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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鳳重新降世,世人還在翹首以盼神鳳與真龍再續前緣、攜手拯救三界六道——
然後,就被個名不見經傳的路人給攪黃了。
雲上仙尊親口說的:沙陀裂空樹枯萎前的一切關係都沒有續存的意義。
這件事該如何評價呢?
真龍和神鳳是從小聽到大的床頭故事,是當世法典《沙陀裂空樹》裡的官配,官推被拆了,這簡直比強制拆遷還不給拆遷費更過分。
……
隔日,南扶光正打坐運轉周天,十分上進試圖摸索突破築基末期的門道。
“他心知且必須吶喊”的戰損讓她意識到求人不如求己,跟宴幾安求紫的符籙不如努力自己有資格多畫幾張,往後不用死了只蟲子就心如刀絞。
再者也好讓那些人大吃一驚——
然而在這件事上要大吃一驚的人貌似只有她自己,她早就發現了,無論如何打坐運氣冥想,那些所有的能量下引灌入氣海就像灌入一個無底洞,消失的無影無蹤。
每個修仙入道者根據體質最後的修煉成果都是有上限的,南扶光從進了辨骨閣那天就註定是個屈辱的開始,木火相剋雙靈根還帶一點點的水,靈骨不能顯化具體形態……
當時就被說資質太普通了,很難有所作為。
只是宴幾安對此沒說什麼,乾淨利落地喝了她的敬師茶。
最後南扶光肯動腦子又修煉勤快在雲天宗一眾後輩中實力表現非常不錯,人們包括她自己都忘記了,搞不好她的上限就是築基末期。
這一點認識讓南扶光十分難受,急得額頭都冒出汗來,雜念越來越多,胸腔凝滯,一股血腥湧上喉頭——
這時,她感知洞府外有客來訪。
強行將喉嚨裡那一口滑膩的腥甜吞嚥回去,她發誓來的如果是桃桃且再不長眼、讀不懂空氣邀請她去圍觀什麼新入門弟子的蹩腳表演,她一定會大發雷霆。
然而伴隨她解了禁制,緩步入內的卻是謝允星,手中握著一冊捲起來的竹簡,她揚了揚手中的物件,然後突然停頓。
南扶光問:“怎麼?”
“這話不該我問你?”
“……”
“你方才在做什麼?”
“做賊——怎麼,打坐入定,潛心修煉試圖尋找突破自我的道路,觸犯哪條律法?”
“犯了自殺罪名?沒有長輩護法的情況下自行突破築基末期,你要是想炸開並炸的滿地都是,可以試著從青雲崖往下跳,會是一樣的效果。”
南扶光心想我沒試圖突破,我沒想自殺,我就琢磨琢磨前進的方向而已,她倔強地抿起唇。
“我沒事。”
謝允星俯首,彎腰,輕柔的指尖拂過她的唇角,蹭了蹭,南扶光撇開臉,被她扳住下巴固定住臉。
黑色的瞳眸炯炯有神地瞪過來,謝允星把佔著一抹紅的指尖豎在她面前:“這是什麼?這叫沒事?日日,整個修仙界至金丹期修仙入道者便是多一個計數一個的存在了,金丹期談何容易,是你強行突破能得來的嗎……神鳳影響你了?”
提到某位祥瑞,南扶光一臉晦氣地閉上嘴。
“師父是拜來做什麼的?你師父批准你自己關著門生悶氣了嗎?你師父知道你關著門想隨緣自殺嗎?突破築基末期若是如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南扶光捂著耳朵“啊啊啊啊”,人的一生總要有人扮演爹媽,如果爹媽不在,可能就會有同齡人充當這個角色,“首先我沒想自殺,其次什麼東西我生個氣還要宴幾安批准!最後我找他有什麼用啊他肯定是頂著一副‘早讓你來了‘的臉拿顆揠苗助長的丹藥給我打發了!我不要面子的嘛!宗門其他師弟妹知道我靠嗑藥進階他們怎麼看我背地裡不得笑掉大牙——氣死我得了,你來看我笑話的?”
“對。”
謝允星順著南扶光的陰陽怪氣,將她真正氣得仰倒,並且在後者兩個鼻孔拼命吸氣聲中,淡定地問她有沒有看今日《三界包打聽》流動版。
南扶光瞥向她手中竹簡:“沒看。”
然後問謝允星上面是不是有能把她氣死又氣活的好東西。
流動版是《三界包打聽》的附加功能,在訂閱了該刊物的基礎上,再繳納五個下等晶石,就能看到各種三界新聞下方的、來自三界六道各宗門各階級的實時討論。
這個功能是最近才更新出來的。
修仙界甚至不是這個功能的發明者,發明這玩意的是閒的得發慌的地界人。
何為地界人?
