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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南,汜水畔,夜色如墨,彎月如鉤。
此時按照這一時期的叫法,已經到了人定時分,大抵就是午夜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之間。
但汩汩流淌的汜水邊上,卻到處都是在夜色中,走來走去的人群。
這些人,正是被曹咎統領的楚軍。
他們正準備渡過汜水,突襲位於滎陽後方的成皋,切斷漢軍糧草,配合將在幾天後回來的項羽主力,東西合圍滎陽,畢其功於一役!
為此,他們不畏懼冬日裡汜水刺骨的寒冷,人銜枚馬裹蹄,用木筏和羊皮扎的筏子,有序渡河。
河邊,司馬欣滿臉得意。
有著夜色的掩護,就算有人靠近半里之內,也未必能夠發現這裡的數萬渡河大軍!
他在心中盤算著,只要再有半天功夫,楚軍大部就能渡過汜水,但時候,即便是天色放亮,漢軍偵查到了他們的行動,也已經晚了。
畢竟,兵馬的調動是需要時間的,尤其是,漢軍為了防範楚軍攻城,幾乎將滎陽城的大門完全封死。
這,就極大拖延了他們從城中出來的速度。
司馬欣和曹咎相視一笑,雖然此刻天色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他二人的臉上,卻都露出的相同的微笑。
尤其是曹咎看向司馬欣的神色,更是充滿了惺惺相惜之感。
不愧是昔日的秦軍三巨頭,因功封王的三秦之王,一出手,就點了對面漢軍的死穴。
而且在對方的謀劃之下,大功,已經唾手可得!
…………
啟封城南,夜色茫茫中,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同樣是人銜枚馬裹蹄的前進。
微弱的星光下,可以隱約看到對方中軍處,懸掛著一面碩大的戰旗。
夜風陣陣,戰旗獵獵作響,一個古樸大氣的韓字迎風飄蕩。
這,並不是大將軍韓信的軍隊,而是韓王韓信的軍隊。
項羽東去,劉邦就對一口吃掉曹咎這五萬楚軍,有了極大的想法。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憑藉著他駐守滎陽城的這三四萬人,獨力攻破楚軍壁壘都難,就不要說全殲對方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戰事焦灼起來,項羽回援,只怕就要重蹈當日彭城之戰的覆轍了。
畢竟項羽統領的楚軍主力,雖然軍紀敗壞,但論及野戰的能力,卻可以稱得上是冠絕天下!
除非,郎中騎兵能夠神兵天降,否則漢軍中的任何一支軍隊,都不能阻止楚軍騎兵的叢集衝鋒。
但這是不可能的,郎中騎兵此刻,正跟隨著韓信在齊國作戰。
劉邦的主意,自然就打到了自從彭城之戰後,就進入休養生息,閉關自保的韓王信身上。
而同為漢軍作戰序列的韓軍,沒有拒絕劉邦徵調的可能。
於是,在韓王信的帶領下,三萬韓軍星夜北上,準備和滎陽的漢軍一起,圍殲啟封一線的楚軍曹咎部。
但行進中的韓王信,突然感覺到前軍處,似乎有了一些喧譁。
“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少頃,飛馬而去前軍的侍者領回了一個穿著斗笠的男子。
韓王信藉著微弱的星光看去,發現這是一個他很熟悉的人,漢國御史大夫,周苛。
他趕忙翻身下馬,和周苛相互見禮。
雖說他是韓王,但若是細論起來,周苛此時的地位,還在他之上。
畢竟,韓國只是漢國的一個僕從國,韓王信最多和九卿相同,而周苛卻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在文官序列中,是僅次於蕭何的存在。
周苛將韓王信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傳我王的命令,讓大王放棄進攻啟封城的計劃,即刻向滎陽進軍,切斷楚軍退路……”
韓王信愣了一下:“孤沒聽錯吧?滎陽,怎麼會有楚軍?”
周苛自得一笑:“我來的時候,楚軍已經近乎傾巢出動,欲渡過汜水,攻打成皋,切斷滎陽漢軍糧道。”
“兵家雲,半渡可擊。這時候韓軍再辛苦一些,正好可以趕上大戰!”
韓王信滿臉不可置信:“攻打成皋?難道曹咎不知道,駐守成皋的,正是九江王英布……”
人的名樹的影,英布雖然人品有些問題,但在昔日的楚軍中,可是僅次於項羽的戰將。
他真的是不明白,憑藉曹咎這種只是資歷老,忠誠度高,但統兵能力稀碎的人,是如何敢打英布的主意?
尤其是,劉邦為了完成自己四面圍攻項羽的計劃,特意讓英布暫時停駐在成皋,操練劃撥到他名下的一萬五千關中兵。
名將加強軍,即便是項羽親至,也絕對不敢輕易出擊!
