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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身影被集火了。
沒辦法活捉,沒辦法審訊,甚至,都沒辦法去做一絲一毫的耽擱。
一是因為這東西比世上最順滑的泥鰍還要難以捕捉,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再次歸於先前的隱匿狀態。
二是理查還在飆血。
在場除了理查外的其他人,只有卡倫和孟菲斯知道理查因曾吞服過菲利亞斯培育出來的蟲子,使得其身體自愈能力異於常人,甚至普通的嗜血異魔都沒他能恢復,可其他人,可並不知道。
且知道的兩人裡,其中一個還是理查的父親。
因此大家只知道這次捕捉的機會是由隊友(兒子)以噴血的代價才創造出來的,所以第一時間,信念無比統一。
頃刻間,那道黑影被焚滅。
原地,落下了一小堆的骨灰。
卡倫走向骨灰,菲洛米娜走向理查。
布蘭奇本本能地想去看骨灰,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是隊內“醫生”,向前邁出幾步後直接來了一個轉身,她身材本就高挑,像是做出了一個舞蹈動作。
然後一邊向理查跑去一邊掌心開始凝聚出治療術法,菲洛米娜已經將理查攙扶坐起,布蘭奇馬上對理查進行治療。
卡倫抬起手,示意其他人不要靠近,因為這種東西有可能形成感染源。
眾人紛紛停下腳步,這時候大家才意識到要先去檢視隊友表達一下關心,所以大部分都向理查走去。
骨灰旁的卡倫身側,只剩下阿爾弗雷德和孟菲斯。
阿爾弗雷德看向孟菲斯,目露疑惑。
孟菲斯小聲道:“他不會死的。”
理查有多扛揍,極限條件下能吐多少血,他很清楚,這也算是一種“知子莫若父”吧。
卡倫笑了笑,他清楚艾森舅舅是還不習慣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向自己兒子表達關心。
彎下腰,蹲下,和其他人不同,卡倫並不是特別擔心汙染,雖然被汙染的感覺也很痛苦。
伸手,輕輕扒拉了幾下骨灰。
卡倫調侃道:“焚化爐裡就算加再多的汽油,也沒辦法把人燒得這麼純粹。”
“少爺?”
“確認了,沒有汙染。”
得到卡倫回覆後,阿爾弗雷德和孟菲斯全都蹲在了骨灰前。
阿爾弗雷德疑惑道:“難以想象,那種東西竟然也能燒出骨灰。”
孟菲斯開口道:“我覺得應該是他的身體受到某種存在的影響導致其可以進行存在狀態的切換,本質上,他還是一種生命,並非是一種意念或者亡魂。”
“少爺懷疑是女神垂憐,哦,也就是女神的睡衣,在這裡,很可能可以發現那件神器的邊角。”
孟菲斯點了點頭,道:“能出現這種奇怪的東西,這座墓穴的價值,不可能小的,就是不知道里面還有沒有危險。”
“不往前走,又怎麼能知道呢?”阿爾弗雷德說道,“既然這東西已經解決了,理查問題又不大,我們怎麼可能退出,這骨灰燒得就算再純白,它也賣不出價啊。”
“有東西。”
聽到卡倫的聲音,二人馬上看向被卡倫扒拉到底的骨灰堆,看見卡倫從裡面拿出一支酒紅色的鋼筆。
鋼筆入手冰涼,像是拿著一塊冰,但卡倫體內的始祖艾倫力量還是感知到了鋼筆內部的炙熱。
伸手,拔出筆帽,一道紅色的光束釋出,像是一道被凝固起來的熔岩,但又確實處於動態之中。
“那個年代,就有鋼筆了麼?”卡倫問道。
孟菲斯指了指筆,說道:“隊長,筆身是特殊材料製成的。”
“哦,原來是這樣。”
卡倫用筆帽對著熔岩一端,熔岩開始回收,慢慢地,全部縮入了筆內,最後成功蓋上了筆帽。
隨手一甩,這支鋼筆被卡倫丟向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穩穩接住。
“先放你那兒,回去後去黑市上報個價,你要喜歡就留下,怎麼個分配法,自己去算。”
“是,少爺。”
卡倫站起身走向理查,理查經過初步治療後,已經坐在那裡喝水了。
“怎麼樣?”卡倫關心地問道。
理查舉著水袋,很是隨意地晃了晃,道:“小意思了。”
卡倫笑了,對孟菲斯道:“你負責攙扶他繼續前進。”
“我來吧。”菲洛米娜忽然開口道。
卡倫看了看菲洛米娜。
孟菲斯開口道:“好的,你來。”
既然當父親的都放心把自己兒子交給這個女人來攙,卡倫自然不會再反對,轉而對所有人下令道:“所有人,原地休整半個小時。”
接下來是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開始吃東西補充體力,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需要一小段時間來緩解一下先前那緊張的情緒。
時間差不多後,隊伍重新集合。
前方是一片“飄浮”的棺材,就是不知道深淵對面,是否也有一座通向另一個地方的平臺。
不過,卡倫的目光一直習慣著眼於實際。
“開棺!”
