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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便到了起程去北地的時候。

雲碧準備了一個大大的箱子,放在馬車後面,囑咐了好幾次:“這個箱子裡面有春夏兩季衣裳,我怕你冷,還放了兩件披風在裡面,一厚一薄。

另有小牛皮靴子、小羊皮鞋子,繡花布鞋,各有一雙。

還有你用慣了的毯子被褥,還有手爐香爐等一應俱全……”

趙思辰失笑,說道:“我不過去一趟北地,你怎麼把我整個房間裡面的東西都裝上了。”

雲碧微微嗔怒:“我說了幾次要跟著你一起去,你偏偏不讓我跟,也不知道你在犟些什麼。”

趙思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家裡接下來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得留在離離食舍掙錢。”

雲碧一聽,從腰間拿出了一沓銀票:“我就說,你得多帶些銀兩,偏偏不肯帶著……”

趙思辰無奈地笑:“我帶了上萬兩銀票在身上,幾乎把半個家當都帶著了……”

雲碧把銀票塞給趙思辰,說道:“窮家富路,出去外面,不要緊著錢花。”

跟在雲碧身後的雨楓,身量也拔高了些。

他提著一個小箱子,遞給趙思辰:“阿姊,這裡有你喜歡的零嘴,還有你喜歡的話本兒,讓你在路上解悶。”

趙思辰伸出魔爪,揉了揉趙雨楓臉上肥嘟嘟的臉蛋:“阿姊知道雨楓對我最好了!”

趙雨楓極力控制著臉上的表情,但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要和阿姊分離那麼久呢。

趙思辰笑道:“北地有許多新鮮玩意兒,我給你帶回來。

我把這條路摸熟悉了,再過幾年,等你大一些,我們再一起去北地看草原,喝牛乳!”

趙雨楓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淚水不要掉下來,連連點頭,說道:“阿姊一路小心。”

趙思辰摸摸趙雨楓的小腦袋:“好好讀書,明年下場鄉試。”

趙雨楓點點頭,挺起小胸膛:“我定會為趙家整個功名回來。”

趙思辰失笑:“不,不,你對得起自己的努力即可。趙家不需要成為你的負擔。”

趙雨楓聽得似懂非懂。

趙思辰又摸了一把他的頭髮,抬腳上了馬車。

馬車吱呀吱呀地駛出落花巷。

喜哥兒坐在馬伕的位置上,閒閒地駕著馬車。

巷子邊垂頭喪氣地站著一個人。

甘奇正心中百味雜陳。

若是平日,他纏著也要跟著一起去。

可是,現下大小姐交給了他重要的差事,他確實離不得大慶城的。

他既想去,又擔心辦不好差事。

喜哥兒斜瞥了站在巷子口的甘奇正一眼,沒有停下,繼續駕著馬車慢悠悠地往前走。

到了主街,已經有十來輛馬車停在路邊。

這十來輛馬車中,五輛拉著貨,另外一輛是趙思辰坐的馬車。

剩下四輛,全部是孫冠玉的馬車。

有丫鬟、小廝、廚子數人,更有幾位護衛騎著高頭大馬護在兩邊。

三皇子府的幾位護衛默默跟在馬車後面,進退有據,訓練有序,離得不近也不遠,彷彿只是順路而已。

孫冠玉興致勃勃,腳下踩著錦緞流雲靴,頭上戴著白玉冠,腰間掛著青玉玉佩,還穿著絳紫色的顯眼外袍。

他騎在一匹純種雪白高頭大馬上,慢悠悠地晃到趙思辰的馬車視窗旁,輕敲視窗。

趙思辰看著話本兒,吃著零嘴,聽見響聲,隨手推開了馬車窗戶。

孫冠玉帶著笑容,跟趙思辰閒聊:“趙老闆,今日風光甚好,你怎的不開啟窗戶,看看外面風景?”

趙思辰正看到精彩處,被孫冠玉打斷,她抬頭禮貌地微笑,敷衍地應道:“是,今天很是不錯,我開著窗戶吧,也好通風。”

一邊說著,一邊又低下了頭。

偏偏孫冠玉性子頗高,一副勢要拉著趙思辰敞開長聊的節奏:“趙老闆這次怎的連一個丫鬟也沒有帶出來?”

趙思辰只好又抬起頭:“去往北地舟車勞頓,沒必要帶著太多人。”

“那不是,煮菜做飯,漿洗衣物,端茶遞水,紅袖添香,吟詩作對,總得有人在一旁伺候著才是……”

趙思辰笑道:“吃飯有乾糧,有飯館,再不成,我自己簡單煎煮也行。”

孫冠玉搖了搖頭:“外面的飯菜我吃不慣,總得自家廚子做出來的東西才放心。”

趙思辰深吸了一口氣。

紈絝子弟,紈絝子弟。

富n代的人,跟她這種白手起家的人,總是不一樣的。

孫冠玉笑著說道:“雖說出門在外,但日子也應該過得舒坦一些。”

趙思辰笑道:“孫老闆說的甚是。不過我有手有腳,能照顧好自己,無需太多人跟著。”

