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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冬炬城大門。
鮮亮如火的霞光下,整個冬炬城都已經浸泡在火海之中:波濤洶湧的濃煙在一條條狹窄的街道間飄散,從中傳來密集得像在慶祝什麼槍聲和爆炸聲。
隨著城內的民兵在被偷襲後全軍覆沒,城外的軍隊一時間又無法立刻進駐鎮壓,大大小小的街道立刻淪陷到了暴徒和傭兵們的手中。
他們有的是被揚帆城僱傭的土匪和強盜,有的乾脆就是剛剛抵達冬炬城的冒險者——最開始這些人還有所顧忌,在“官方暴徒”們製造混亂時躲在自己租的旅店房間裡,謹慎的提防某些不懷好意的客人。
但當第一家酒館的窗戶被著火的煤塊砸爛,踹開大門的暴徒堂而皇之的將櫃檯掃蕩一空,毫髮無傷的大步離開後,原本還能“保持謹慎”的他們也終於坐不住了,果斷戴上面罩,端著亂七八糟的武器加入到了這場狂歡中。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冒險者和墾荒組織都徹底拋棄了底線,一部分甚至主動站出來,協助酒館和旅店老闆加強防衛,抵禦暴徒們的掃蕩。
對致力於探險和墾荒的殖民者而言,冬炬城是一座意義非凡的城市:所有渴望在蠻荒世界中追尋寶藏,挑戰自我,甚至是像第一批殖民這樣從無到有,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土地的他們,如果想開啟這段旅程,冬炬城就是起點。
在它的南方,是早已被開發成熟,被舊世界文明逐漸侵蝕和控制的“新手村”;在它的北面,是一大片未知又充滿神秘的,真正的新世界!
如果冬炬城被付之一炬,失去了這個重要的補給站和安全屋,本就九死一生的冒險將變成十死無生——再多的寶藏和土地,有命拿也沒命花。
哪怕這趟旅程註定一無所有,他們也必須守住腳下的這座城市,否則將來…也就沒有什麼將來了。
酒館、旅店、商鋪…雙方圍繞著一個又一個建築,甚至是房間展開了激烈的攻防廝殺;大大小小的社群紛紛淪為戰場,狹窄的街巷中不斷響起激烈的槍聲——無論是外來者還是本地土著,統統無法倖免。
混亂的城市是暴徒們的天堂,但在不熟悉的城市裡巷戰那就是正規軍的地獄了:儘管一個臨海一個內陸,但冬炬城的設計特點和白鯨港完全相同,那就是街道無比的狹窄,拐口交叉更是層出不窮。
這複雜的地形給急於要控制城門的卡爾·貝恩製造了無窮的麻煩——因為在民兵軍營浪費了不少時間,導致部隊出發時整個城市都已經徹底亂套了。
當然,如果走城中心的大道的確能快不少,但問題是敵人不僅人多勢眾,還擁有至少至少兩門火炮——讓大部隊擠在毫無掩體的道路中央,一邊被打冷槍一邊在時刻會被火炮打對穿的風險下快速行進,譁變機率不說百分之九十九,起碼也是百分之百。
作為一個被安森傳染,謹慎到極點的參謀長,卡爾將手頭的五個連一分為三——兩個聯隊沿大路趕往城門,兩個跟自己從左城區推進順便掩護,最後一個拆成散兵,以半排位單位向城門方向前進。
“該死,揚帆城的帝國人到底僱了多少雜碎!”
望著對面密集的槍焰,趴在一個吧檯下當掩體的卡爾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們這事把整個新世界的混蛋都打包快遞送上門了嗎?!”