這要以沙陀裂空樹主幹為中心,整個世界呈現三葉苜蓿形狀說起。
世界的形態猶如草本葉片各自展開,只是少部分有重疊,而三葉苜蓿的葉片其實並不是在同一個平行空間的,圍繞著沙坨裂空樹,由上至下,為他化自在天(修仙)界、妙殊(凡塵)界、摩天(鬼)界。
而在三葉苜蓿葉片之下,實則還有一界,地界(下界)為牢獄流放之地被摒棄其外。
修仙界與凡塵界離得比較近,彼此有清晰的重疊交界,而鬼界與地界則離的很遠。
地界是一個監獄牢籠。
上三界人士觸發律法後,根據所犯罪行的嚴重程度,時間不定地被投放下去——
到了地界的人,會被封鎖五感靈敏度、認知度與原本擁有對這個世界的廣闊認知,他們作為一種大概比普通猿類高階一些的智慧生物,被迫擯棄在原本世界的一切人際關係與身份。
畢竟是坐牢,聽說很大一部分的倒黴蛋被投入地界後終其一生都在為填飽肚子每天重複單一的勞動換取報酬,再以報酬換取生活基本物資。
就這樣日復一日,等幾十年過去後,他們在“這輩子沒被餓死真好啊”的感慨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服刑期短的就能回凡塵界繼續改造,而那些罪大惡極的人,便又要開始新的一輪坐牢。
地界是由完全碳基生物為主體構成的下緯世界,因為地理位置太底層,接近沙坨裂空樹的樹根,他們抬起頭看不到沙陀裂空樹的樹枝,甚至不知道有這棵作為世界中心的神樹的存在。
當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地界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
根據仙盟相關學者的調查報告顯示,與凡塵界遙遠但空間樹狀遠距離重疊的部分讓他們能以罕見機率接觸到一些原本世界的旁支細節,依靠著這一點靈光乍現,地界囚犯也在飛速進步著,有了一些比較基礎的娛樂與創意。
比如最近他們構建出了一個只要透過一定的媒介,可以容納幾十億單位在同一平臺同時無障礙溝通的好東西,哪怕單位與單位之間地理位置間隔大陸與大洋。
然後,這發明被仙盟的人學來了,並放在了《三界包打聽》上,現在只需要多花五個下品晶石,修士們就能第一時間知道今天隔壁宗門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並且還可以根據眾人投票,給這些事根據有趣程度搞個一二三的排名。
南扶光接過謝允星手上的竹簡開啟看了眼,看到自己的名字高高掛在今日熱榜第十腦袋就暈了一下……
根據她對這個新功能的畫風基本瞭解,這些人應該不是為了誇她才把她拱到第十名的。
“你不想看看嗎?”謝允星指了指被“啪”地一下死死關上的竹簡,“雲天宗最近在這上面的存在感好高,我現在有一種我們確實是前三大宗門的實感。”
“你這是邀請我花五個下品晶石看看這些人怎麼罵我的?”
“也沒說特別過分的話,”謝允星說,“如果你不看你就會自己一直瞎猜,然後在驚慌失措中覺得自己已經被問候了祖宗十八代。”
“我不會。”
“桃桃告訴我你從昨日回到洞府就一直打坐至今,片刻不曾休息,如果不是在意他們笑話你築基末期配不上仙尊,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快過?”
“她屁話真的很多。”
“所以你到底看不看?”
如果整個宗門撇掉宴幾安和必須放尊重點的宗主和長老們,南扶光稍微有點怕的,大概就只有謝允星——
從小到大,宗門二師姐都用身體力行的方式告訴她:宗門二師姐說的總是對的,不聽她的通常都是自討苦吃。
簡直溫柔一刀。
南扶光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她言中,顯然她從昨天開始就不睡覺並不是因為她不困,只是一閉眼就是鹿桑小師妹那張忍辱負重的小臉——
這足夠讓她頭皮發麻至失眠。
嘆了口氣,南扶光還是認命地鬆了鬆都冒出汗的手心,開啟手中的竹簡。
【他!好!絕!情!】
【我真的難以置信,所以是真的嗎?爆料這個訊息的雲天宗門弟子有沒有身份驗證啊,我不敢相信真龍就這樣無比自然的否定了過去的關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啊明明新降世的神鳳非常漂亮啊!圖為證!「圖片」「圖片」「圖片」】
【這個功能真是該死的好用啊,誰懂啊沒在宗門出來做任務孤身一人的官推黨早上看著雲上仙尊那些個言論的時候差點瘋了!有時候自己一個人看《三界包打聽》真很無助!現在好了,看你們也很崩潰我有稍微舒服一點:)】
【為了人類的歷史前進,神仙是不應該只顧著談戀愛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但是兩位稍微有點不一樣吧不談戀愛真的沒關係嗎?!】
【上面的道友,請開啟窗看看頭頂那枯得快掉渣的沙陀裂空樹枝……我覺得還是有點關係的。】
【按照一般的劇本肯定最後是龍鳳HE,現在真龍不認神鳳只不過是虐戀情深劇本的小小插曲而已,南扶光算個什麼東西,她對修仙界有個什麼貢獻,就是命好而已!】
不幸被鑑定成為“虐亂情深劇本play”一環的南扶光握著竹簡的手真的忍不住要抖一下。
披著“=L=?”這個表情包馬甲就跟他們理論,她氣哼哼地往留言板塊上寫:【鹿桑也沒說自己要和宴幾安再續前緣,你們在這著什麼急,要替她委屈?】
………………然後就被罵慘了。
神鳳的粉絲覺得她在給宴幾安說話。
真龍的粉絲說好啊你意思是龍哥上趕著倒貼你家唄?