孫冠玉說道:“既然咱們倆人結伴同行,我肯定會照顧好你。我們家的下人,你也可以隨意使喚,無需拘謹。”

趙思辰又抬頭看了孫冠玉一眼。

雖然紈絝,但是還算會照顧人。

孫氏選出來的少東家,想必也不是無能之輩。

趙思辰真心誠意地道謝:“先謝過你了。”

……

……

無風無浪,天高氣爽。

一行人順順利利走了七八天,路程已經近半。

一開始眾人歇息皆在客棧。

孫冠玉出手大方,趙思辰也不吝嗇錢財。

有銀兩開路,一行人過得舒舒服服。

吃喝熱水皆是不愁。

只是,從第二天開始,孫冠玉便開始坐馬車,不再騎馬。

想也是,普通人騎上一日的馬,大腿就會被磨得生疼,支撐不久。

等五六日過後,遠離大慶城,踏上通往北地的驛道,逐漸人煙稀少。

趙思辰一行人在路上露宿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幸而三皇子府的護衛們極為能幹,都是在軍營中訓練過的精幹漢子。

每天晚上車隊停下,三皇子府的侍衛立刻上前來,除雜草,搭棚子,生火做飯,夜裡值守。

無需趙思辰開口吩咐,把一切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這麼兩三次之後,孫冠玉再也不提要照顧趙思辰的事情了。

車隊長途行走,沿途的客棧酒樓又不多,家中下人對於野外生存毫無經驗。

只能靠在軍中磨鍊過的眾人,才能應付得了。

孫冠玉和趙思辰兩個人都在心中默默想著,回到大慶城之後,要招徠退伍老兵來做護衛,以後商隊中貨物運送,也得多與當地軍營合作才是。

這一趟出行,對於趙思辰和孫冠玉都是收穫頗多。

這麼走了一旬多,風光漸漸與大慶城不同,趙思辰見到沿路眾人的衣著、習俗、吃喝飲食皆與魏國大不相同,心中也甚為驚奇。

而客棧或者民居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一日,眾人找到一家客棧歇腳。

趙思辰讓喜哥兒,請來一位三皇子府的護衛過來問話。

喜哥兒去了不到半刻中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位瘦削高大的漢子。

漢子向趙思辰行禮:“三皇子府侍衛甲三,見過大小姐。”

趙思辰一聽漢子自稱甲三,便知道是魏乾琅的隨身護衛。

魏乾琅的隨身護衛,身份不明,都以甲乙丙丁代號為稱。

當下趙思辰也不追究,客客氣氣地問道:“之前聽聞大慶城通往北地,雖有驛道,但是沿途山匪甚多。我們這一次走來,頗為順利,也未曾遇見截貨的匪徒?”

甲三說道:“大小姐,去年下半年,三皇子去到北地軍營之後,多次向主帥蒲將軍多次建言,還親自率領北地軍營多次出動,剿滅多股山匪——

這是聖上都稱讚的功勞,特意下了旨意,給了北地軍營諸多賞賜。

現在剩下幾股流匪,人數不多,裝備不良,不足為據。”

趙思辰想也應該是這個理由。

去年下半年魏乾琅下大力氣剿匪,收穫頗豐,這件事情在大慶城中也有多人討論。

只是,山匪也消失得太快了些。

趙思辰笑著說道:“想必是因為我們車隊中護衛眾多,再加上有你們三皇子府的護衛帶刀在後跟著,一看就是硬茬子,小股流匪也不敢上前。”

甲三抱拳:“多謝大小姐誇獎。”

喜哥兒笑著插話道:“要我說啊,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趙思辰笑著說道:“你說說看。”

喜哥兒說道:“如今春日已到,天氣漸暖,到了農忙季節,大家都忙著種地養畜,哪有時間出外——”

喜哥兒說得含蓄。

趙思辰和甲三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許多流匪,說是匪,其實家中也是有田地的。

農忙時節,匪放下刀,就成了農。

農閒時節,或者收成不好,農拿起了刀,便成了匪。

這些流匪,最為難除。

遇到官兵來了,眾人一鬨而散,隱入村莊鄉下。

官兵一走,又是捲土重來。

歸根結底,不過是沒飯吃,環境所逼罷了。

趙思辰默默想著,若是大慶城和北地順利通商,往來商隊眾多,便會帶來吃喝、住宿的需求。

沿途周遭村莊的村民們,也能得了額外的收入。

流匪,自然也就消失了。

趙思辰、喜哥兒和甲三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三個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不食人間煙火的孫氏少東家,聽不懂這三個人打的啞謎,奇奇怪怪地問道:“不是在說剿匪的事情嗎?怎麼又說到農忙上面去了。”

趙思辰看了孫冠玉一眼,突然覺得他滿身綢緞,莫名的礙眼。

趙思辰沒好氣地說道:“以後孫氏走這一條商路,繼續如同你今日這般出手闊綽,便是剿匪有功。”

孫冠玉聽得稀裡糊塗,但見趙思辰臉色不悅,他也識相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孫冠玉在心中默默地記下了這樁事情,打算回去之後,再向孫氏的老掌櫃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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