回應他的是身後一陣同樣密集的槍聲——整排整排的輪排射擊,只持續了一分鐘,對面就只剩下滿地的屍體和飛速逃竄的背影。
確認道路通常,保持著隊形的列兵們迅速向前推進並控制了剛剛被敵人佔領的“據點”;但僅僅前進了不到兩百米,左側和正前方再次傳來了槍聲。
已經有過“豐富經驗”的列兵們前排立刻開始掩護射擊,後排迅速展開陣型;幾輪對射後前排後撤,為身後的線列騰出射界,然後緊接著就是數輪齊射撲向對面,清空敵人後繼續前進…迴圈往復。
這種效率奇低無比的推進方式,讓近在咫尺的城門遙遠的像是永遠也不會抵達的地平線,同時極大的考驗著士兵們的心裡承受能力。
但相較於被無數冷槍一個一個放倒,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悲慘下場,已經是最安全選擇——至於開啟城門放主力進城的任務,自然有另外三個連隊負責。
如此一來至少在確保能儘快控制城門的同時,又有了萬一遇到最壞的情況:城門已經被敵人控制,在前哨部隊遭遇損失後,仍有充足的有生力量能夠完成任務,盡最大的可能減少傷亡。
同時為了提防敵人從背後突襲外加彌補過失,諾頓中校已經帶著三個連趕往城中心,準備搶在敵人動手前截擊所謂的“獸奴傭兵團”——如果還是來不及,他們依然可以擔任鎮壓暴亂的前沿部隊,確保風暴師仍然在城內控制著部分據點,方便主力進城時來個中心開花。
如此謹慎穩妥,萬無一失的戰術,以至於卡爾頗有些自得——就算是安森親自執行,也不可能比這個更完美了。
當然,或許也是因為過於穩妥了,以至於部分在鷹角城之戰後才加入風暴師計程車兵,竟然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絲絲的心有不安。
“我們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參謀長?”
一名傳令兵偷偷爬到卡爾身側,忍不住小聲道:“總司令…還有塔莉婭小姐他們都還在城裡呢,我們就這麼直接跑了是不是有點兒……”
“有點兒?”卡爾不耐煩的瞥了這個新兵一眼
“有點兒什麼?”
“有點,影響不太好……”傳令兵顫巍巍道。
看著滿臉寫著後怕的新兵,嘆了口氣的卡爾下意識的摸了摸煙盒,看著空空如也的右手無比落寞:
“聽著,這句話我很久之前說過,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重複了:你是個士兵,你的任務是服從命令——在服從命令的基礎上,儘量保住自己的小命,多大的功勞也不值得你把這個只有一回的寶物浪費掉。”
“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這其實是算軍事秘密了:你知道什麼樣計程車兵最惹同伴討厭,而且在長官那兒特別不招待見的嗎?”
“什麼樣的?”
“特別自以為是,熱衷替長官著想的那種——比如你。”
“……”
收拾了太想進步的傳令兵,表情無比難受的卡爾從掩體裡站起身,大手向前一揮:
“繼續——向城門前進,注意安全!”
至於某個混蛋,與其擔心他,卡爾更擔心那些獸奴僱傭兵要是被收拾的太慘烈,很可能會讓自由邦聯的傻子們,對帝國戰力產生某些“特殊”的誤會。
……………………
“所有人——都把頭低下!”
安森怒吼道,右手的“匕首”左輪不緊不慢的噴吐怒火,貫穿了一個又一個衝進大廳的身影;猙獰的臉孔在呼嘯的鉛彈下四分五裂,和血漿一併噴灑在了牆上。
震穿耳鼓膜的槍聲在大廳拱頂下回蕩,配合著牆外的慘叫與喊殺聲,牆壁微微的震動和崩落的沙礫;一小時前還在器宇軒昂,站起來了的“邦聯議員”們現在一個個面無血色,蜷縮在長桌和椅子下瑟瑟發抖。
事實上根本不用安森特地吩咐,他們也絕對不會主動站出來;哪怕他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不下一件武器,配合好甚至能讓敵人衝進大廳就會被撕成粉碎。
不過就算他們願意自告奮勇,安森也不敢把計劃成敗的決定性因素寄託在這麼一群人身上——這方面他信得過的人不多,他自己算一個。
於是他採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用障礙物堵住大廳正門,這樣敵人就只能從左二右一,三個側門進攻大廳;再用椅子長桌將大廳分割成前後兩個部分,議員們負責躲在後面的掩體裡,自己負責迎戰衝進來的襲擊者。
在安森眼中,這就是“最穩妥”的方法。
“砰——!”
