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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深夜時分,王炆鎮被府中僕人叫醒,十分不情願的推開搭在身上的玉臂,輕手輕腳的下床來到房門口,將一件皮毛大氅披上,這才將房門開啟一條縫。
“何事!”
門外的僕人低聲說道:“老爺,有十幾個百戶、總旗大人來訪,都聚在門房內等候。”
“哪裡來的?”
“有膠州守禦千戶所的,有中千戶所的。”
王炆鎮說道:“讓他們都散了,告訴他們,聽令而為,不要幹傻事!”
說完,王炆鎮便準備關門,這兩日自己按照劉衍的吩咐忙壞了,還想回到溫柔鄉內再睡一陣。
可是那僕人說道:“老爺,小的已經勸過他們了,可是那些大人都說了,不見到老爺就不走,大不了都堵在門外,也讓外人看看。”
王炆鎮眉頭緊鎖,沒好氣的說道:“我知道了!讓他們都去前院暖閣等著。”
“是。”
過了一陣,王炆鎮換上了指揮同知的官服,邁著四方步來到暖閣內,此時那十幾個百戶、總旗官已經等得急不可耐,終於見到了王炆鎮,便一窩蜂的圍了上來。
“大人不可如此!我們交了錢,可就要破家了!”
“大人啊,小的貪的那點銀子都打點上官了,現在去哪裡弄錢補上啊?”
“哎喲我的大人,小的就有五、六個家丁,都是相交多年的兄弟,如今我怎麼人心讓他們自謀出路啊,這麼做不合適啊!”
王炆鎮本就心煩,此時聽著眾人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當即大聲斥責道:“夠了!大晚上的,本官沒工夫聽你們在這訴苦!”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王炆鎮瞪著眾人,示意眾人先坐下,然後說道:“本官知道你們難,大家都不容易,可是你們想沒想過,當初你們貪墨銀子、侵佔軍屯耕地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光舒服,難道就沒想到過今日嗎?”
“哼!養幾個家丁而已,讓你們裁撤了,還覺得割肉一般,本官一隊上百人的家丁,早就自行解散了,本官都能做到,你們有何不可!”
眾人或是低頭不語,或是互相看著,沒有人說話。
王炆鎮見狀以為自己鎮住了眾人,便說道:“你們都想一想,以你們的能力,能頂的過操守大人嗎?如今操守大人只是讓你們交回髒銀、退回土地,然後再解散各自的家丁,然後再降一級留用,這已經是開了恩,你們可不要不知好歹!”
說到這裡,王炆鎮的語氣也變得有些陰森:“你們可別忘了,夏河寨前千戶所城外可是掛過幾百顆人頭,那裡的血跡到現在還沒幹呢!”
說完,暖閣內便安靜了下來,王炆鎮滿意的看了看眾人,只道是眾人都已經被自己鎮唬住了,於是便準備下逐客令,卻見到一人猛地站了起來。
王炆鎮認得此人,乃是中千戶所百戶耿國隆,是出了名的能鬧騰。
“怎麼,耿百戶想搏一把?到時候可別怪本官沒提醒過你!”
耿國隆抱拳說道:“大人見怪!屬下等人深夜到訪,原本是想著能扶大人一把,接著此次操守大人整頓靈山衛的時機,將其弄下去。可是大人卻敢於人下,我等屬下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王炆鎮說了一聲愚蠢,然後說道:“你們難道不知道戴璟彬嗎?當初他就是操守大人的副手,可是如今呢?那戴璟彬的墳頭草都有一人高了!你們自己想要鬧騰,可不要連累本官!”
“既然如此,那屬下等便告辭了!”
那耿國隆等人紛紛起身離去,王炆鎮看著眾人的背影,此時已經睡意全無,思索了片刻,便急忙命人備馬,連夜來到指揮使衙門,向劉衍揭發耿國隆一眾。
劉衍聽完了前因後果,便問道:“耿國隆一眾可有兵馬?”
王炆鎮遲疑了一下,說道:“他們手中的墩軍、家丁加在一起,也就是一、二百人,而且都是烏合之眾。”
“那他們可有靠山?”
