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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之地自不必說,原本還是大魏國的地盤,白起的一場伊闕之戰,從此姓了秦。如今更要加上從韓之國奪取的野王等地。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河內之地依然是秦國東出的崤函通道上重要的關卡,更重要的是,河內也是封鎖上黨郡的重要節點。

其剛剛併入的野王城,正死死地卡在了進出上黨通道上,更是韓之國南北連線的通道。野王城在手,進可攻界牌嶺與河東之軍夾擊上黨,退則可自保河內、河東諸地不受侵擾,可謂是戰略之要地。

反觀陶邑呢?

故宋國之都城,號稱天下之中也。自古就是商賈通衢之地,范蠡歸隱就在此,故有陶朱公之稱,陶者即為陶邑。

齊滅宋遭到五國齊攻,差點滅國,好不容搞到手的宋國也被五國瓜分殆盡,而其中最為富庶的,陶邑便歸了最為強大的秦國。彼時秦國掌權的尚不是秦王,而是太后和國舅穰侯魏冉,而這富庶的陶邑也就成了魏冉的封地。

陶邑也不愧是天下之中,雖然經歷過一次戰火,但很快重新恢復了過來,並且給魏冉帶來了極其豐厚的稅收,於是嚐到了甜頭的魏冉開始想辦法了,想辦法擴充秦國在中原的勢力。而秦國也恍然意識到了中原大地是真的他喵的富裕!

窮慣了的秦國,第一次對中原的膏腴之地產生了念想,而這,也導致秦國的國策一度跑偏,試圖打通秦國至陶邑之間的通道,括大秦國在中原地區的地盤。而這條路,正是曾經的霸主魏國走向衰弱的重要原因——陷入瞭如泥潭一般的中原混戰中。

此時的秦國甚至提出山西的離石要塞等十數座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城池,交換趙國在中原地區的除了富庶別無它用的城池。而這也就是著名的閼與之戰的前因。

而正是這場戰役,秦軍從上黨地區直接突襲閼與,差點將趙國一分為二的危情,這也令趙國高層徹底地看清了上黨地區對於趙國的重要性。而這也是上黨之戰的成因之一。

說了這麼多,其實簡單來說就一句話:陶邑太富了!富到秦國甚至因此改變國策的地步!

一面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要地,一個是富得流油的中原膏腴。

要錢還是要命?

若是範睢來選,那肯定要命。可偏偏那陶邑之地,還是國舅穰侯魏冉曾經的封邑,雖然魏冉是被秦王親手搬倒的,如今也已經故去,可人家那可是實在親戚!秦王能安穩當上秦王,穰侯也是出了大力氣的,如今魏冉才走了沒幾年,就把人家的封邑給送出去?

你讓秦王怎麼想?

所以,怎麼選?沒法選!怎麼選都是錯!

這道選擇題只能是秦王來做。

秦王見範睢不語,當即也明白他的意思。

思之再三,秦王還是狠了狠心,說道:「以陶邑之富,當可換我十萬精兵也。」

秦王的理由倒也簡單,國策使然。自範睢出任相國之後,秦國的國策隨之變為了「遠交近攻」,而地處中原,隔著韓魏兩國的陶邑,顯然不屬於近的範圍。

只是,做出這個決定的秦王心中認識是痛苦的。三年鏖戰,秦國已經元氣大傷,正是需要陶邑這樣的經濟特區進行輸血和補血,將之給出,無異於將自己的血包拱手讓給了對手的趙國。待秋收之後,趙國便能借此緩上一大口的血。

說實話,秦王也不知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聞言的範睢卻沒有那麼多的想法,當即便已乾脆地領命,根本不給秦王反悔的機會。畢竟「遠交近攻」那是範睢所提出的基本國策。

談判的底線有了,接下來便是使者人選的問題。

雖然從秦王到白起再到範睢,對於說服趙王退兵都抱有極大的期望,但同

時,幾人也深知道其中難度。因此出使的人選著實是個問題。

秦王隨即再度問道:「不知何人可為寡人出使趙國,說服趙王焉?」

思慮再三,範睢終究還是向著秦王一禮道:「時不我待。微臣請為王使,親自往趙國邯鄲城中走一遭。」

秦王點點頭,隨即卻又搖搖頭。

點頭之意,是認可相國外交之能——若說如今的秦國誰最為能說會道,那必是相國範睢莫屬。

搖頭之意,卻是相國去之恐怕也無用處,反而有深陷趙國之危。畢竟秦趙交戰日久,兩國恩怨深重,如今趙軍佔據上風,趙王豈能輕易退兵?便是給出了代價,怕也難於成事。若是反被趙國控住了自家相國,秦王正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相國?」秦王斟酌著詞句,想要與範睢分說一番,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範睢卻又是一揖到底,說道:「稟我王,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微臣一人之榮辱比之秦國之安危,實在微不足道也。況,非微臣自誇,秦國境內擅言辭者無出微臣者也,此番事難,非以微臣國相之尊不可壓服趙國,非臣之利舌不足說服趙王。」

說著,範睢又是抱拳一禮:「請我王以江山社稷為念、以我大秦百年基業為念,允微臣出使趙國,以挽救危局。」

秦王聞言,心中大受感動,歷來嘴上愛國者多,行愛國之事卻難,不想出身他國的範睢卻是時時處處以秦國為念,怎能不叫秦王為之動容。

可越是動容,秦王便越是不捨。

「可是?」秦王也明白,此事非範睢不可,可一番話後,秦王是打心底裡不願範睢涉險。

範睢愛秦國嗎?

定然是愛的!無他,範睢如今的一切,錦衣玉食的生活也好、威風八面的排場也罷,可以說都是秦國給的。沒了秦國,他什麼都不是。

這一點,範睢看得很透。

所以,範睢一定是愛秦國的。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範睢也一定是愛自己勝過愛秦國。

只是這一路走來,從一個被驅逐甚至差點被打死的「賣國賊」,搖身一變成了當世第一強國的國相,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範睢若是不想再度淪落,那就只能挺身而出。幫秦國,那就是在幫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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