先開幾個棺看看,如果裡面陪葬品豐厚,那麼自己等人完全可以帶著足夠的陪葬品離開,更深處的秘密,也就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反正墓穴就在這裡,以後有時間了,再過來繼續取唄。
而如果陪葬品不豐厚,萬一康傑斯家的人提倡勤儉薄葬,那就只能繼續深入探尋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了。
孟菲斯和穆裡兩個人化作黑霧,帶著兩條繩子飄到了一口棺材兩側,捆綁好後,文圖拉化身巨人和巴特、阿爾弗雷德一起發力,將那口棺材拖拽到了平臺上。
這些棺材底部都是有絲線支撐的,就像是一根線上穿著很多串珍珠。
這也是卡倫認為對面應該也有一個平臺的原因,架橋……總不可能就一端。
“哐當!”
棺材落地。
布蘭奇問道:“隊長,需要我先做禱告麼?”
這是一種傳統。
“不用了,這裡這麼多口棺材,每個都做禱告那我們得準備好在這裡過冬了。”
布蘭奇笑了笑,轉身面向深淵方向,開始做集體禱告。
“馬斯,陣法好了麼?”
“好了,隊長!”
棺材落地的位置就是馬斯佈置好的淨化陣法位置。
卡倫走上前開始近距離觀察這口棺材,發現了棺材扣的位置,這是一種以積木嵌入的方式封口的棺材,現在也很流行。
拿出阿琉斯之劍,卡倫開始撬鎖釦。
另一邊,阿爾弗雷德和穆裡也在幫忙撬,總共8個鎖釦,全部撬開也沒花費多少時間。
開棺時,卡倫示意大家都退後一點。
“隊長每次都在最危險的第一線。”艾斯麗說道。
布蘭奇點頭:“是的。”
卡倫雙臂發力,將棺材蓋推開,沒有想象中的煙塵飛揚與惡臭難耐,也沒有長了毛的屍體忽然坐起來嘶吼著探出爪子抓向你……
因為棺材裡面,是空的。
卡倫抿了抿嘴唇,彎下腰,在棺材內部檢查,在尾板位置,發現了幾個很小的凹坑。
“這些棺材都是裝飾品?”穆裡疑惑道。
“不是,屍體是被裝在棺材裡運進來的。”卡倫直起腰,指了指棺材尾,“尾端還有鞋底撞擊留下的痕跡,應該是長途搬運時因碰撞產生的。”
“屍體被運進來後,又被從棺材裡取出?”孟菲斯伸手摸了摸棺材蓋,“目的是什麼?”
