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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舍內,張虞一臉好奇的盯著眼前少年。他本以為自己前些日遇見張遼算是意外之喜,不曾想今日仗義出手,遇見了因諸葛亮而聞名的郝昭。
“今日多謝張君出手相助,昭在此敬諸位一樽!”郝昭家學不錯,絲毫不怯場,舉著酒樽,敬道。
“請!”
張虞舉樽回敬,問道:“我觀伯道所賣馬匹矯健,四肢修長,今怎不留己用?莫非家中有變?”
郝昭猶豫幾許,似乎有難言之隱。
“隨口相問,伯道如有不便,可不必回答。”張虞說道。
郝昭咬了咬牙,如實說道:“實不相瞞郎君,家父代人販馬,因路遇屠各胡,人與馬匹不幸盡沒。家中為償還錢財,變賣田宅奴僕。今家母生病臥榻,又有弟妹待養,故昭只得變賣愛馬。”
任憑一人未來再怎麼出眾,總有低谷之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可不是什麼笑話!
酈嵩同感而嘆,說道:“天道無情,總難苦命人!”
張楊為郝昭倒了杯酒,安慰說道:“人生起伏無常,伯道年紀尚輕,未必不能重振門楣!”
“但願如此!”郝昭苦笑了下。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伯道今後有何打算?”
“先將家母的病看好,然後看能否贖回幾畝田地,盡力將弟妹撫養長大!”郝昭說道。
“非長久之計!”
張虞搖了搖頭,說道:“伯道通善武藝,頗有力氣,是為立業之資,今歸家耕田,行農夫之事,豈不可惜?以我所見,伯道如欲振興家業,還需闖蕩江湖。”
種田耕作賺得都是辛苦錢,好比後世入廠打工,勉強能吃飯活口,但指望發家,或說賺大錢,怕不是痴人說夢。以東漢得社會情況而言,發家致富,重振門楣,還是要找條出路,闖蕩江湖。
“願聽張君賜教!”
張虞思索片刻,說道:“我在市井時,聽馬商言,幷州多馬,故馬價多賤。荊楚江陵、江東吳郡因缺少駿馬,僅凡馬便能值萬錢,若是上等良駒,當價值百金。”
“我張氏久居雲中,常貿販牛馬於幷州,今有意遠販中原。伯道如有心闖蕩,或能隨我張氏一道經商。”
對待商人上,兩漢的態度有明顯區別。西漢採取打壓商人的政策,其稅率20%,其中漢武帝時期,商稅更是高達50%。而東漢對商人多有寬容,商稅維持在10%左右,而且將開發鹽、鐵與大族。
故東漢時期,商業貿易頗是發達,不僅士族會參與經商,屯駐在邊郡的軍隊也會間接參與經商。如居延澤的軍官會撲收澤中魚、蝦,與當地商賈合作,由軍隊出牛羊等商品,而後由商人販賣到中原,以換取鉅額利潤。
幷州一旦開關貿易,商人將會蜂擁而至,透過鐵鍋、鹽巴、麥米以換取胡人手中牛馬。張虞與張冀都看到這點,在未來的日子裡,張氏大概會與邊郡諸豪組成聯合商隊,專門跑邊郡到中原的商路。
張虞邀請郝昭參與商隊,很大部分是想拉攏郝昭,以便在未來合適之時,將郝昭收入帳下。
郝昭猶豫良久,說道:“販馬走商,實為良道。僅是家母患病在榻,弟妹年紀尚小,昭雖有心闖蕩,卻也不敢遠離!”
見郝昭心有牽掛,張虞笑道:“以家人為先,伯道可先歸家照料家人。待君母痊癒,或君有意闖蕩之時,可到大麓山尋我!”
“君今日之恩,昭銘記於心,日後當還報於君!”
郝昭非愚鈍之人,怎會不知張虞是在幫襯自己,不禁面露感激之色,作揖告謝。
張虞扶起郝昭,主動握手同坐,說道:“伯道仗義助人,虞心慕之。”
落座下來,為拉近二人關係,張虞向郝昭主動聊起張遼出手相助故事,以及講述了他張氏家門中落的相同遭遇。
一番酒宴下來,年少的郝昭在張虞的交際下,主動喊張虞為兄,自謙為弟。
期間,張虞為了表示自己的關照,還讓人代郝昭交了10%的商業稅。
如此操作下來,郝昭在臨別時,態度更加感激,表示自己處理完家事,不論是否出去闖蕩,都會主動去大麓山拜會張虞。
與郝昭分別之後,張虞擔心溫劭會搞么蛾子,在城外的荒村借宿一夜。
次日,張楊告別張虞之後,帶著二十來騎原路歸鄉。而張虞與酈嵩及隨行的張茂山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便前往大麓山,拜訪王宏。
時值中午,初春的氣候宜人,張虞挽著韁繩悠哉緩行。
鄉道旁的田野一望無垠,水渠連田,阡陌交錯,百姓俯首田間耕作。
酈嵩眺望綿延的田野,感嘆說道:“田連阡陌,數萬徒附,莊園如城,王氏之興達,非數代所能有!”
張虞慢悠悠說道:“王氏自前漢發跡,至今數百年之久,經書耕讀傳家,輔以武功立業,故能有這般興盛。然大漢諸如祁縣王氏者,中原各郡何其多也!”
