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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房間裡——

花時將端著的碗筷放到一旁的木桌上,又朝著炕床走去,將黑貓放了上去。

“喵……?”

黑貓乖巧地蹲坐在炕床上,幽藍色的貓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花時看。

花時將它專屬的貓碗,從桌底下抽出來,那是用圓圓的竹筒切割,磨平了的圓筒,大概只有巴掌那麼大。

這是花時在後院砍竹子拿回來編竹籃的時候,順手給砍切下來的竹筒,用刀口將上邊刺拉的邊口磨平了,給黑貓喝水,有些勉強。

口子有些小,小黑的腦袋伸不進去,每次都要她端起來,傾斜著餵給它喝。

她倒是想去小廚房給小黑拿個木碗,裝著喝水,但是小廚房裡的東西,一毫一厘,都是李氏算好的。

但凡少了點什麼,李氏很快就會發現,也根本沒有多餘的木碗能拿出來。

沒辦法,總不能讓黑貓每次喝水,都懟著她的手來喝,只能將就著這個竹筒來喝了……

“喝點水吧。”

花時將盛滿了一竹筒的水,直接湊到黑貓的腦袋前。

黑貓仰著頭看了她一眼,才低下頭,湊過去,將腦袋埋進竹筒裡,有些艱難地舔著碗裡的水。

聽著黑貓發出的喝水聲,花時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它正對著自己,那一塊顯眼得不行的禿了的腦袋……

黑貓毫無所覺,在花時的助力下,很快一竹筒的泉水,全都給它喝進了肚子裡。

貓腿和破了皮的地方,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只是那塊禿了的地方,卻不見重新長出毛髮……

花時拍了拍它的腦袋,摸了摸那塊禿出來的皮肉,無奈道,“這個地方的毛,只能等它慢慢長回來了。”

遲鈍的黑貓,一直等到花時摸了它禿了的頭頂後,後知後覺的,似乎才反應過來。

它慢吞吞地抬起爪子,也跟著撓了撓自己的腦門……

禿了?

花時這是在嫌棄它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反應過來的黑喵,用爪子擋掉花時的手,發出一陣陣貓叫聲。

那叫聲的語氣裡,似乎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意思,圓圓的貓眼也瞪得像銅鈴一樣大。

它氣兇兇地衝花時嚷嚷著,“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花時收回手,看著小黑明顯生氣了的叫聲,似乎聽懂它生氣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道,

“我沒嫌棄你,你在想什麼呢?我怎麼會嫌棄你。”

“喵?…”

真的?

黑貓有些激動的叫聲,被花時哄了兩句後,又安靜了下來,瞪著圓圓的眼睛,嚴肅地看著花時。

似乎是在估量她說的話的真實性……

見它精神氣還不錯,都有閒工夫抱怨她嫌棄自己了,可見沒什麼大礙。

花時才稍稍鬆了口氣,轉身將一旁放了許久,都有些坨了的面,端起來,她自己吃了半碗,將剩下的半碗倒進竹筒裡,給黑貓吃。

來回折騰了一天,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花時也沒什麼心情,只想躺到炕床上,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等黑貓將剩下的麵湯都吃完了,花時用打溼又擰乾了的布,給它擦了擦髒了的毛髮和爪子,才抱著它上床。

一人一貓,窩在冷冰冰、硬邦邦的炕床上,蜷縮著,相偎入眠。

夜涼如水,緊閉的窗門外,呼嘯的風雪,一陣比一陣嘈雜……

怎麼都沒辦法捂暖和的手腳,讓花時睡得一直不怎麼安穩,聽著窗外的風雪聲,她就好像睡在冰窖了一樣,四肢百骸都散著冷意……

模模糊糊間,抵不住睏意席捲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好像沒睡多久,屋外邊,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瑣屑的聲音。