“目前還不清楚,但我覺得運進來肯定是有目的的,皮斯頓留在這裡的信上也寫到,他發現這裡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康傑斯墓穴。
孟菲斯、穆裡,你們再去搞兩口棺材過來我們再檢視一下。”
“是,隊長。”
和之前的方法一樣,很快,兩口棺材又被拖拽了過來。
開棺後,裡面都是空的,沒有陪葬品,也沒有屍體。
但都有清晰的屍體存在過的痕跡,其中一口棺材頭部內側位置還有血跡,應該是運輸時太粗心,把屍體的腦袋磕破了蹭上去的。
一連開了三個棺盒,結果都是空的。
“穆裡,你和我去前方探查一下。”
“是,隊長。”
卡倫和穆裡先行探路,兩個人化作黑霧飄了過去。
這段距離很長,棺材也不少,艾倫莊園的先祖陵墓裡只有歷代族長和那一代知名傑出人物才有資格安葬,康傑斯家族這裡好像是很長一段時期裡,死去的族人都能被安葬過來。
卡倫不由得在心裡腹誹,怪不得家族沒落了,每個人都弄這樣一場高規格“海葬”,再厚的家底子也得被掏空。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個新的平臺。
卡倫和穆裡落在了平臺上,回頭看,身後只有深淵和“飄浮”著的棺材,完全看不見二人來時的那個平臺。
前方是一個黑黢黢的入口,很高很寬也很大,入口兩側坐落著兩尊三米高的凋塑。
一個是女孩彎腰捧起月亮,一個是女孩雙手豎起託舉著月亮。
“這兩個凋塑是什麼意思,隊長?”
“《月之低語》神話敘述中記載,月之女神阿爾忒彌斯在成神前,曾有一次遭遇意外,幾乎死亡,但有兩個女孩,她們是阿爾忒彌斯最忠誠的追隨者,其中一個將清澈溪流中的月之倒影撈出,再由另一個女孩將倒影高高捧起,送其迴歸天空。
阿爾忒彌斯因此復活。
而這兩個女孩,則因為這一舉動,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力,全部蒼老而死,死時臉上掛著笑意。
阿爾忒彌斯成神後,建立月之女神教,月之女神教將她們引入神教神話敘述體系,追封她們為分支神。”
“所以,她們是忠誠的象徵?那這個入口裡面,豈不就是……”
卡倫搖了搖頭,道:“你爺爺在家裡沒向你解讀過各個神教的神話敘述麼?”
穆裡愣了一下,開口道:“沒有過。”
“那就不奇怪了,其實神話敘述在閱讀時,你需要剔除掉濾鏡。”
“濾鏡是什麼?”
“就是自己的美好幻想。”
“原來是這個意思。”
凱文親自演示過秩序之神當初是如何抓下來月之女神的睡衣的,那肯定談不上溫柔,可《月之低語》的記載裡,兩位神的關係,甚至有點曖昧。
“我猜測,這兩個女孩應該是阿爾忒彌斯的祭品,甚至可能不是自願的,而是被強行為阿爾忒彌斯進行了奉獻,要麼治好了阿爾忒彌斯的傷要麼乾脆就是被阿爾忒彌斯拿來當作了向上走的踏板。
正常情況下,分支神都是主神成神後身邊還活著的最親近的一幫人,是神的得力助手,這才有資格與神一同出現在壁畫內,於無盡歲月中被信徒膜拜瞻仰。
這種追封為分支神的情況非常少見,我甚至懷疑具體著手幫忙建立神教的人裡面,有這兩個女孩當初的夥伴,這是他們利用教會的力量為她們進行補償。”
“是這樣麼?”穆裡深吸一口氣,“隊長您說的,似乎跟更符合人性,讓我感覺好真實。”
“你要學會用看人的心態去看待神,原理神教做過研究,神有兩面性,一個機械模式化一個高度自我化。”
“隊長,這些知識您是怎麼知道的,看書麼?”
“嗯,回去後我給你……不,你去找阿爾弗雷德,讓他給你推薦書看吧。”
“是,我明白了。”
卡倫攤開手掌,一團火球被凝聚而出,然後向前一丟,火球飛入洞口,照得裡面一片通透,但看不見盡頭。
“穆裡,你需要休息麼?”
