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子,落於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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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西,湖畔樹林。
“老羅,你們散開警戒,一會兒如果有個人說‘我是打野’,便放他進來。”劉禪負手而立,“其餘人等皆不可靠近。”
“是。”
約莫兩刻之後,一個矯健男子自江陵方向而來進入樹林,被劉禪親衛攔下,對話幾句又被放了過來。
來人走到劉禪近前,單膝跪地道:“屬下王猛,參見少將軍。”
此人一身布衣裝扮,樣貌平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渾身上下愣是找不出一個明顯的特點來。
和他名字中的“猛”字更是連邊都搭不上。
劉禪笑著將他扶起來:“此處只有你我,不必如此。”
王猛被扶的手一顫,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道:“在這呆了一年多,一時沒反應過來。”
“呆習慣了?”
王猛搖頭苦笑:“不習慣,我敢保證,但凡在公嗣你手下當過兵的人,再到誰手下都呆不習慣。”
劉禪笑而不語。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王猛接著道:“公嗣,我此來時間不能太久。我長話短說,糜芳與曹魏、孫吳皆有聯絡往來……”
隨著王猛的講述,一些自己原先並不知道的細節也漸漸浮出水面。
曹魏與孫吳都曾派使者私下聯絡過糜芳,每次來都帶著厚禮,糜芳也都沒拒絕。
雖無法聽到具體說了些什麼,但想來不外乎許以高官厚祿,誘其變節。
他看上去雖未答應,卻也沒聲張,禮品更是默默的就收下了。
這個時間點,劉禪相信他確實不會輕易反叛。
他再怎麼說也是老頭子的二舅哥,靠這個身份才有如今的地位。
就他那個能力,但凡他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該知道魏、吳兩家都給不了他同樣的待遇。
然而這還不算完……
“我與一個倉庫守兵私交不錯,倉庫存的錢糧,明顯與入城的數目對不上……”
數目差得太多,以至於都不用查賬,就連守兵都看出來了。
再比如糜芳派人去打造軍械,時常是錢支取走了,軍械卻遲遲不見入庫。
與之相對的,府中美人美酒、稀奇珍玩卻是越來越多。
畢竟是商賈之家出身,似這種事情玩的還是很溜的。
“糜芳時常貪墨,這在江陵不是什麼秘密,但我猜旁人卻不知他能貪這麼多。”王猛面露鄙夷。
他身為南郡太守,雖然干預不了大政方針的制定,然而具體執行,以及這等後勤瑣碎事務,以關二叔的性子恐怕卻是沒有耐心去一一過問。
劉禪嘆了口氣。
關羽傲上而不辱下,但就算是傲上,那一般也都是針對某些無良權貴。
糜家作為老頭子第一個天使投資人,就算糜芳德不配位,按說他平日也不至於如此態度。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白了。
關二叔一個心心念念幹事業,整天想著把公司做大做強的人,要怎麼才能看得上這種貨色?
然而他恐怕想不到糜芳會做到如此程度。
看來還是要找機會提醒一下。
“事情就這些了。”
劉禪點頭:“我安排了一批人在江陵城中,你若事有緊急,可去城中趙氏商號以暗語聯絡。我若有命令,也會透過他們的人轉達給你。”
“是。”王猛抱拳行禮,“屬下出來已久,需回去了,少將軍可有其他吩咐?”
劉禪招手喚來一名親衛,取過他手中一個布包遞了過去。
王猛好奇拆開,裡面是一件做工粗糙的布衣。
他疑惑抬頭:“這是……?”
“你母親給你做的,讓我告訴你,她吃穿都好,不必掛念。”
王猛默默低下頭,把自己的臉藏在劉禪看不到的角度,一言不發將布包重新裹好。
再次單膝下跪行了個大禮。
“屬下去了。”
說罷調頭就走,懷中緊緊抱著那個布包。
彷彿那件粗布衣衫,比上乘蜀錦還珍貴一般。
……
回城後,劉禪便來到了北城的市集。
江陵的市集分為南北兩市,開市與閉市都有統一時間,無論店鋪坐商、還是攤位小販,都由官府設立的“市長”統一管理。
劉禪尋到正在商號忙碌的趙管事,將他帶來的二百老預備隊成員重新集結起來。
“沈忠,你們此來,便暫時留在這裡,有個重要的任務需要你們完成。”
“是!”
劉禪交給他們的任務不算複雜,卻很難完成。
他們需要留守江陵,不能暴露自己士兵的身份,平日只充當趙氏商號的護衛。
隨時準備接收糜芳府中王猛的聯絡,一旦有緊急情況,全力配合王猛。
倘若江陵有變,比如城中兵力空虛,有敵軍自一門入城,他們要迅速關閉南北之間的城門,點燃烽火,於另一半城中固守待援。
不算複雜,能透過當初劉禪文選的人都聽得明白,記得住。
但完成起來卻極其困難。
到時候到底有多少敵軍入城,城內守軍有多少還願意死守,又有多少甘願獻城投降,現在都是未知數。
劉禪無數次的問自己,僅憑這兩百人能幹什麼,他們能行嗎?
自己把他們留在這裡,是不是等同於送死?會不會到時候明知不可為,他們也跟著投降了?
可是……不行也得行。
劉禪已見識許多世間的殘酷,小不忍則亂大謀。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硬起心腸的時候,他不會猶豫。
“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眼中既沒有迷茫,也沒有疑慮。
回答乾脆利落,一如既往。
只是堅決執行命令而已,不管是訓練、剿匪,還是留守江陵。
“事若不成……便死守烽堠,多守一刻也好。”
“是!”
沒有人問為什麼劉禪如此肯定會有敵兵來犯,也沒人質疑他們二百人要怎麼完成這些任務。
這讓劉禪很欣慰,心中雖有不忍,卻不曾表露在臉上。
“此事若成,人人有賞,全部進入正規軍。”
“謝少將軍!”
“稍息!”剛剛是軍令,而現在,劉禪表情平和了下來,“……爾等家中誰有事要託付於我的,事無大小,皆可說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暫時卻沒有說話的。
沈忠本就是正規軍屯長,此時便帶了個頭,笑道:“公嗣,我爹天一寒便會背疼,我存了些皮子在家,卻沒來得及做成皮襖……我若沒回去,你找人幫我做給他吧。”
劉禪點點頭:“我記下了,你放心。”
等了一會兒,終於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少將軍,我叫……”
“範虎,建安二十二年秋自汶山跟我回的成都。”劉禪笑笑,“你直接說吧。”
範虎愣了一下,這才磕磕巴巴說起了自己的要求。
眾人見此紛紛挨個說起了記掛的事,有些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劉禪也都一一耐心記下。
等到再無一人說話,劉禪環視一圈,拱手道:“江陵事關重大,望爾等牢記使命。”
在沈忠帶領下,眾人異口同聲道:“不敢或忘!”
身處鬧市,他們不敢像在軍營中一般大吼出來。
但言語中的堅決,更勝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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