花時唰地睜開眼,透過關著的窗戶的縫隙,隱約能看到窗外透進來的,細碎的光線。

天已大亮……

蜷縮在她手邊,睡得四肢八仰的黑貓,像個小火爐似的,一直散發著熱騰騰的暖意。

花時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它光滑的毛髮,迷迷糊糊地想著。

她沒有半夜被冷醒,也多虧了這個小火爐一樣的,自動無限的發熱貼。

這一段時間以來,花時明顯已經習慣了黑貓的存在……

“咔咔……”

院子外邊隱約又傳來一陣細碎的嘈雜聲,已經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花時,這會兒聽了個真真切切。

花時搓了搓手腳,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下床穿鞋。

她已經計劃好了,今天任務很重,五百文錢買回來的糖,要在這兩日裡將那剩下的一籃子冬棗,全部加工做成糖霜冬棗。

她沒有去過遠在千百里的桃花鎮,對鎮上的經濟發展,不甚瞭解,所以並不是很確定自己做的小零嘴,能不能賣出去……

不過上次那一籃子的冬棗,都能全賣出去,鎮上的有錢大戶應該不少……

她想,等春開了後,她得抽個時間,親自到鎮上探探風,然後才好做出後邊的打算……

當然,這抽個時間,還要看李氏是什麼個態度。

雖說李氏現在基本不管她,多看她一眼都嫌礙眼,但是李氏性子陰晴不定,誰又能保證她會怎麼樣……

“汪……”

一道不大不小的狗吠聲,從房間的角落裡突然傳來,打斷了花時的思緒。

花時揉眼睛的手,猛地一頓,突然想起,她房間裡還躺睡著一隻幼犬。

“汪!”

竹籃子裡的小白狗,似乎是注意到了花時看過來的視線。

從籃子裡探出來的腦袋,又往回縮了一些,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茫然又警惕地看著她。

花時朝著竹籃子的位置走了過去。

小白狗在看到花時朝自己走來,情緒突然變得異常激烈,跳起來,打翻了身下坐著的竹籃子,從裡邊跳了出來。

在花時越走近的身影下,弓著瘦小的身體,齜著嘴,露出尖厲的牙齒,衝著花時氣凶地咆哮,

“汪汪汪!!”

陌生的環境,讓小白狗異常的警戒不安。

再一次看到個陌生的面孔朝自己走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它顯得十分狂躁。

花時看出了它的焦躁不安,停住了腳步,沒再輕易往它那邊靠,怕它直接撲過來咬自己。

“汪汪!!——”

即便是花時停止了靠近的步子,焦躁不安的小狗,依舊在往自己的身後退去,且時不時要衝花時露出尖厲的爪牙。

那副狂躁的樣子,就好像,若是花時再往它跟前走兩步,它就要撲過來狠狠將她皮肉都給嘶咬下來……

花時正想著要怎麼安撫它的情緒,一整晚沒什麼睡好,頭都有些疼了。

她沒注意到,在她站著與小白狗僵持著的時候,她身後的小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醒了過來。

正巧看到小白狗衝著花時齜牙咧嘴的兇惡樣,小黑悄無聲息地從炕床上跳了下來,墊著腳尖,一雙幽藍色的貓眼發出兇利的光澤,做出了一副隨時發起進攻的姿勢……

“汪汪汪!!…汪汪!——”

一直戒備著的小白狗,警惕性十分強,敏銳的它,幾乎是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小黑的敵意。

而小黑在小白狗再次衝著花時,嚷嚷著發出狗吠聲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幾乎已經退到了牆角處的小白狗,疾速撲了過去。

那黑色的貓影,風馳電掣間,就撲咬了上去。

“汪!”

“喵——!”

花時都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東西,再定晴看去時,一貓一狗直接糾纏,撲咬在了一塊。

“小黑!”

“汪汪汪汪……!”

小白狗震耳欲聾的慘厲叫聲,直入耳膜。

花時看著撲咬在一塊的一貓一狗,胸口緊縮,心臟都被嚇得差點停止了跳動。

“小黑!!”