“不需要,自從吸收了蓋坦伯特的靈魂力量後,我感覺自己各方面素質都有很大的提升,當然,和隊長您還是沒法比。”
“那你就回去通知大家過來吧,我留在這裡。”
“隊長,要不您回去通知,我留在這裡吧?”
一個人留在這裡,顯然會更危險。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怕你會出意外,我不放心。”
“隊長,我可以的。”
“我不是關心你,我是怕你面對意外時沒辦法像我一樣做出及時的反應,我是擔心你能力不夠。”
“是,隊長,我回去喊他們。”
穆裡身形化作黑霧飄離。
卡倫則扛著阿琉斯之劍開始在平臺上走動,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平臺兩側的石頭堆上,先去了一側,彎下腰,檢查了一遍下面的縫隙,沒發現什麼東西。
再走向另一側的石頭堆,走到一半時,又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入口處兩側的凋塑。
她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容,是那種為了神可以犧牲一切的笑容,這種笑容看起來,其實有些讓人不舒服,至少卡倫是不舒服的。
或許,在無盡歲月之前,事情發生時,她們是在哭,哭得很傷心。
甚至會叫罵,會吶喊,會歇斯底里地反抗,但最終都被無情鎮壓與脅迫了。
忽然間,卡倫想得更深入了一點,他覺得自己先前對穆裡的解釋還是有些膚淺了,把這兩個女孩立做分支神,可能不是以前夥伴們對她們的哀悼和補償……
很可能是一種懲罰,一種報復。
縱然你們再不情願,再反抗,再不甘,我也依舊要讓世人認為你們兩個是月神的最忠誠信徒。
既然你敢反抗我,不願意主動犧牲,那我就非要把你們立做為神犧牲的典型,這是神,對你們的懲罰。
卡倫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有點溼。
自己是共情了?
卡倫搖了搖頭,走向對面的石塊堆,彎下腰,看見了一個木偶娃娃。
將木偶娃娃拿出來,娃娃沒有發出聲音,這個娃娃應該完全壞掉了。
卡倫掰開了它的嘴巴,在裡面看見了一封信,封泥上帶有普洱的火屬性氣息。
說句心裡話,對於現在是否看這封信,卡倫心裡還真有些猶豫,這個皮斯頓是真的頑皮,知道的人懂他是回家族墓穴給自己找個空位躺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這裡取材找靈感的。
上一次自己看他信時,看著看著就出問題了。
這一次……
但沒有不看的理由啊。
解除封泥,開啟信封,取出信,攤開。
“親愛的頗爾小姐,我想您應該是能看見我這第二封信的吧,他應該攔不住您的,我認為,不過他借給我的那支筆我是真的不敢用,但我覺得頗爾小姐您肯定會喜歡的。
您看見那兩座凋塑了麼,不知道為什麼,剛看見她們時,我感受到了一種偉大,一種虔誠,一種奉獻和一種犧牲。
很抱歉,我知道我不應該在此時用什麼排比句式,但這一切,都是為了鋪墊。
好吧,我不廢話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看著,我又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傷,這悲傷就像是咖啡裡擱了很多糖,卻依舊無法改變它嚥下去的那一口澀。
我哭了,我的眼淚滴落在了這張信紙上,但我覺得當您來到這裡看見這封信時,我的眼淚肯定已經幹了。
所以我用圓圈畫出來我眼淚滴落的位置。
我不知道您會不會和我一樣產生同樣的情緒,大概是不會的,您如此的強大,而我,則弱小得如同一隻螞蟻。
……
……
……
哦,有件事我需要提醒您,頗爾小姐,在您看完這封信後,動作慢一點。”
動作慢一點?
什麼意思?
卡倫放下了信封,抬起頭;
原本立在遠處入口一側的凋塑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自己身前,面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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