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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制的刀刃不比鋼鐵要差,究其原因,大概是持刀的人算有點能耐。
清脆的碰撞聲接連不斷,刀光劍影交映閃爍。遠遠坐著一個女孩,睜大了好奇的眼睛,她是這場奇特較量唯一的觀眾。兩個身影相碰,錯開,拉出了很遠一段距離。
女孩了呵呵地拍起手。在這陣毫無節奏感可言的掌聲中,朽月君翻轉手腕,將向前傾斜的劍攬回自己的方向。在這個過程中,冰劍融化成了一灘水,灑在他面前的土地上。他持劍的手法並不專業,劍法也毫無節奏感可言。在剛才那場切磋中,他可沒少用妖術作弊。
唐赫內息不穩,結結實實被某人的妖術算計了兩次,但餘下的全部招架住了。他很快平復急促的呼吸,將橫刀納入鞘中。若不是知道對面是什麼狡猾的角色,一根頭髮絲都沒斬斷的他一定會懷疑自己的實力。
“刀技有待提高啊,唐公子。”
“還我。”
“咦?被你發現了?”朽月君將不知何時偷到手的平安扣丟了出去,唐赫一把接住,“不就是個玉環兒嗎,這麼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香玉一樣價值連城的寶貝。”
“你確定方子沒錯?”他問,“洛神砂是最後一個要的東西?”
“除了香爐外是最後一味藥了。”
江豆豆呆呆地看著他們。她總是很乖,餓了也不喊,不如說她很難感到飢餓——她曾是能吃上飯的,在家一頓不差,就是少了點。可她在匪窩裡飢一頓飽一頓,把肚子餓出問題,現在對飢餓不敏感了。太久不吃飯,她就會開始吐酸水。但現在她很難感到餓了,每一頓都能吃飽,比剛接到她時都胖了。只是這孩子不愛吃蔥花,就算切得再碎,她都能拿手給你挑出來。她使筷子不太利索,用勺子更快。
她連不愛吃蔥花這點都與唐鴒一樣,這讓唐赫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種感觸大約是在幾年前。唐赫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雪天,他與天狗在一個無人的木屋裡過夜。屋外是鵝毛大雪,屋內是暖洋洋的火爐。天狗蜷縮在爐子旁均勻地呼吸,火光將它黑色的毛髮映得發亮。他靜靜地靠在一個長椅上,望著紙窗外紛紛揚揚的雪影。
屋子另一側的地面被血浸透了,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有些屍體缺胳膊少腿,都被天狗吃掉了。它似乎不是很餓,所以沒有吃乾淨。他們是這裡的山賊,受到山下村民的唾棄。殺了他們,等大雪過後,唐赫就可以拿他們的人頭去換賞金,成為村子裡的英雄。但這不重要,榮譽與唾罵一併都被他拋在身後。帶著這些東西走江湖,累贅。
最初他發現天狗可以化成人形時訝異萬分,或許因為它第一個吃掉的就是唐鴒的屍體。他那時時常讓它變成妹妹的樣子,除了看上去很不健康,毛髮與爪牙尚存,幾乎無異。後來就不了,他會產生一種錯亂。他清楚必須時刻告訴自己,唐鴒已死的事實。
倘若她能活呢?
他永遠記得那場大火。群妖襲擊他與妹妹安身的鎮子,將一切都吞噬殆盡。火光將黑夜照得明若白晝,房屋倒塌與人的尖叫、妖的尖叫混雜在一起,彷彿地獄般的光景。一個龐大如山的妖怪踩過兄妹倆居住的房子,當那巨柱似的腳離開的一瞬,他飛奔進垮塌的房屋。四周都是火,他徒勞地扒著磚塊,手上都是血。
唐赫之後還見過很多次火,放過很多次火,都沒有那一天燃燒得熱烈。
他眼裡只有紅色。
直到最後一塊磚被挪走,露出一個殘破不堪的、軀體的一角,大腦發出的嗡鳴聲令他眼前只剩下黑色。
在絕望吞噬他之前,巨大的黑色犬妖從天而降,勢若萬鈞雷霆。
唐赫已經忘記那時候自己是怎樣的心情了——或者沒有任何心情。他什麼都看不懂了。那天狗當著他的面,用堅硬的喙將唐鴒從廢墟里撈出來,仰起頭,整個吞吃了進去,嘴角的毛髮還帶著血跡。那之後,濃雲滾滾,雷聲陣陣,它衝出這一片殘磚斷瓦,將那些踐踏小鎮的妖怪們如數屠盡。
當唐赫回過神後,巨大的天狗停在他的面前,神采奕奕。天上下了一場大雨,卻完全沒有打溼它的毛髮。大雨將火勢壓下來,倖存的鎮民們紛紛探出頭,驚異地望著這個面色慘白的少年,與不知從何而來的、僅剩的妖怪。
不論被當做始作俑者,還是大家的救星,唐赫知道,自己都不能在這裡待下去了。
他之後慢慢對天狗與自己的血脈有所瞭解,加之回憶起稀薄的、母親說過的話,他試圖對那時天狗的行為作出解釋。這大概是一種獻祭,一種交易,以自己至親的屍骨,甚至自己的一部分為代價,在強烈的情緒中喚醒沉睡的天狗之契,讓它擁有了以一敵百的力量。得知世上還有不少與他一樣,擁有著傳喚天狗血脈的人,他絲毫不感到寬慰。還有梁丘慕琬,那個女人,她很孱弱,是個廢物。
他不斷地讓它殺人,吃人。他磨練自己,以各種方式,與各種各樣的武林高手不要命地過招、切磋,他走過懸崖的繩索,淋過百米的瀑布,穿過佈滿瘴氣的森林,在人與妖之間置生死於不顧地周旋。
他憎惡人,是因為人殺了他的爹孃;他憎惡妖怪,是因為妖怪殺了他的妹妹。
他憎惡萬物,恨世上再無他所深愛之物。
那個雪天,他望著安眠的天狗,明明內心很平靜,卻怎麼也睡不著。它殺妖殺人的時候可完全沒有唐鴒任何的氣質了。甚至連它化形的唐鴒,也充滿了強烈的殺氣。
“阿鴒?”