花時揚高了兩聲,走上前兩步,伸手拍了兩下黑貓的腦袋。

幼犬顯然不是成年黑貓的對手,只掙扎了兩下,脖子就被黑貓死死叼住,整隻狗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貓被花時拍了兩下腦門,強制按著,委委屈屈地鬆開了嘴。

花時提起黑貓的後脖頸,整隻貓拎了起來,當頭迎面的就是兩巴掌。

“啪啪、”兩下,吃了幾個結結實實的巴掌。

“喵……”

被捏著脖子,又捏住了臉的小黑,叫聲都染上了委屈的語調。

“誰讓你撲過去咬它了?啊?昨天晚上也是,你是不是彪啊?什麼東西嚷兩下你就要撲上去咬人家!”

花時耳提面命地揪著它的貓耳朵,就是一頓呵斥。

她雖知道小黑這是為了保護她,才三番兩次衝出去,但這種行為,一旦失控,一次不聽她的,就容易出事。

畢竟這種事情,誰能保證次次都是對的,她也沒讓它撲過去咬,小黑就直愣愣地衝出去了,幾次下來,不得出大事。

“喵……”

小黑縮著脖子,委屈地瞪著溼潤的貓眼,弱弱地叫了出聲。

“少給我裝傻扮可憐的,我知道你聽得懂,下次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管不顧直接衝過去要別人,還叫不聽的,以後你就自己回山裡去,別跟著我了,聽到沒?”

花時語氣染了幾分怒意。

唬得黑貓一愣一愣的,喵叫聲也變得低嗚起來,嗡嗡的聲音,微弱得不敢從嘴裡叫出來,只敢在喉嚨裡滾了一圈嗚嗚出來。

“聽到沒?!”

花時喝了它一聲。

“喵!”

黑貓趕忙乖巧地應了聲,不敢有任何反抗之意。

花時見它蔫了氣,才把貓放下,轉過頭再看向那隻小白狗時,它又已經重新蜷縮了起來,縮在牆角,警惕地看著她。

花時注意到它米白色的脖頸處,似乎滲出了點點紅色的血跡。

她一看就知道是被黑貓咬出來的,下口可真夠狠的,才那麼一口,就把它的脖子咬流血了……

花時心念一動,朝著小白狗的方向蹲了過去,才那麼一會兒,手掌心裡就敘滿了一捧泉水,小心翼翼地朝著小白狗的方向湊過去。

泉水的氣息果然很管用,小白狗好像一下子就嗅到了什麼氣味,情緒顯而易見地平緩了下來。

花時看著它嗅了嗅鼻子,眼神裡的警惕性散了不少。

在她安靜耐心地等待下,情緒平緩下來的小狗,慢吞吞地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直到將腦袋湊到她的手掌心處,放鬆了警惕,伸出舌頭,舔舐著她手心裡敘著的泉水。

許是在泉水的影響下,花時試探著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小狗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埋著頭,一直舔喝著她手心裡的泉水。

“汪嗚……”

等它喝了個夠,花時才將手收回來,重新試探著,伸手碰了碰它的腦袋,它也沒再衝著自己齜牙咧嘴。

蹲坐在地上,平順地看著她,嗅著她手心的氣味,小眼神裡似乎迷茫中帶著一絲仰賴……

只是在花時伸手要去翻它身上的毛髮時,它下意識地往後邊躲,條件反射般,將自己藏在縮到後邊。

雖然對花時沒有了那麼大的敵意,但是打心裡還是沒有那麼信任她,對她還存在著幾分警戒。

花時見它實在不肯讓它碰自己身上的毛髮,也就不再執意糾著要檢視它的傷,喝了泉水,身上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眼下,她心裡也有些糾結。

一開始她是沒打算要再多養一隻寵物的一隻貓她都養不飽了,再養一隻小狗……

花時嘆了口氣。

算了,眼下不養也要養了,救回來了,總不能再把它扔出去。

現下還是把賺錢的計劃,提上日程才是……

先把冬棗製成糖霜棗子,等明天何山回來了,再找他談談,看看能不能託他幫自己賣出去,到時候再給他分成……

“小黑,你跟著我,別再屋裡待著了。”

