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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

這語氣?

這殷殷眼神?!

魏乾琅感覺趙思辰對著他說著話,好像是長輩說的話一樣。

比中宮娘娘對他的囑咐還老氣橫秋。

這?!

魏乾琅又側目看了趙思辰一眼。

穿著嫩綠尋常衣裳,頭上隨意扎著辮子,不施脂粉吹風可破。

臉上留著嬰兒肥,紅唇嘟嘟……

魏乾琅轉開了臉。

分明只是一個小姑娘。

只是……

趙思辰帶著關懷的眼神,魏乾琅消受不了。

他有些不甘心被瞧不起,說道:“我最近勤加練武,家裡的武藝師傅誇我有所進步。

就算是出外辦差,我也把武藝師傅帶在身邊,從未有一天懈怠。”

趙思辰有些不相信:“別是些阿諛奉承之輩哄騙你的吧?

我看你走這麼一段山路,就略有氣喘。

功夫比在普山縣的時候還不如……”

在普山縣的時候,他受了傷,還能很好地隱匿自己的氣息。

魏乾琅猛然噤聲。

他沒辦法跟趙思辰解釋,是因為一路走來,兩個人偶有並肩,他不由自主心跳加速,才亂了氣息。

這又怎麼能說得出口!

魏乾琅氣短。

算了,只是一個小姑娘。

自然不知道,為什麼涼風徐徐,他走在她的身側,會不由自主地氣息變粗。

既然魏乾琅無法解釋清楚,那自然只能是悶悶認了。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段。

拐過一棵大樹,看見有一座古樸的小亭子,矗立在山巔。

亭子外表平平無奇,只是位置險峻,佔據地勢。

趙思辰踏上賞月亭,面前突然一片明亮。

趙思辰這才發現,亭子頂部中間,有一鏤空的大洞,月光從洞口直洩而下。

而亭子中央的桌子,檯面居然是一整張玉石雕就,磨得光滑如同一面鏡子。

月光透過亭子頂上鏤空的大洞,照射在亭子中央的玉石臺面上,發出瑩瑩白光。

安靜,而又溫柔地,發著永久的光芒。

一切是那麼的溫柔。

一切是那麼的安靜。

月光如水。

時光如水。

流淌著,推著所有人前進。

又隱沒世間所有痕跡。

趙思辰喃喃:“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魏乾琅有些奇異地應了一聲:“嗯?怎麼了?”

趙思辰笑著,回過了頭。

魏乾琅嚇了一大跳。

趙思辰雖然在笑,但是她的眼中,含著淚水。

魏乾琅從未見過趙思辰流淚。

在他的印象中,趙思辰從來都是堅強,樂觀。

永遠用微笑面對苦難。

而現在——

她哭了?!

他把她弄哭了?!

魏乾琅手足無措,想要抬手替她擦拭淚水,又怕唐突,慌得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

趙思辰兩行淚水滑落面龐,卻又笑著說道:“沒事,我只是覺得月光太美,忍不住……”

雖然趙思辰已經放棄回到現代原本那個世界的希望,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生活。

可是,一想到這樣溫柔的月光,也將會灑在那個充滿現代科技的世界。

那個世界的人,仰望星空,會看到跟她看到的一模一樣的月亮——

心中既是惆悵,也覺得莫名的溫暖。

她來到這個世界中,也要好好地活著啊。

活得比上一次更精彩。

才不枉上蒼給的重生機會。

魏乾琅默默地站在趙思辰身後。

總有一些時刻,讓他覺得趙思辰雖然近在咫尺,但是她的那顆心,卻似遠在天邊。

魏乾琅默默看著趙思辰情緒起伏,眼神之中,瀰漫著迷茫。

他不知道她在感慨什麼,憂愁什麼。

他能做的,只有陪著她。

魏乾琅默默站了一陣,回過神來,往前踏出幾步,走到懸崖邊上。

回頭看著趙思辰,眼光溫柔得如同水一般,輕聲說道:“過來看看,山谷下面是金星點點。”

“金星?懸崖下?”

趙思辰跟著向前,站在懸崖邊往下望去。

山谷裡是螢火蟲上下飛舞,甚是好看。

熒光雖弱,卻足以與頭頂皎月光芒爭輝。

趙思辰笑著說道:“果然是金星點點,頗為壯觀。”

魏乾琅偷偷地瞄了一眼趙思辰,鼓起勇氣,輕扯趙思辰衣袖,說道:“小心腳下滑。”

居然擔心她?

