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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秋風吹來,路邊草上的露珠墜下,簌簌作響,水滴聲將那一道笑聲遮掩。
手搭在八卦鏡上,史千金僵住了。
他離棺槨最近,這一聲突兀的笑聲,他聽得最是清晰。
“你、你們聽到聲音了嗎?”結結巴巴,那豆兒眼瞪得溜溜圓,抬眼朝眾人望去。
向來滑溜的嘴皮子也不頂事了,一句話說得是囫圇又顫抖。
他也說不清楚,該是期待大家都聽到好呢,還是沒有人聽到更好。
大家都聽到了,說明不是他的錯覺。
這荒郊野嶺的山腳下,確實有一道女童的笑聲。
只一人聽到的話……
是錯覺?
不不,他聽得真真的!
在一群人遇鬼,還是獨自一人撞邪之間,史千金想選擇和大夥兒一起。
起碼有伴兒!
“剛剛有人笑了。”史千金期待地問,“你們也聽到了吧。”
“什麼笑不笑的!”吳富貴沒聽著,隨手將白色的喪帽重新往頭上一戴,翻了個大白眼,不忘繼續埋汰人。
“我瞧就你笑得最歡,活脫脫一個戲臺唱戲的花臉,扮醜!”
“去去去,”他揮手趕其他幾人,“都幹活都幹活,一個也別想偷懶!”
大夥兒沒動。
“嘿,訓上幾句,還喊不動你們了是吧?”目光落在有些瘸腿的史一諾身上,吳富貴眉毛一倒豎,正待醞釀怒火咆哮。
好啊,就這點小傷還想著偷懶,是指著他替工不成?
呸!想得美!
他吳富貴辛辛苦苦做到管事,為的啥,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名副其實,做個實實在在的富貴哥。
可不是為了幹這些髒活累活的!
“富貴哥,真、真有動靜。”一道驚恐的聲音響起,將吳富貴的咆哮掐住了。
他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朝棺槨看去,瞬間,鬥雞成了被卡住脖頸的土雞,眼睛突兀的瞪圓。
“這這——”
天老爺哦,這一輩輩傳下來的話果真靈驗。
這落地的棺材,是真的不吉利!
棺槨有一角陷進泥裡,這時無人動它,本該紋絲不動模樣,然而,它卻無端的晃了下,緊接著,裡頭有“咚——咚——”的聲音傳出,就像有人在裡頭翻了個身,然後敲了敲。
一開始,敲擊的聲音有些輕,到了最後,那聲音重了。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
“有人嗎?咳咳——”王蟬發現自己有力氣了,微微起身,朝四周漆黑摸索去,話才出口一句,就發現聲音啞幹粗糲得厲害,像是吞了一把粗砂一樣,她摸了摸喉頭,不再多言。
索性,嘴巴不能言,手能動了,王蟬又叩了兩下木板。
沒人理?
不打緊,叩得再更大聲一些就成!
……
敲打聲越發的急,像是裡頭的人怒了急了,下一刻就要朝天伸手,生生剖開棺槨,指甲鋒利又烏黑,像茶樓話本子上說的殭屍一樣,能掏心肝呢!
“娘喲!這是詐屍了啊!”吳富貴止住了胡思亂想,扶穩亂顫的心口,“都是傻的,愣著做啥,跑啊!”
哦對對,是該跑!
幾人倒退了兩步,下意識地遠離“咚咚”作響的棺槨,聽到這一句劈了嗓子跑啊,頓時回神,個個手腳並用,慌不擇路地竄開了。
瞬間,這一處只餘秋風肅冷,哭喪棒呼呼哭喪。
……
詐屍?
說的是她嗎?
她——死了?
棺槨裡,王蟬停了敲木頭的聲音,想到了什麼,微微側了側頭,試探著將手往自己的鼻尖探去。
許是因為緊張,不自覺的,她秉住了呼吸。
許久,手指頭沒有感覺到氣流。
……她果然是死了。
王蟬眉毛耷拉了下來,眉眼發愁,還不待替自己哭喪,下一刻,她就感覺到了憋氣的胸痛。
這時,王蟬才察覺到,自己犯傻了,方才竟然下意識的憋了氣。
通了氣的小氣流在黑暗中一下下地朝探在鼻尖的手指頭吹去。
涼涼的,細細的,卻又不容忽視。
瞬間,王蟬又眉開眼笑了。
瞎說啥詐屍,她才沒死呢!