他時不時會這麼說。天狗的耳朵抖動了一下,對這種稱呼總是有所反應。
你到底是誰?
不,你到底是什麼?
這是他並不在意答案的問題。
天狗人類的模樣是形似神不似,江豆豆是神似形不似。
他想要一個神形合一的結果。
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這世上,他只能為自己而活。他必須更堅強,更冷漠,鋼鐵一樣刀槍不入,讓任何事都無法再打動他。身處人間,比深淵更渺遠,比黑暗更幽遂。既然不論人與妖,都已讓他無路可走,那他必須以身為刃,為自己開出一條血路。
唐赫用很多年淡化了這種不必要的錯覺,讓自己抹殺掉對天狗不必要的質疑。那質疑也許已經被殺死了,也許是被藏起來。他已經認定,天狗只是妖怪,只是兵器,是他為自己鋪路的手段。如今面對江豆豆——大概是唐鴒的轉世而言,那些感情依舊沒有不必要的徵兆。
她只是工具,只是材料,是為了唐鴒回來的藥引。
大概吧。
“你要吃東西嗎?”
他隨口問。江豆豆搖了搖頭。
大約是覺得沒意思了,朽月君轉身離開。他從不過問這位六道無常要去幹什麼,因為沒必要,和自己毫無關係。他不總是常在,但來一定不會白來。要麼帶來一些有趣的訊息,要麼帶來一些他不喜歡聽的廢話。在朽月君眼中,豆豆倒的確是個“物件”了,就和他身上帶的所有返魂香的原料一樣,他實則毫無興趣。
“帶孩子”比想象中輕鬆,當然,或許僅限於豆豆這種懂事的孩子。就像多領了只貓貓狗狗,倒也聽話。對豆豆來說,能讓她吃飽穿暖的就是好人。唐赫不怕自己會對她有什麼特殊的親情,卻有些擔心這種反向的情況。就像朽月君所言,不說屠戶,就是普通的牧民,在面對最信賴最喜歡自己的小羔羊前,舉起屠刀的手也會猶豫一下的。
何況她根本不知道跑。
有時趕路豆豆累了,他就讓她坐在天狗的背上。那大概是一種“殊榮”,畢竟除了他從來沒第二個人有這個待遇。
天矇矇亮,他們往翠萍灘深處去了。他本想將豆豆留在最近的村子,但即便如此,距離也還是太遠。他敢把她放在沒人的地方很久,卻不敢放在人群裡,那才是最危險的。
翠萍灘很安靜,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音。太陽還未從東方升起,但天已經矇矇亮了。水塘上漂浮著灰色的雜質,他不知道是什麼植物,只知道那裡很危險,會落水。在這安靜的草灘上走了很久,一點兒動物的影子也沒看見。前方有小小的影子,那是天上極遠的飛鳥。
朽月君說過,洛神砂是一種植物的種子,卻不告訴他是什麼樣,又長在哪兒。他懷疑他八成是故意的。別說是洛神砂,香爐也無異大海撈針。這裡根本不像是存在人造之物的可樣子,即使有,也大多是腐壞的房屋。
他停到一座屋子前,它相對完整。水已經漫過了前方的臺階,延伸到屋裡。
豆豆問:“我們要去哪兒?”
她平日是沒什麼話的,如果問了,大約是覺得無聊。
“找東西。”
在豆豆還未來得及問是什麼東西之前,漆黑的屋內閃著兩個紅色的光點。
“找什麼?”
屋裡傳來陰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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