趙思辰笑著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說道:“我輕功可不一定比你差,以前趙大叔帶著我練功的時候,我們兩個人每天要在懸崖上爬上一個來回。”

魏乾琅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

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算了,她還小。

什麼都不懂。

兩個人並肩站在懸崖邊,看著螢火蟲飛舞,安靜了些許時間。

魏乾琅從腰間掏出一壺酒和兩個杯子,笑著說過:“我帶了一壺美酒——

可惜寺廟中皆是素菜,沒有下酒的好菜。”

趙思辰也笑了,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個小油布,說道“正巧,我在給西大街食肆研究了一樣新菜式,我們可以試試。”

油布開啟,裡面是片片薄薄的肉乾。

魏乾琅有些好奇。

這些年,由於經常在外面辦差事,他也算見多識廣,走過魏國南北。

他知道,一些氣候較為涼爽的地方,也有醃製臘肉的習慣。

在冬天的時候把臘肉用鹽研製,再用煙燻,能藏上大半年。

他也去過軍中。

軍中也有肉乾,也都是以醃肉為主。

食用之前,醃肉要進一步烹煮。

他沒見過像趙思辰做的這種,肉乾拿出來,直接就能吃的。

魏乾琅帶著探索的意味,拿起一片,放入口中。

剛放入口中,一股清香濃郁的肉味在味蕾炸開,帶著甜甜鹹鹹的味道。

吃一口肉乾,喝一口美酒。

正正好!

魏乾琅連連點頭。

像趙思辰做的這種顏色鮮豔,口感良好的肉乾,前所未見。

趙思辰笑著道:“我不喜歡煙燻味,所以改良了一下口味,先刷上一層蜂蜜,在進行烘烤,比較適合姑娘們喜歡的口感。”

魏乾琅感慨:“確實不錯!”

兩個人一邊吃著肉乾,一邊喝著初夏的桂花釀,對著山峰朗月,好不愜意。

魏乾琅有些感慨:“你來到大慶城不足半年,生意已經做得風風火火,在大慶城中頗有名氣。只要提起你是離離食舍的東家,眾人都知道你姓趙。”

在魏乾琅面前,趙思辰並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見魏乾琅誇獎她,她也不自謙,笑著頗為自豪,說道:“之前在普山縣,我已經有這些做生意的點子了。

只是普山縣地方小,又是在吳國地界,不敢過於大張旗鼓,怕引來官府注目。

我只能偷偷摸摸地暗地裡掙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憋屈!”

魏乾琅笑問:“所以你掌握了車馬行?”

車馬行的人對趙思辰畢恭畢敬,當時護送他們出境的船伕喜哥兒開口閉口喊趙思辰“大小姐”。

魏乾琅早有猜測。

趙思辰笑道:“不止呢,我還每年拿大酒樓的分紅。”

說道這裡,趙思辰禁不住埋怨道:“普山縣最大的酒樓,一年的分紅,不過區區小几百兩。真真寒酸。”

魏乾琅失笑。

趙思辰說道:“現在來到大慶城,魏國天子腳下,又有你小三爺照看著,我打算放開手腳大展宏圖啦!”

魏乾琅含笑說道:“在下有幸為趙大小姐的生意護航。”

趙思辰起了談興,興奮地和魏乾琅分享她的生意經:“她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生意想要做——

可惜只有雙手雙腳,忙不過來。

得等把西大街兩個鋪子店開起來了,我還要再做其他生意呢。”

魏乾琅順著趙思辰的話往下說,問道:“你打算再做些什麼生意?”

趙思辰故弄玄虛:“等時機到了,再跟你講。”

魏乾琅看著趙思辰杏眼圓圓,粉腮魏紅,說話間眉眼飛揚,生動無比。

他心中喜愛得緊,笑著就許下了諾言:“如果需要我出手幫忙,請一定不要客氣。”

趙思辰笑著說道:“那當然!”

她用手指拿起腰間一道玉穗子,晃了晃掛在腰間的玉佩,開著玩笑道:“你還有信物在我這裡呢,說拿著這塊玉能使喚你做事,我可得好好想想要你做些什麼。”

原來,趙思辰把護送魏乾琅回大慶城的路上,魏乾琅送給趙思辰作為許諾信物的玉佩,掛在了腰間。

原本那隻玉佩,是魏乾琅作為謝禮的一個信物。

現下看到趙思辰白嫩的手晃著玉佩,不知道怎麼地,魏乾琅的腦子中閃過了“私相授受”這四個字。

他的心中又是一陣慌,慌忙喝了兩口酒,把心中的倉惶給壓了下去。

魏乾琅暗暗壓著胸口,想著:回去之後得宣太醫,來府裡給他把一把脈。

他覺得,自己的心,可能生病了。

總是胡亂地發慌,發緊。

兩個人邊聊天,便吃肉,很快喝完喝一壺酒。

帶著些許酒意,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回走。

趙思辰走在前方,魏乾琅走在其後,一路小心翼翼地護送著。

月光灑在趙思辰的身上,在狹窄的山路小道上落下俏皮晃動的影子。

魏乾琅默默踩著趙思辰的影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影子的手,又觸碰了下影子的臉。

手指酥麻,胸口處又酸又軟。

心中一陣甜蜜流淌而過。

他病了。

他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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