哪個屍體還會喘氣?她就沒見過!
這一笑,牽扯到了傷口,王蟬疼得眥了齜牙。
為什麼會疼?
王蟬左思右想,想不起分毫記憶,她猶豫了下,探手朝疼痛處摸去。
入手是有些潮乎的發,血沾在發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這會兒都已經有些乾涸。
不過,仔細嗅一嗅,鼻尖還能嗅到一股殘留的腥氣。
傷口在腦後。
她這是傷著腦袋了?
王蟬摸發的手一下就頓住了,嘴巴一癟,天都要塌了。
她有些想哭。
怎麼辦,傷口在這樣要命的地方,雖然命大沒死,卻好像有了點後遺症——她好像有些傻了。
不然怎麼啥都不記得了?
……
在躺平等死,還是帶著這殘疾繼續活下去之間,王蟬思考了兩分鐘,振作了下精神,還是想活。
生為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吧。
棺槨是密閉的匣子,透不進一絲半點的光,隨著呼吸,裡頭殘留的空氣愈發的稀薄,胸口也開始有憋悶的感覺。是方才憋氣的痛苦。
王蟬試著撐了撐,沒撐開上頭的棺蓋,手在四處亂抓,想將棺槨抓撓開。
她絕對不是詐屍,詐屍都有尖尖的爪子!王蟬再一次恨恨地瞎想。
手痛腦袋也疼,還不如詐屍!
天無絕人之路,黑暗中,王蟬在棺尾摸到了一個冰涼冷硬的東西。
細瘦的手摸上它,這東西,它像是一塊石頭。
才碰上,莫名的,王蟬心中有股親切湧來,好像,這塊石頭陪了她許久,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彼此間有著誰也不知道的緣分。
……
另一邊。
“船家,船家,快快!快快開船!”
踉踉蹌蹌,吳富貴五人分散了,最後又跑到了一起。
還未到碼頭,吳富貴便扯著嗓子喊船家,一手提著衣裳下襬,一手用力地搖晃招呼人。-
連著撐船了一夜,烏蓬上兩個船公正卷著薄被,準備小睡一下。
船兒微搖,徐徐秋風,正是好眠之時。
“爹,我瞧他吳家就是欺負人!”
“定了船,事先都不說是白事,還是個早夭的,瞧著他吳家的面子,胳膊肘掰不過大腿,咱們捏著鼻子也就接了這單生意,了不得咱們貼些銅鈿,回頭尋個大師瞧瞧,應該不耽誤咱們以後載客。”
“就說這一路上吧,這人催得和什麼似的。緊趕慢趕,咱們是打著燈籠撐船的。現在倒好,這才歇多久,他又喊咱們撐船!呸!騾子都沒這樣使喚的!”
撐船父子兵,打眼一瞧,兩船公雖然都是鬍子拉碴模樣,五官確實有些相似。
年輕人愛睏覺,被擾了清夢的年輕艄公氣不過,扯了被子重重摔下,起身就要同吳富貴要說法。
再是做牛做馬,那也得有個歇腳的時候!
“甫兒,等等!”老艄公周全人如其名,是個周全的性子。
他眯了眯老眼,撩了艙門處的雨布,朝岸邊瞧去,“吳家這幾個人,莫不是遇著什麼事兒了?”
年輕艄公周甫跟著看了看了去。
這一看,嗬!還真是!
只見這幾個人跑得狼狽,這個丟了只鞋,那個摔了一臉泥,大高個的那個還瘸了條腿,最重要的是,一路上拈輕怕重的管事吳富貴,那矮胖的個兒跑得比誰都順溜。
“嘖,這不跑挺快麼,像個兔子。”周甫忍不住埋汰,“還是一隻肥兔子,路上盡會說自己身子不鬆快,就會使嘴把式,啥活都不搭手。”
老艄公:……
“好了,背後莫要說人,快,咱們先準備開船,人來了就走。”
他起了身,面上有嚴肅的神情,正要招呼周甫去解泊船的繩索,變動就出現在一剎那。
“快,人在那兒呢!”尖利的女聲響起!