至於九江國,則只是派遣了幾個心腹,打著英布旗號回去召集舊部。
劉邦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對於英布有著無限制的信任。
原因無他,項羽在攻破九江國都城六縣的時候,處死了英布的妻子兒女。
有著殺妻殺子之仇,英布和項羽不共戴天,完全沒有媾和的可能!
面對韓王信的質疑,周苛只是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他覺得,大抵是因為項羽攻滅九江國的速度過快,於是導致了在曹咎心中,英布不過爾爾的想法。
楚軍能打敗英布第一次,就能打敗他第二次!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嗯,這大概就是我上我也行的古代版本吧……
於是,韓王信立刻下令全軍加速行軍,從原來的直撲啟封城,改為向西行軍,並且開始分發武器鎧甲,準備作戰。
大軍行進的時候,除了前軍和兩翼負責策應的軍隊外,中軍主力都是空著手,只穿一身單衣行進的。
至於武器鎧甲,全部都是放在牛車或是馬車之上的。
這,主要是為了節省體能。
畢竟冷兵器時代,作戰的方式是臉對臉的近戰廝殺,這就需要消耗大量的體能。
這也是在大軍出動的時候,需要消耗比平日裡多一倍糧餉的原因。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後果,就是大軍譁變。
比如唐朝時期的‘涇源兵變’。
涇源兵前往淮西打仗,南下路過長安的時候,按理來說,像這種從寧夏跑到安徽,橫跨近乎半個中國的千里遠征,應該可以獲得一些額外的賞賜。
但當時的唐德宗卻小氣了,非但沒有賞賜,而且供給涇源兵的,也只有一些很差的伙食。
於是,五千涇源兵直接殺進長安……
雖然唐德宗緊急運了裝滿二十車的金銀綢緞想要平息事端,但兵變已經開始,局勢就完全失控了。
不過北方漢子豪氣,對驚慌失措的長安居民直接放話: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就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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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就是你們別怕,咱看不上你家那仨瓜倆棗,而且我們打跑了狗皇帝后,也沒有人‘借’你們的錢,更沒有人徵收你們的‘交易稅’和‘房屋捐’了!
所以說,也不怪人家鐵血強宋重文輕武……
…………
汜水邊,司馬欣臉上的喜悅,已經變成了隱隱的擔憂。
天亮了,但楚軍渡河的進度,卻遠遠不如他所預期的那樣快。
漆黑的夜色中,楚軍因為不熟悉水文,於是頻頻翻船,這就導致了前期準備的木筏和羊皮筏的數量,遠遠不夠了。
尤其是木筏更是幾乎消耗殆盡,畢竟在漢軍之前的堅壁清野中,所有能用的樹木要麼被砍了,要麼被直接燒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楚軍這時候用來打造木筏的材料,很多都是從攻城器械上拆下來的……
一旁的曹咎,心中勐然升起幾分不祥的預感。
兵半渡可擊!
這時候的楚軍,大部分在汜水東岸,小部分在汜水西岸,一旦漢軍發起突襲,兩岸軍隊完全無法相互策應!
尤其是,對面那近萬楚軍,更是幾乎手無寸鐵,完全沒有作戰的能力!
“先不渡人,將船集中起來,給對岸的軍隊運一些武器甲胃過去……”
曹咎大聲下達著命令,他已經放棄了突襲成皋的計劃,準備和漢軍硬碰硬的打一仗了。
就在楚軍開始手忙腳亂的裝卸著貨物的時候,派往滎陽方向警戒的楚軍遊騎,騎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飛馬而回。
等到靠近一些之後,給他讓開路的楚軍士兵才看到,遊騎的背上,深深的插著幾支羽箭。
他這是,拼死從前方跑回來的!
曹咎身邊的親兵搶上前去,小心翼翼接住從馬背上滾落的遊騎。
“敵、敵襲……漢軍,漢軍來了……”
遊騎拼命張大嘴,宛如蚊鳴的聲音,卻在曹咎的腦海中,卻不亞於旱地霹靂!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完全傻了。
原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漢軍的監視之中嗎?
或者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有內奸!
於是,曹咎勐地看向正在向他望過來的司馬欣。
此戰全部的計劃,都是隻有他和司馬欣知曉,他沒有洩密,那麼洩密的,一定就是司馬欣了!
好你個三家姓奴,背叛秦國,背叛漢國,如今,又要背叛楚國了嗎?
“把司馬欣抓起來,等待我王發落!”
曹咎大吼一聲,旋即看向身邊眾將:“擂鼓,迎戰!雄楚必勝!”
隆隆的戰鼓聲中,司馬欣一臉懵逼的被五花大綁,和他身邊的親兵一起,被丟到了一輛牛車之上。
“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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