祁縣王氏成為天下豪門,需等到魏晉南北朝時期。之後歷經南北朝亂世,即便到了隋唐,祁縣王氏依舊屢出官宦,如唐初王勃便是出自祁縣王氏。
當下祁縣王氏雖不如中原望族,但經數百年經營,王氏底蘊已是非凡,僅需些許時機,王氏或許便能起飛。
酈嵩羨慕說道:“男兒當立王氏之業!”
張虞沉默不語,僅在心中暗忖道:“欲成大事,非借望族、豪強之力不可!”
這次前來晉陽遊學,讓張虞對什麼是望族有了深刻的理解。這些集經濟、政治、學術三位一體的大族,擁有非常雄厚的實力。
後世常用二八定律描繪資本社會,但在張虞眼裡東漢社會完全是0.2%的大族佔據80%的財富。
僅譙郡曹家便能拿出一億錢,向朝廷買太尉之職。更別說袁、楊、桓等頂尖大族,他們手上會擁有多少錢財?
在漢末亂世中,僅憑大族或許成不了事,但沒有大族支援肯定成不了事!
自己若想在未來亂世有一席之地,還需得到幷州大族支援,方能說立足於此!
在路人的指引下,張虞、酈嵩三人順著山路,約走了兩柱香的時間,終至半山腰上的宅院。
說是宅院,但面積談不上大,院子總體可分為內外兩進,用磚瓦、樹木修葺而成,依坡而建,環境秀麗。其中外院大體為外人居住,內院則為王宏及家人居住。
將馬交於隨從張茂山後,張虞上前敲響宅門。
“叩叩~”
宅門被緩緩開啟,一名五旬有餘的老漢上下打量張虞三人,問道:“來者何人?”
張虞拱手行禮,說道:“在下姓張,名虞,字濟安,經定襄郭太守引薦,特來跟隨長文公治學!”
說著,將郭縕親筆寫的巾帛奉上。
老漢瞄了下巾帛的材質,說道:“郎君可自行交於家主。”
“家主正在側堂講學,郎君可至堂外等候。”
張虞問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在下姓王,不敢受先生一詞!”
“虞見過王翁!”
受了尊稱,老漢神情略微鬆弛下來,提醒說道:“家主講學不喜被打擾!”
“諾!”
在老漢的指引下,張虞領著酈嵩來到側堂外,靜候王宏講課結束。
張虞束手而立,挺直腰背,八尺有餘的身高,在酈嵩七尺的身高的襯托下,格外惹人顯眼。
一名青澀的侍女路過側堂,瞧了眼張虞。便被張虞那稜角分明,英武的臉龐所吸引,忍不住回頭多瞧了幾眼。
身形隱入內院,侍女尋上稍微成熟裝扮的侍女,低聲道:“又有人來進學了!”
年長侍女專心打理著花草,說道:“往昔那麼多人來,不見你念叨。今日來人,怎見你這般多話?”
“姐姐有所不知,那郎君身高體壯,長得又俊。”侍女說道。
“看來妹妹想男人了!”
“別胡說!”
“呵呵~”
……
內院裡的動靜,張虞並不知曉。他靜候在堂外,聽著堂內傳出來的渾厚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堂內響起了退堂的聲音。
稀稀落落的聲音下,兩名士子趨步出堂,得見靜候的張虞,頓吃一驚。
“呂布!”
驚訝的聲音中帶有幾分惱怒,張虞定睛一看,原是在晉陽東市遇見的官二代溫劭,心中頓時有些無奈。自己用假名本想哄騙溫劭,然卻不料與他再次遇上。
“你怎敢在此!”
想起自己被此人戲弄,溫劭頓時火氣,忍不住大聲問道。
“何事如此喧譁!”
王宏從堂內趨步而出,責問道。
“拜見長文公!”
張虞、酈嵩行禮而拜,問候道。
溫劭怕王宏會責問自己,領著身邊計程車子趕忙離開。
“你二人是?”王宏問道。
“稟長文公,學生張虞,張濟安,聞公學富五車,通曉古今,特與學生酈嵩前來拜學。”
說著,張虞將郭縕的書信遞上去。
“子玄(郭縕字)所薦學生啊!”
“進來吧!”
隨著入堂而坐,在寒暄下,張虞算是看清王宏其人。
王宏擁有標準的‘官相’,濃眉大眼,五官方正,經頜下美髯修飾,盡顯威儀之態。
“你二人學了些什麼?不知想學那些內容?”王宏放下書信,詢問道。
“稟先生,僕少年時隨伯喈公研習漢家經典,但跟學時間短淺,難得典籍奧秘,還需先生多多指點。”
酈嵩說道:“聞先生專長《孝經》《春秋》,僕願隨先生進學此二經。”
“好!”
“濟安呢?”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胡寇犯邊,歲歲不平,學生有冠軍侯之志,不知先生能否教學兵法?”
“嗯?”
王宏略有驚奇,他歸鄉教學兩三年,跟隨他學習《孝經》《春秋》的學生眾多,但有志從軍立功的學生實在少。
“你武藝如何?”
張虞言語中充滿了自信,說道:“學生不才,能雙帶兩鞬,左右馳射。上月,胡人掠我馬,學生射殺三人,奪馬而歸!”
聞言,王宏心中大感驚奇,重新打量眼前張虞。
他與弟弟王允雖以經學入仕,但不代表他們二人不會武藝。相反,他們二人從小習武,騎射之術不在話下。或許外人不知‘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的難度,王宏作為內行,怎會不知其中的含金量?
“左右開弓,猛將之資!”
王宏捋著美髯,笑道:“濟安願習兵法,我當授之!”
“多謝先生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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