發覺此事。
先是一丁點一丁點的血沫,隨後是飛濺而下的血滴,接著就變為一片片落在地上的血花。
那……不是菲受傷而出的血,一點也不是。
續刃在這回交戰中並沒有傷及他一根毫毛。
神秘人仰望高空,如此判斷,潔露也覺得應該不會有錯。
“敵人……已經氣絕了好一會。”
“什麼?勝負已分了?可是菲爾薩仍在半空中與續刃交手呀?”潔露吃驚地問,神秘人指向半空,“你還沒發覺嗎?敵人那毒蛇般的魔息早已經消散無蹤了。”
“可是……”
沒等潔露說完,有東西從空中墜落。
仔細看發現那是滿身鮮紅的續刃的屍體,早已氣絕。極光也暫時停留在半空,可仍不打算放棄。
菲爾薩的手中又聚起寒光,凝成一支冰之槍。他趁屍體未落地,往其奮力投擲過去。
冰槍貫穿續刃的胸膛,讓他加速墜地。「噗嗒」一聲後,他連動彈都沒有。
菲爾薩手中又有幾道寒光閃過,數支冰槍連續投擲,刺得屍體血肉模糊。倒刺在地上的一共有十多支,與續刃一同陪葬。
她慶幸地上氣絕之人不是同伴,可是也仍在劇烈地懼怕著同伴——因為菲爾薩直至此時似乎還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衝撞向其它建築物,又飛到高空。潔露高聲呼喊同伴的名字,可是沒有得到回應。
他在空中划動著,消耗剩餘的體力魔力。然而誰也不知在那之前,會不會傷及無辜……
“等他魔力耗盡才會消停下來了。可是再不阻止他,後果不堪設想!”說罷,神秘人似乎要有所動靜,不過潔露一聽完就提起了刀,即將往同伴的方向衝上去。
她已經恢復不少力氣,頭痛已無大礙,能勉強一戰。不顧結局,只要能讓菲爾薩停下來就行。她是如此打算的。
沒想到神秘人馬上出手卻阻止她,“你沒必要對同伴動手。本人來。”
“可是……”潔露生怕他會傷害到菲爾薩。
“沒關係,不會傷到他。他是本人的學生。”神秘男人挽起手袖,大步上前,口中如此解釋:“你可以叫本人作聖斐斯先生,是菲的老師。很早以前他就是這個樣子,容易失控,因為菲體內流淌有一半的魔血。敵人的刀上似乎塗有劇毒,反而加快了魔血的沸騰。”
菲爾薩的老師也同是操縱寒冰的武者。
他從手中凝聚出一柄冰劍,似乎要預備應戰。不過潔露猜錯了,聖斐斯先生將冰劍投擲出去,直指半空的極光。
菲爾薩輕而易舉而挪動身軀躲開,卻發現冰劍回過頭繼續攻擊自己。
此時,聖斐斯先生又凝聚出第二柄劍,同樣投擲出去。一連五把,在半空中旋舞,共同牽制起失控的菲爾薩。
先前續刃用雙刀製造出壓制菲爾薩的刀鋒颶風;
而聖斐斯則動用著五柄劍。空中白芒亂閃。唯一不同的是,後者並非想要拿掉他的性命,而是盡力牽制著他,如漩渦一樣控制著菲爾薩的活動範圍,讓他再無法顧及四周,只能耗著體力與魔力在劍之陣中躲閃,直至筋疲力盡。
聖斐斯的劍亦同樣閃著極光,此刻夜空中有六顆流星在互相竄動。潔露內心祈禱著同伴快點停下來,一方面又擔心聖斐斯的劍會傷害到他。
不知過了多久,菲爾薩的速度終於漸漸慢下來,最後墜落到地上。先生收回五柄冰劍,和潔露一同跑過極光降落的前方。
菲爾薩坐在地上歇息,喘著大氣。感覺到聖斐斯先生的氣息,驚訝抬起頭,可是完全沒有力氣去說話。
“不必多言,跟本人來。怕他們援軍會趕到,我們先離開此處再說。”
潔露攙扶起菲爾薩,跟著前方快步行走著的聖斐斯先生。他徑直離開小鎮,來到出口旁的礦脈邊,找到一個山洞口。入夜,礦脈周圍已經鮮有工人來往。
在洞穴中,聖斐斯點起火把,漆黑中亮起了昏暗的光。菲爾薩讓潔露遞來一塊乾淨的布,仔細塗上藥後,再敷好自己的眼睛。
他必須這麼做,否則雙眼的疼痛會劇烈不止。之後,三人都陷入沉默。
菲爾薩不知該說什麼,讓老師看見自己落魄的樣子,內心不太滋味。對於老師而言,他只是老師的教條下其中一名默默無聞的學生,學成後不像其他同窗一樣名揚四海,而是逐漸地隱匿了蹤影,應該早就被人遺忘。
潔露悄悄望向聖斐斯一眼,發現他頭髮半白,目光深邃,是滄桑之人。
聖斐斯先生凝視起他,招呼著:“菲,多年不見了。本人對你的故事略有所聞,你總算還活著。”
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提起勁說話:“今天也是多虧老師的……”
聖斐斯先生打斷他的感謝,“本人一直尋找著你的蹤跡。聽說你要……復活死人?這是禁忌,難道你不知道嗎?”