花時在屋裡收拾了一番,帶上了那裝著一百三十文錢的袋子後,才從屋裡出去。

只是臨走前,還不忘把虎視眈眈地盯著小白狗的小黑叫上。

“喵……”

“今天跟著我出去溜達,最近別往外跑了,先在家裡養兩天,把身體養好了些再說。”

花時低著頭,衝著黑貓嘮叨了兩句。

“喵……”

小黑也不知聽沒聽懂,仰著頭,走在她腿邊,撒嬌又黏人地蹭來蹭去。

房間裡藏了只虛弱的小白狗,花時不敢讓它和小黑呆一塊兒,怕自己一沒看著,這兩隻又打了起來。

怎麼說,她偷偷瞞著把小白狗救回來的事情,除了她,現在誰都不能讓他知道。

不然,她就算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院子裡,花遇正站在雪地裡劈著柴,花曉則蹲在井邊,就著冰水洗著衣裳。

花離拿著掃帚和竹鏟子,在清理堆積著的雪,就連年紀最小的花影,都蹲在一旁,撿著花遇砍劈下來的木頭,一根一根地拾起來,擺到一旁的矮牆。

那麼長的時間以來,這還是花時第一次看到兄弟四人,整整齊齊地呆在院子裡幹活。

只是四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默,除了時不時發出的瑣碎聲外,四人沒一人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見花時帶著貓從房屋裡出來,花曉扭頭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複雜。

“你們這是怎麼了?”

花時注意到花曉眼神的不對勁,思索片刻,開口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碗菜湯麵的緣故,此時花曉看她的眼神裡,少了幾分敵意,多了幾分舒緩之意。

聽她出聲問,花曉便停下了衣裳的動作,眼神複雜地說道,“剛剛奶出門了,她的臉和脖子被咬傷、抓傷了,全身血痕……”

說到這,花曉的聲音停頓了下來。

與其說是看著花時的眼神複雜,倒不如說是,看到了花時身後跟著的那隻黑貓的眼神更復雜些。

畢竟,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而罪魁禍首……就是這隻黑貓。

花時頓了一下,回過神來。

她差點忘記了,昨天晚上小黑把李氏給抓傷的事了,她當時只顧著檢視黑貓的傷口,哪裡還想得起李氏……

而且,平時李氏給她的壓迫感太強,雖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了,但卻一點不顯老態。

平日裡,氣勢洶洶,咄咄逼人,身體也很硬朗,關鍵是她常年在地幹農活,力氣也不是一般的大……

花時根本沒想過黑貓能把她怎麼樣,以為最多隻是把她抓傷了一下,李氏被嚇到了才發出連聲的驚叫。

反倒是看著黑貓又瘸了的一條後腿,和被硬生生薅禿的腦袋,傷勢過重,她也沒有心情去想李氏怎麼樣……

臉和脖子被咬傷,被抓傷……

想到李氏那睚眥必較的模樣,花時倒吸了口氣。

決定帶著黑貓先出門辦事,到時候回來再說。

若是李氏真的被黑貓嚴重創傷,估計她自己也有些發悚,有小黑在,她也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我有事先出門了。”

花時想了想,決定把自己屋裡的那籃子冬棗全都帶上,底下還藏了三塊糖塊,拎上後,便朝院門口出去了。

估計今天也是不安生的一天,到時候李氏鬧起來,她根本沒法好好做自己的事兒,只能帶上東西,到外邊去做。

至於所需的工具,她決定到……何奶奶家去借用一下……

花曉眼睜睜看著花時出了院門後,眨了眨眼睛,又朝著二哥的方向看去,小聲問道,

“她就這麼走了?到時候奶鬧起來,咱咋辦?”

花遇舉起砍刀的手停頓了一下,劈柴的聲音也跟著停了下來……

“哎!二哥你去哪?!”

花曉看著二哥突然悶聲就往院外走了出去的背影,懵了一下,忙出聲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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