一槍打爆了獸奴的腦袋,血漿夾雜著碎片噴灑到牆上,身體卻還帶著慣性在舉槍衝鋒;反手奪走武器,安森抬槍將屍體踹向他身後的倒黴蛋,隨後用他的武器補了一槍。
滾燙的鉛彈從噴血的脖頸上低空掠過,精準命中了後面的第二顆腦袋。
“這幫傢伙,到底弄了多少武器啊……”
瞥了眼剛剛搶來的步槍,安森自言自語的吐槽道——這已經不是普通傭兵能有的火力了,他們這是拿下了冬炬城的軍火庫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殖民地的民兵弱到連一群獸奴都打不過吧?
藉助異能,安森能看到不僅僅是衝進來的,就連在外面試圖圍攻議會的獸奴傭兵們也是懷中抱著一支,同時身後至少揹著一支步槍,連武裝帶都掛了兩條…精銳到這種程度,真令人嚴重懷疑他們究竟是不是來搞暗殺的。
這還不是最驚喜的——他們還有一門二十四磅炮!
雖然是個上了年紀的過時老款,但前裝火炮這種東西最大的特點,就是噸位和口徑永遠不會騙人;哪怕再怎麼垂垂老矣,想要砸爛一個純木結構的大門也是輕而易舉。
一旦被對面得手,安森就算當中自曝施法者的身份,也擋不住幾百個嗜血的獸奴傭兵;當然,前提是在那之前,他還沒有被源源不斷湧進來的傭兵打成篩子。
“砰!砰!砰!砰!砰!”
漆黑的槍口再次發出巨響,孤身一人的安森宛若行走的火炮,呼嘯的鉛彈左二右三,撲向他前後兩個入口,被貫穿的軀體整整齊齊的倒地,鮮血如溪水般流淌。
但緊接著就有更多的獸奴傭兵衝進大廳,前赴後繼的撲向手持左輪的單薄身影,捨生忘死的甚至對同伴悽慘的模樣視若無睹。
到這一步,安森終於可以斷定對方就是衝自己來的;尤其是那些獸奴傭兵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待敵人,更像是……
“烤肉!”
嗯?
突兀的叫喊聲讓安森一愣,險些被從後面撲上來的獸奴用斧頭劈開腦袋;反握著刺刀的安森側身撕開對方脖頸,發懵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面無血色的波麗娜不知何時突然站起身,一邊大喊一邊顫巍巍的指向身後:“烤肉架的後面,我聽到腳步聲了——他們就在外面!”
話音剛落,躲在大廳後面的議員們紛紛渾身一震,驚恐萬狀的扭頭望向大廳烤肉架後那扇小門,驚恐地像是豬圈裡待宰的牲畜。
沒錯,除了正面的三個,議會還有第四個出入口——那間被十二磅炮炸碎的休息室。
為了防止有人從休息室進入大廳,“靈機一動”的冬炬城議長將大壁爐內的燒烤架搬了出來,提前將門堵死;但對一群很可能有火炮的敵人,這顯然不是什麼無法逾越的阻礙。
“波麗娜,趴下!”
大喊的瞬間,安森已經搶過獸奴傭兵的武器,直接將匕首槍管塞進獸奴傭兵的嘴,對準他身後的同伴扣下扳機。
有過盧恩府邸那次的經驗,波麗娜毫不猶豫的抱頭下蹲。
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驚惶不安的尖叫聲在她的周圍此起彼伏,宛若地獄從天而降。
抱著腦袋的少女緊閉雙眼,瑟瑟發抖足足十幾秒,卻沒有等來她想象中亂槍齊射或大炮轟鳴的巨響,甚至連周圍的慘叫聲也聽不見了。
唉?
錯愕的波麗娜睜開雙眼,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她眼前掠過,靈巧的宛若是在翱翔的燕子。
“安——森——!!!!”
女孩兒從長桌上飛躍而起,大聲呼喊的同時將懷中的利奧波德步槍扔向打空了彈夾的安森。
漆黑的木質槍身帶著亮銀色的槍尖,旋轉著化作一道銀輪,勢不可擋貫穿了整個大廳。
“來了!”
嘴角上揚的安森舉起右手,看也不看的穩穩接住了利奧波德,槍身隨他轉身的步伐旋轉著裝彈,上膛,瞄準……
“砰——!”
一前一後,腦袋胸口,剛剛衝進大廳的獸奴傭兵,直接碎成了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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