菲爾薩聽老師的語氣變得嚴厲。
自己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謹遵教導的學生。
一旦下了決心,就算觸犯禁忌也會不顧這一切去完成夙願。
他沒有說話,老師已經看見他臉上的堅決。“為此你還與王對立,在七年前失去雙眼。”
“我還失去了同伴。”
“本人知道,你失去的同伴……也是你的戀人——雪莉,本人曾經見過她。”
聖斐斯轉眼望向菲爾薩身邊的少女。
火光下,潔露觸碰到老師那雙幾乎要直刺內心的銳利雙目,不免有些畏縮,於是別過臉望向自己的同伴。
聖斐斯嘆下一口氣,凝視火焰,良久沒有說話。
火光中浮現出菲爾薩身在學院的那段時期。
他追隨聖斐斯老師修煉寒冰系劍術,其天賦雖然不比絕世天才,但老師相信他終究會大器晚成。“現在可不是你丟掉性命的時候。你必須要活下去。”
“當然!我還有目標……”
“你現在身處於對抗星黎的反叛一方,遲早會遭受星黎群英的圍攻。不要自以為每次都能逃得過,大陸中未曾出手的宗師比比皆是,而他們早就歸順於奧古斯登的王旗下。”
老師的話語……有暗示。菲爾薩隱隱約約地聽出,可還是有些不相信。
“本人這次找你,是想勸你。”
菲爾薩想反駁,又一次被打斷。
“加入奧古斯登王旗下吧。現在可不是你丟性命的時候。”
菲爾薩霍地起身,面容錯愕。潔露從未見過他如此驚訝,他的臉色都蒼白了。
想必他從過去起就一直非常敬重面前這位恩師,而如今恩師卻叫他加入仇人麾下。這種心情真是叫旁人難以體會。
“投身王座下是星黎之英雄的最終歸宿,為王而死是星黎英雄的最高榮譽。他是群英之王。你必然遵從大勢。”
“不可能!儘管只剩我孤身一人也不會承認他是我的王。他讓范倫鐵諾大陸淪落成只剩野獸咆哮的原始森林,充滿獸慾、血腥和殘暴。所謂星黎,也只是掩飾之詞,也只有小孩才會相信!”
“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最大最廣泛的遊戲規則,王要在這個時代中培育出英雄,來對抗日後真正的要敵,保護國家。你的敵人,絕非是王。放下恩怨吧。”
“可那傢伙親手殺了雪莉!我依舊清晰記得那晚的情景,幾乎每個晚上我都會夢見,每當夢見我的雙眼就會劇痛不止。
當時我的遠古極冰劍都碎裂了,而我也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是雪莉,她為了保護我,嬌小的身軀擋在我面前,耗盡魔力體力接住了一連二十多發的光子爆炸,最後連灰燼都不剩!”
潔露吃驚地捂住嘴,不曾從他口中聽說過此事的詳盡情況。
她忽然感覺到同伴的呼吸又開始變得很重,跟失控前的情況差不多。於是趕緊捉緊他的手,叫他冷靜下來。
聖斐斯先生年過五十,歲數幾乎是學生的兩倍,何曾不經歷過這些?他早已看透生死。
“歷史上,不論各國,有許多君主與英雄因為瓜葛而結交。大多也都成為了傳說。這就是大義的體現。”
“我可不是什麼英雄,英雄只是王的走狗為自己取的好聽點的外號罷了。”
“不,在星黎時代來臨前,你已經是以斬殺魔君聞名的英雄。”
菲爾薩眼前一片黑暗。
洞穴中的火光只能為他帶來一些暖和,並無法讓他看見光明。火的暖息讓他的內心稍微緩過來,過去所經歷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斬殺魔君……那正是一段與雪莉同行的冒險經歷。旅途艱難,可是有同伴相陪,相濡以沫,最終渡過難關。
她的音容笑貌、鼓勵的話語甚至吵架鬥嘴都正是讓他支撐下去的動力源泉。
他多麼想念這一切,不願這麼快讓這些成為埋藏心裡、終有一天會淡忘的回憶。
他想挽回,從死神的手裡搶回同伴的生命,不惜任何代價讓她重回身邊。
“聖斐斯老師。”菲爾薩已經恢復平靜,不過堅決如常,“老師您身為我輩恩師,自我離開母親後,是您繼續教我做人的道理,還教我劍術,傳授我魔武技,我一身技藝皆傳承於老師。
我本該聽從您的教訓。可是,您要我為殺害同伴的仇人效忠,也就是要我背叛同伴無異!這絕對不可能!”