再加上“官配至高”粉。
三面圍攻。
她被罵的比南扶光本人被罵得還慘。
在未讀回覆從【壹】迅速變【佰】最後變【繁多】時,南扶光果斷關閉了這個版面,眼不見為淨。
又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戳進自己的名字裡,結果意外發現也有一小部分為她說話的,他們也是支援宴幾安的說法,關於沙陀裂空樹的傳說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思想不要那麼懷舊——
然後這些人就被指著鼻子罵你不懷舊你最好也從沒指望沙陀裂空樹能復甦能幫你從煉氣前期進入大概永遠都到不了的煉氣中期!
……………………這形容多少沾點人身攻擊的味道。
可能永遠都要停在築基末期的人有被內涵到。
“也許這就是和仙尊繫結道侶必經之路。”
南扶光扔了竹簡總結。
“穿越到很多年前告訴我跟宴幾安結契會有這種事發生,我當時肯定把腦袋搖得從脖子上面掉下來。”
謝允星其實有點贊同她的,委婉道:“慎言。你現在抱怨這個也許很多人會認為你純粹是得了好事還賣乖。”
南扶光:“什麼好事?”
謝允星:“和雲上仙尊結為道侶。”
南扶光:“這種好事給你你要不,地上有錢輪得到我來撿?”
……
現在南扶光得面對一個現實——
無論是因為她一個築基末期與仙尊地位壓根不對等,還是為了那棵該死的(。)破樹……
總之這門婚事,宗門內是迫於雲上仙尊淫.威閉上了嘴,但修仙界不同意。
……
南扶光憋著一股氣上的赤雪峰主峰,她堅決不承認自己被謝允星說動了關於“人貴在該認慫時就認慫”,她只是還記得宴幾安承諾她的幾張紫色符籙。
………………如果宴幾安敢給她什麼助進階突破的丹藥,她就當場拔劍!
就這麼決定了!
落在那氣勢磅礴的大殿門前時,門上的銅獸一隻嘟囔著“又來了又來了”,另一隻則是“又是她又是她”,南扶光瞪圓了杏狀的眸,脾氣很不好地說:“今天心情不好,你們能不能識相點直接走流程?”
“太暴力了太暴力了。”
“心情好過嗎心情好過嗎。”
大門向著兩邊緩緩拉開。
南扶光一腳邁入門檻,還在糾結一會兒拿到符籙,要不要順便向宴幾安提一提自己卡在築基末期無法精進的事,真的很丟臉,但是別說道侶了,至少師父確實是用來擦屁股這種事的不是嗎?
但很快她就把這件事暫時放到腦後了。
赤雪峰一年四季覆蓋著冰雪,但因為海拔夠高所以其實偶爾也可以照得到太陽,陽光從層層烏雲與靈氣中照射下來成為光束很美,南扶光早些年時曾經把她自己洞府門的桃花栽過來一株。
……仔細想想應該就是她和宴幾安決定結契為道侶,把名字掛在後山姻緣樹上那一年。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棵樹很爭氣,立在那生根發芽,全宗門人盡皆知雲上仙尊洞府門前有一顆張牙舞爪、開花不要命一般極盡燦爛的桃花樹。
而此時樹下,站著兩抹身影,男子修長挺拔身姿背手而立,面色淡然,自帶尊者姿態。
女子一身白色道袍,手中執了把不知道是什麼名堂的佩劍,頭髮也用道袍同色髮帶系起,伴隨著她笨拙的一招一式,頭上的桃花飄落落在她略顯單薄的肩頭。
南扶光突然想起那天宴幾安的承諾——
他說了對於他來說過多甚至算的上是溫情的承諾,但也許是他忘了,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這些承諾里並沒有包括“不收鹿桑為徒”這個選項。
「除卻聯手復甦沙陀裂空樹,我和鹿桑不會有那樣的關係。」
而不是——
「我和鹿桑不會有任何關係。」
冰冷的劍刺破一朵完整的桃花一分為二,白衣少女驚喜地發出一聲低呼,轉過身快樂地對身後人叫了聲:“仙尊,我已突破煉氣中期!”
南扶光就是在這個時候抽身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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