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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入夜,禽鳥歸巢、燈火將息,芷陽城萬籟俱寂。月光很好,清亮亮一片灑下來。徐竹琛牽過兩匹馬,與肖楝一同拜別李鳳龍,踏著月光和微微結霜的石板,一路離開了芷陽城。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二人循著車伕和羅摯離開的路線一路追蹤,一黑一白兩匹駿馬踏過林間積了一層的落葉,一夜時間,已經出了芷陽,橫渡芷水,進入了沅地。
先前說到,肖楝的視覺主要依賴於兩枚戒指內的內力探測。她自己修習功法所凝的內力在右手的紅色戒指上,聚集起來不僅慢,對身體也多有損傷。出發前,二人便約法三章,肖楝可以在不過激的前提下運用功法,但徐竹琛必須要在一側護法。至於她左手的藍色戒指,裡面承載著徐竹琛幽藍的內力,雖說與肖楝曾經的火焰功體相互剋制,但勝在穩定可控——控制權在徐竹琛手中。
徐竹琛到底擔心這“視覺探測”的準確度,她二人還未曾在激烈的運動中實踐過,肖楝與她同乘一馬自然是最穩妥的。但肖楝堅持要一人一馬,以免被對手看出她無甚內力,反而在中途被截殺。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芷陽的王赫殘黨多半是欺軟怕硬之輩,徐竹琛與肖楝大大方方出城,防也不防,反而惹的他們疑神疑鬼起來。這一路上,一天兩夜,除了險些踢到一隻松鼠,當真是一帆風順。
進入沅地時已然是七月十九,天光大亮。徐竹琛脫下斗篷,將斗篷上的露水甩掉,翻身下馬,與肖楝一同牽馬進了沅宮。
陽州十三城裡,以芷陽、沅宮最為核心。芷陽作為一地首府,兼之商隊走鏢途經南北交通之中樞,周遭駐紮了無數大小鏢局,城內商貿發達,經濟發展蓬勃,故而是陽州發展的樞紐。
至於沅宮,雖說曾經的名勝早已付之一炬,當地的大小產業也難說誰能起到支柱作用,但因其曾經是墨淵皇陵之所在,又在幾次勘探中都發掘出了金石玉器,便引得無數人心馳神往,前來倒鬥。只是皇陵入口到底難以尋覓,來的人多半是長久無所獲,索性在沅宮當地住下,久而久之,人口已經遠超其他幾座城市,依託這蜂擁的摸金校尉們,倒也發展出了“鑑寶”這一聞名遐邇的行當。
來沅宮之前,徐竹琛安置好了姜家三姐弟,半真半假地向李鳳龍討要寶貝,說要替她去沅宮看看真偽。李鳳龍與她開了半天玩笑,倒是真從百寶箱中掏出一個錦囊,交到肖楝手中,囑咐道:
“這袋東西是從墨淵憲宗陵墓中出來的,幾經轉手才到了我手上。你將它們送到沅宮紫雲街的陸家鋪子去,交給她們當家。記住了,這袋東西無論如何不能見日光。”
她說完,又將二人手腕上紅繩串起的平安扣翻過來,手心一攥施了什麼法術,兩顆青白色的玉石裡緩緩生出兩道暗紅的脈絡,如同兩道血絲。徐竹琛和肖楝都認得,這是“同心誓”,倘若遭遇什麼不測,平安扣會抵擋一次攻擊後碎裂,並將情況告知李鳳龍。
“走吧。”李鳳龍擦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水,看了一眼黑沉的夜色,“賙濟已經搬過來了,你們不必擔心。”
她在夜風中顯得有些憔悴,徐竹琛牽起黑馬的嚼頭,心想,她終究不是二十出頭天不怕地不怕、在金銀樓殺進殺出兩個來回的李鳳龍了。
沅宮的街道比芷陽要新不少,街道兩側也多是近二十年興建的多層建築。不同於芷陽幾進幾齣迴環精巧的大宅院,此地富豪的多層建築也多是庭院狹小、裝飾簡約的獨棟,不知是否與本地產業相關。
二人進城走的是小路,方圓幾十裡內沒有人煙。兩人走到一棵大槐樹下,放馬兒自己去吃草,因著露水打溼的草地上滿是泥濘,便默契一笑,雙雙飛身躍上槐樹的枝椏,解開腰間的葫蘆。
葫蘆裡裝的是茶水,一路下來,還剩小半壺,晃晃蕩蕩,一口入喉,倒讓徐竹琛有些醉了。西北之地入秋比南方早,樹下一片蘆葦蕩已經吐出蘆花,密密匝匝,如同連綿雪海。秋風乍起,雪白的蘆花翻起一層浪潮。徐竹琛心蕩神馳,向後一仰,在肖楝一聲短促的“竹琛”中,她半個身子從樹上翻下去,兩腳卻靈巧地一勾,穩穩勾住樹杈,從樹枝上倒吊下來。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她的身子盪盪悠悠的,聲音卻中氣十足。枯黃的槐樹葉落在她臉頰上,她伸手抓住,輕輕一用力,葉片飛到肖楝懷中,穩穩落入她的手心。
肖楝看不到眼前的美景,卻能感受到徐竹琛的感覺,她捏住葉片,索性閉上眼睛,倚著樹幹笑道:“悠悠兮江水,長風逝兮蘆花飛。遙遙兮故園,雖萬里兮吾亦相追。”蘆花堆疊,雲絮滾湧,徐竹琛倒吊著,眼前是美不勝收的畫卷,耳畔是肖楝的聲音。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好!”腳下一蹬,從樹枝上翻身落地,手上已經握住了自己的劍。
她這把劍名為“湛露”,取名自詩經的《湛露》一篇,“湛湛露斯,匪陽不晞。宴宴夜飲,不醉無歸。”但她並不愛喝酒,此名該作何解,便難壞了江湖上那些喜歡打聽八卦的“百事通”。
鮮有人知,這湛露二字只是為了與她的字相對應。徐竹琛字嘉淇,是肖楝所取,她不常在外提起。這“嘉淇”二字亦是出自詩經《淇奧》“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淇水端竹比興,又以玉石比擬端方君子,如今這兩者都被肖楝用以誇讚徐竹琛,令她實在無法更滿足了。
只見湛露劍緩緩出竅,周身寒氣翻騰,已然凝結起一片細小的雪花。徐竹琛執劍在手,忽而飛騰如飛鳶戾天,忽而回轉如彩燈團團,忽而凌厲如激流飛湍,忽而冷練如寒江覆雪。肖楝閉著眼睛,僅僅從周身翻騰的劍氣和耳畔的劍嘯,便感受到了徐竹琛劍法的精妙絕倫。她一直聽到徐竹琛結束最後一式,方才緩緩睜開眼睛,吟誦道:
“月娥來自廣寒宮。步搖環佩丁東。戲鸞雙舞駕天風,雪滿雲空。
“一剪玉梅花小,九霞瓊醴杯濃。鳳簫千載莫匆匆,且醉壺中。”
她盯著徐竹琛,眼中的欽佩毫不加以掩蓋:“竹琛,這是你自創的劍法嗎?可是名為‘廣寒劍法’?”