只見岸上的另一個方向又來了一行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這會兒,有人扛鋤頭,有人拎扁擔,還有人提著木桶,更甚至還有人一手拿著大砍刀,一手拿著鍋鏟,人多勢眾地衝來了。
喊話的是個大嫂子,瞧到了吳富貴一行人,面上有尋到人的興奮,也有怒火,交雜一起,就成了氣勢洶洶。
捶衣棒指人,“就是他們,今兒一早,我就瞧著這幾人不對勁兒,扛著一個木箱子,尤其是打頭這個矮胖的,一路上還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
“我眯眼一瞧,嗬!好傢伙,這哪是什麼木箱子啊,手中杵的是哭喪棒,扛的分明是棺槨!”
“這是要外人偷偷要將死人往咱們胭脂山葬啊!”
“打的是什麼心?純心壞咱們風水嗎!”
鳳蘭嫂子這話一出,其他幾人被拱起了火,俱是怒目朝吳富貴一行人瞪去。
“對!你們打哪兒來的?”
落葉歸根,哪處的人葬哪一處,這理兒,走到哪兒都這樣。
死後哀榮,世人看重生,更是看重死,就沒有揹著鄉親偷偷將人往山上一埋就葬了的做法。
鬼鬼祟祟,其中定然有鬼!
胭脂山因晨起落日的山間霞光,向來有些靈,各樣的傳說也多,更是有仙人霞光庇護亡者,亡者澤被後人的傳說,鎮上的人也排外,哪裡能容外鄉人偷摸著往山裡去。
這是胭脂鎮的地盤!
“不不不,誤會了,不是偷摸著埋人——”吳富貴幾人被這些鋤頭扁擔鎮住了。
扛鋤頭的老農不可怕,好些個扛鋤頭老農就嚇人了。
“還撒謊!我兩隻眼睛瞧得真真的。”鳳蘭嫂子啐了一聲,捶衣棒指著人,“到了這會兒還要說瞎話,瞧瞧你們自個兒身上穿的扎的是什麼!”
吳富貴頭戴白帽,腰纏了條白帶,幾個家丁更是穿了件破麻衣,原先只是想著,送人上山雖然簡單潦草,卻該有的也都得有,算是對亡者的心意,自己積陰德了。
哪裡想著,一大清早的忙活,還是被人逮著了。
“不,不——”吳富貴憋了口氣,真是前有狼,後有虎,下人不好當!
“富貴哥,詐屍更嚇人些,咱們速速離開這胭脂鎮才是要緊!”史一諾拖著瘸腿,緊張兮兮地回頭瞅了一眼,走近吳富貴身邊,低聲道。
眼眸轉了轉,吳富貴也有了決斷,他重重跺腳。
“得!事情到這個地步,我就說了吧!”
“是,我們是想悄悄地辦了差事,可我們也沒犯忌諱,這要葬的人不是外鄉人,本來就是你們胭脂鎮的。祖宗往上數三代,板釘釘的胭脂鎮人。”
在眾人懷疑的眼光中,他咬了咬牙,露了些實話。
“是王伯元王夫子家的閨女兒!名兒叫王蟬的丫頭。”
“她得急症去了,小小年紀的,也怪惹人憐,王夫子託了我們辦這事兒,我們也就辦了,左右不過是費些腿腳的功夫,我們做人奴僕的,最不值錢的便是這氣力,秀才公發話,我們就走這一趟了。”
“王伯元?”
“這名兒有點耳熟。”
“傻啊,伯元都不記得了,咱們胭脂鎮的秀才,前些年去了府城生活,那可是頂頂有出息的。”
人群中,眾人交頭接耳,一通通氣後,大家夥兒恍然,目光不約而同地朝前頭拎捶衣棒的鳳蘭嫂子身上瞧去。
“嫂子,我依稀記得,伯元和你家有親是吧。”
“是有親。”祝鳳蘭點了點頭。
祝鳳蘭的父親名為祝從雲,是王伯元嫡親的孃舅。
“喲,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有人驚訝的喊了聲,瞅了瞅祝鳳蘭手中的捶衣棒,又瞅了瞅下跑得一身狼狽的吳富貴,眼裡有憐惜之色。
可憐的,是挺盡心的,埋個棺給自己整這麼狼狽,還得被他們追。
頓時,鋤頭砍刀收了一些。
吳富貴偷偷鬆了口氣。
“伯元的閨女兒,”有人掰算關係,“這麼說,人要是還在,得喊從雲大爺一聲舅公,喊鳳蘭嫂子一聲表姑,小小年紀就沒了,著實可惜。”
“是是,那丫頭小時候我見過,生得不錯,就是說話遲,去府城那年都快三週了,還不會說話,也不愛和人玩耍,慣愛坐門檻邊瞧樹瞧螞蟻的。”
“對對,還愛看雲……我也記得,是個怪丫頭。”
大傢伙挑著印象中的事說著,不免感嘆光陰殘忍,幾年沒訊息,不想再聽到,竟然已經是死訊了,還是早夭的憾事。
祝鳳蘭手中的捶衣棒沒有擱下,瞅著吳富貴幾人的眼裡還有懷疑。
“誰知道他們說真的還是假的!走,棺槨埋哪兒了,領我們瞧瞧去!”