聖斐斯暗自嘆了一口氣,目光沒有移開,注視著自己的學生。“你是依然如此倔強,一點沒變。看樣子,你是不會輕易屈服的。”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作戰宣言,總之潔露已經悄悄將手伸向腰間的刀柄。
她靠得同伴很近,察覺到菲爾薩也有戰意。倘若聖斐斯先生再說下去,他似乎就要打算……與老師一戰。
菲爾薩已經負傷,其魔力消耗過度尚未恢復,儘管如此他亦誓不屈服。
就他一個人而言,可能毫無勝算,即使兩個人也不好說。
聖斐斯老師僅用五把劍製造出劍之漩渦就能將失控的菲爾薩牢牢牽制住,他視情況還可能會放出更多的劍來應戰。
對於菲爾薩與潔露兩人而言,這將是一場苦戰。
“老師……我希望您能回答。莫非您……已經歸順奧古斯登旗下?”
“沒有。本人是中立者。”
“那……為何您要勸我效忠奧古斯登?”
“你可不能這麼快就丟掉性命。你若不加入奧古斯登王,在星黎大陸面臨真正要敵前,就會遭到星黎群英追殺,最後戰死。你能對抗一個兩個,甚至五個十個,也不可能同時對抗所有人。”
就算我加入王旗,群英也未必會放過我。菲爾薩如此認為,不過不能說出口,生怕老師會認為自己抱有投效王旗的想法。
“既然你如此堅決。本人也沒辦法了。”聖斐斯先生攤攤手,表示就此放棄。
他覺得年輕人血氣方剛,真是容易衝動,自己本來就不打算動武,兩人也許是因為同伴的突然失蹤而亂了心神。
事實上聖斐斯先生最清楚菲的性格,倔強又易衝動;
他於此次現身勸服,其實不抱有很大的希望。
“奧古斯登王將歸順於他的勇士稱為「英雄陣營」,反抗於他的則被劃分為「反英雄陣營」,其餘未有表態之人則是「中立人士」。
菲,雖然我們身處陣營不同,可師生關係依舊不變。今天看到你一戰,覺得你的魔技精湛不少,可仍未發揮出真正的極限。
菲,本人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教你的了。今後你要靠自己繼續修煉,千萬不可在真正要敵來臨前丟掉性命!”
聖斐斯先生認為他需要再歷練多幾年,就會逐漸成熟,得知星黎大陸所埋藏的真相。
也許,待他成功將同伴雪莉復活後,就能消除對奧古斯登王的仇恨了吧。到時候,他將撇開一切的恩怨,睜開蒙蔽的雙眼。
“原來如此……剛才我的確有想過要對老師動起兵刃,真是魯莽,非常抱歉。”
聖斐斯覺得他會如此衝動真是不奇怪,會為此道歉才是奇怪之處。他呵笑一聲釋懷。
這些天來他一直追蹤著菲爾薩,確認了他的生死同時還確認他並非墮入邪道,並非使用自己傳授的武技去殘害生靈,只是因為同伴的死一事與王對抗。
不過他容易失控是不爭的事實。對此,老師想要指點他一個方向。“在修煉武技的同時,你還要找到鎮壓下魔血的方法。過去是怎麼做到的?”