徐竹琛大喜,腳尖點地,白衣秋水不染塵,幾步躍到肖楝身側的樹枝上,穩穩站定:“阿楝如何得知我心中所想?莫非你真是我肚中蛔蟲,又或者你能看出我的念頭?”她收起湛露劍,兩手合作一處,蹲在肖楝面前問道:“若是如此,阿楝猜猜我手中寫的是什麼?”
肖楝將左手的戒指微微一轉,藍光閃動,徐竹琛只覺得掌心一熱,抬頭便撞上她壞笑的眼睛:“無論是什麼,現在都只是一灘水了。”
徐竹琛也笑起來,手掌一用力,那點水痕也被蒸發無蹤。她正要和肖楝詭辯幾句,卻見肖楝輕輕盈盈從樹上跳下,喚來馬兒,從褡褳裡取出來了一把劍。
這是徐竹琛為肖楝準備的,劍身黑紅二色相間,是為隕鐵所鑄,故名為“星隕”。雖說肖楝受各種限制,尚且不能用長劍,但平日裡拿著裝裝樣子,也足夠嚇退一批宵小了。
這會子肖楝解下袖中小劍,拔出星隕,徐竹琛心中有些不解,卻也激動起來,對接下來她的舉動隱隱懷抱起一份期待。
卻見肖楝單手握住星隕劍,試探性地撫上劍尖,確認了劍的長度,這才將劍身抬起,利落地挽了個劍花。
緊接著,星隕寒芒一閃,劍身扭轉,以凌厲的攻勢劈出一擊。肖楝腳步迅疾,幾個旋身,劍芒隨她的動作而上下翻飛,寒氣四溢,雪片飄飛,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劍身起落,劍招連貫,徐竹琛一動不動地看著肖楝,心中的驚喜簡直如同幾萬只趨光的飛蛾,恨不得撞破她的身軀,飛往肖楝周身。
一招一式、一步一息,或有滯澀之處,卻瑕不掩瑜,分明是徐竹琛方才的“廣寒劍法”。
雪意、雪起、雪風、雪飛、雪驟、雪漫、雪湧、雪肅。徐竹琛所創的廣寒劍法共八式,就在此時此地,被肖楝一招一招,全部復現出來。
徐竹琛眼見她將“雪肅”的最後一個收勢做完,手臂卻懸在空中,沒有放下,便猜出她對於這最後一式有所不滿。她上前幾步,湛露的劍鞘喂招到肖楝劍底,二人又將雪肅重新完成一遍,這一遍的銜接要順暢許多,肖楝卻仍舊蹙著眉頭。
“竹琛,你可不可以將最後兩式連起來做一遍。”肖楝撐著劍,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顯然也說不出來自己的不適感是從何而來。徐竹琛想要將她放在馬上,肖楝拒絕了,“我在這裡看得比較清楚。”
徐竹琛從善如流,湛露出鞘,劍身寒芒如電,身形變幻、行雲流水。兩式劍法結束,她方要收劍,劍身之下卻鏗鏘一聲,是星隕。
星隕的上挑極為有力,徐竹琛當即後退,見招拆招,與攪局的肖楝周旋起來。肖楝一擊不中,向後一跳,上身卻猛然一旋,長劍脫手飛出,直逼徐竹琛咽喉。竹琛反應極快,迅速抬起湛露,電光火石之間,兩劍鋒芒相抵,一瞬間火光四濺。
如同石破天驚,徐竹琛手臂一抬,將身一側,看上去腰腹露了空門。肖楝握住星隕轉向,還未觸及到她的破綻,徐竹琛手中湛露橫刺出去,力量之大,幾乎將星隕橫斷。
肖楝登時被她將劍打離了手,險些自己也飛出去。徐竹琛上前扶住她,還未替她順氣,卻見肖楝哈哈大笑起來。
“一息之間,一招之間,你竟然悟出了劍招的缺陷。竹琛,竹琛,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加天才之人。”
她伸出手,捧住徐竹琛的頭,一雙眼睛又湧上了赤紅的血色,裡面翻滾著的,卻是滿滿的痴狂。
“當今這天下,我只認你一個人可與我為伴。竹琛,我甘心死在你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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