棺槨埋哪兒了?
吳富貴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苦哈哈。
他們還沒埋呢,也不敢埋,這這——這詐屍了啊!
祝鳳蘭瞧出了點不對勁,當即厲聲喝道,“你們這裡頭有鬼!少跟他們廢話了,指不定嘴裡就沒一句老實的,鄉親們,咱們將人捆了,自個兒尋著去看看!”
吳富貴一行人瞪眼:……
不是,他們怎麼就不老實了?
雙拳難敵四腿,幾人掙扎也不頂事,很快,人就被胭脂鎮的人捆在了一旁的龍眼樹上。
這幾人一路走來的痕跡也好尋,很快,祝鳳蘭一行人就尋到了幾人丟棺槨的地方。
那兒,王蟬手中拿著塊石頭,好不容易才將棺槨破開了一個洞,仗著自己人小骨頭細,從洞裡擠了出來,坐在了棺槨上。
清晨的空氣帶著青草露水味道,溼潤潤的,滿是生機。
不知什麼時候,矇矇亮的天光跳出了日頭,光從東邊一路鋪來,拂過山林,籠著山間的晨霧,不止是樹葉,便是連草尖的每一粒水珠都染上了耀眼的光彩。
聽到腳步聲,王蟬轉過身。
光影的色彩在她身上朦朧,好似綻開了蟬翼,薄薄又清透。
“乖乖!”祝鳳蘭幾人停了腳步,瞧著棺槨上坐著的人有些出神。
這都不用去多問了,保準是他們胭脂鎮的人!
無他,胭脂鎮鎮如其名,慣是會出美人。
十來歲的小姑娘伶仃細骨,一頭烏髮沒有一分一毫的點綴,瓊鼻杏眼,膚白勝雪,因著遭罪,面上帶幾分疲倦,然而,這卻襯得眼睛更大了。
日光下,那黑白分明的眼裡隱隱好似還有水光,無端添幾分多情。
祝鳳蘭的心都瞧化了。
“是蟬丫頭嗎?”她幾步走了過去,“好些年沒見了,丫頭都長這麼大了,要不是聽人說,表姑都認不出人來了。”
“這都是怎麼回事啊?”祝鳳蘭正想繼續說什麼,視線落在王蟬手中的石頭上,目光一凜,連忙伸手去虛握。
“這這——”
只見上頭有各樣的傷口,石頭鈍磨的,木屑刺扎的。
祝鳳蘭心中怒火起,瞧了眼地上的棺槨。
好啊!這是要將人活埋了不成?
還是柺子瞞人耳目的法子?
“你爹呢!”她急急地追問,“怎麼沒護著你。”
爹?
王蟬想著在棺裡聽到的話。
那時,她才有些意識,棺槨扛在路上,晃悠悠的讓人想繼續閉眼好眠,懵懵懂懂間,聽著幾個人豔羨秀才公,他們都說了,秀才公好豔福,馬上就要進吳府了,府上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爹要嫁人了。”王蟬總結。
對,進吳府,嫁人呢。
“啥?”祝鳳蘭咋舌,啼笑皆非,“這男的哪裡有嫁人的?蟬丫頭你糊塗了?”
這話一出,頓時戳到了王蟬的傷心事。
她的眼睛本就被亮光激得難受,這會兒瞅著這閤眼緣的嬸子,聽她親暱的說話,鼻子酸澀了下,頓時,原先就水潤的眼珠子有眼淚滾動了下來。
“表姑——”王蟬不見外地喊人,啞著嗓子,小模樣委屈極了,“我好像真是傻了!”
祝鳳蘭瞪眼:“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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