“過去是……只要有雪莉在,除非很極端的情況,我都能控制住魔血。”菲爾薩的「極冰魔紋」是與體內魔血相連的——可以說那是力量源泉。
“這個我會努力去剋制。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問,是關於今天我與午夜斬使的交手。”
“那時候你的確失控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第三回交戰,我看見了。”
“什麼?”聖斐斯先生大驚。
第三回,亦即是菲爾薩開始失控的時候。
“我看見了——我好像看見了自己在作戰。”
“怎麼回事?菲,你詳細說。”
“我彷彿在俯視地面,看見了大地,看見了紫晶鎮。看見了已成廢墟的酒館,也看見了潔露……”他頓一頓。
潔露無語,繼續聽著他那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於是他進一步描述自己當時的視覺:“甚至看見了自己正與敵人交手。而此時,我像用手操控著玩偶一樣,控制自己的身體躲開敵人的雙刃連環進攻。”
聖斐斯聽完沉默了幾秒。
“真難以置信!這麼一說,無論由體內還是體外,你仍然以自身意志來操控著自己作戰。
這種情況,可以說雙眼已經不再長在你的臉上,而是四周了。也就是說你並非失控,而是「開眼」了。”
難怪當時菲爾薩的動作迅捷得幾乎讓人無法看清,簡直可以媲美光速。
身體在作戰;
自己的意志卻已經處於戰外;
化身為局外視野的菲爾薩之意志能夠徹底看透作戰全域性的細節,並以此來驅使身體作出最快速度的移動,以及最優的進攻對策。
“不不……當時我雖然能看清一切,可是……我很興奮,興奮得想要毀滅掉所能看見的一切,直至我看見老師的五把極冰劍,開始疲憊。”
聖斐斯先生聽罷長長地「唔」了一聲,臉色正肅,判斷道:“那的確是「開眼」之徵兆無誤。你與平常的武者不同,不能依靠視覺來作戰,只能根據「魔力感知」來判斷敵人的動靜。
由此你在無數次的激戰中不斷鍛鍊這項能力,從生疏到嫻熟,再到完美,最終超越極限,讓其成為你的雙眼。
菲,本人明白了,你今後的魔技修煉方向就是修煉「開眼」。
一旦成功,你向四面八方散發出的魔力觸覺即是你的視覺範圍。擁有極冰魔紋的你,甚至還能更上一層樓!”
這是聖斐斯先生過去偶然從古書上閱讀到的記錄。
那時先生正沉醉於修煉劍技,渴望自己能夠突破自身界限。於是他讀到這裡在苦苦猶豫,最終還是放棄。
他還是不願意為修煉劍技而捨棄雙眼。
他並非畏懼艱難,只是在當時,劍並非是他的唯一。
“開眼與劍術的結合。劍不可能兩端都鋒利,總會有盲點和死角。可是開眼後的你不管進攻和躲閃都不再會有盲點和死角。到時候,你將超越本人,成為屹立於劍技之巔的王者。”聖斐斯先生將自己永遠不能達成的「夙願」傳承給自己的學生。
潔露也替他感到高興。同伴在戰鬥中失去雙眼,本來是一個不可挽回的悲劇;
如今卻換來進一步提升劍技的契機,不僅如此似乎還能恢復視力。
“但願如此。謹遵教導。”菲爾薩向老師深深地點一下頭。
聖斐斯先生見時間已經不早,自己的任務也已完成,是時候離開此地。
臨行前,他忠告自己的學生:“不曾有人讓復活禁術施展成功。就算如願成功,後果可不知會如何。”
菲爾薩又想起尤格。同伴拿走了風渦石後消失無蹤,恐怕是不爭的事實了。
不過他依然相信同伴,他肯定有什麼苦衷。“只要我再找到風渦石,就絕對能成!”、深夜時分,尤格ꔷ哈克貝利到達約好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基地,據說是「午夜斬使」僱傭軍的總部,設立在荒山之外。
那宛似一座要塞,由堅硬如磐石的木材築成,視窗中透出輝煌的燈光。
他向門前守衛示出賓客牌,得到允許後踏入基地大門,之後徑直走向大堂。
「午夜斬使」早已等候良久。紅刃已經設好盛宴等待賓客到來,自己先喝了幾口酒。
薄刃在一旁默默無語,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出席宴會只是禮儀之舉。午夜斬使缺少一個人。
青年賓客終於現身,進入大堂。他脫下毛氈帽,面容毫無表情,緊盯紅刃。客人面對一桌豪華菜餚無動於衷,並未走向自己的席位。
“我早就猜到你會來的。這席宴會已經等你好久了。還有,她也等你好久了。”
尤格將目光移到薄刃身上。
當日正是她為自己帶來「琉璃還活著」的訊息。
經過一番思慮,他還是決定前往與午夜斬使的約定之地,探清究竟。在此前,他已經佈置好一切。
此刻,他似乎沒有心情去調侃,只是冷冷說:“我沒興趣與你共享晚餐。閒話少說,先讓我見見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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