“這倒是沒聽說,只是這些人都是各處的刺頭,不好安撫。”
劉衍笑著說道:“他們無兵無權,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王同知不用多想,今晚你能過來知會本官一聲,本官心中很高興。至於這件事情,王同知就不要再參和了,後面的事情本官自會處理。”
王炆鎮等的就是這句話,抱拳謝過,便踏踏實實的回家去了。
次日,百戶耿國隆等十幾人聚眾出城,鬧鬧哄哄的聲稱要去即墨營城,向上官告發劉衍排斥異己、打壓同僚。
劉衍聞訊下令各部不得阻攔,任由耿國隆等人前往即墨營。
隨後劉衍派人前往濟南府城,向盧象升稟報此事,並且聲稱自己治下不嚴,準備率軍前往即墨營城,將耿國隆等人抓回來從重處置。
隨後一連幾天,王炆鎮這邊已經完成了劉衍的交代,不但追回了不少官員貪墨的錢糧、土地,還抓了幾個不開眼的貪官。同時靈山衛上下官吏也全都解散了自己的家丁,劉衍整頓靈山衛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
在此期間,劉衍根本沒有調集兵馬的意思,而是在等。可是苗紹、許銘等千總卻坐不住了,要知道耿國隆等人已經到了即墨營城,不知道正在給劉衍上什麼樣的眼藥。
“彆著急,再等等。”
面對穩坐釣魚臺的劉衍,苗紹、許銘等人只能乾著急。
又過了兩天,盧象升派來了一名督標營的參將前來,直接到了指揮使衙門。
劉衍帶著苗紹、許銘等一眾千總出門迎接,將其迎入正堂內。
“呵呵,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眾人落座後,那參將笑著說道:“我,姓盧名懷英,現任督臣麾下親將,接替了之前陳安將軍的職務。”
劉衍微微一愣,然後試探的問道:“將軍也姓盧,那與督臣……”
“哈哈,巧合而已,劉指揮使不必多想。”
“呵呵。”
劉衍賠笑幾聲,然後問道:“盧將軍前來,可是督臣有令傳下?”
盧懷英說道:“此前靈山衛是不是有十幾個百戶、總旗跑到即墨營城去鬧事了?”
劉衍故作驚訝,說道:“是有這回事,屬下正準備派人將他們抓回來,按照以下犯上的罪名論處,只不過這幾日軍務繁忙,還沒有顧得上此事。怎麼,這件事情督臣有命令?”
盧懷英說道:“我來這裡的時候,督臣已經派人去即墨營城了,專門去給那邊的參將下令,讓其將耿國隆等十幾人就地拿下,以擾亂軍務、犯上顏的罪名下獄,嚴處!”
劉衍抱拳說道:“此事本應該是屬下去辦的,卻讓督臣操心勞力,真是不該!”
盧懷英笑著說道:“督臣今日派我過來,是有話讓我轉告劉指揮使。”
“盧將軍請吩咐。”
“督臣說了:劉衍乃是國之干城,本督為其削除掣肘之人,可讓劉衍放手經營靈山衛,為朝廷練兵、屯糧、守衛地方。你到了靈山衛可告訴劉衍,只管放手幹,有事往本督身上推,直說便好,不要再耍小聰明。”
劉衍聞言大笑起來,說道:“知我者,督臣也!”
當日,劉衍在府衙內設宴款待盧懷英,杯酒之間,劉衍得知盧懷英原本是關寧軍中將領,在山海關鎮總兵官馬科手下充任遊擊將軍,也是個敢打敢拼的悍將。
只是盧懷英看不慣馬科吃空餉、貪贓斂財、臨陣脫逃等做派,所以與馬科的關係一直很不好,託人到兵部使了不少銀子,才調任到山東都司,安排在盧象升的手下。
“那將軍這筆銀子花的值啊,從遊擊將軍升參將了。”
盧懷英笑了笑,然後感激的說道:“是督臣,督臣從兵部那裡打聽到,我以前也立過一些功勞,不過卻被馬科給奪了去,所以為我打包不平,不但上書兵部提拔我為參將,還安排我在身邊充任親將之職,對此我感激不已。可以說,督臣就是我的大恩人,今生都報答不完!”
劉衍也感嘆了一番,同時心中也有了結交盧懷英的想法,畢竟自己擴充勢力的時候,有些事情還是不驚動盧象升的好,盧懷英有督臣親將這層身份,日後許多事情都好辦許多。
況且此人既然有銀子到兵部跑官,就說明手腳也不太乾淨,那就好辦了。
於是劉衍說道:“今日我與盧將軍相見如故,今晚將軍便在這裡住下,明日我親自送將軍出城。屆時我為督臣準備一些禮品,還請將軍幫忙帶回去。”
“呵呵,好說。”
次日,劉衍將盧懷英送到城外,然後從苗紹的手中接過禮單,遞給盧懷英說道:“這份是送給督臣的,都是些山貨、衣物,至於錢財之類的督臣肯定是不會要的。”
“呵呵,劉指揮使放心吧,我一定帶到。”
劉衍又拿出一份禮單,遞給盧懷英,說道:“這份是送給盧將軍的,此番有勞將軍起來送信,我又與將軍一見如故,將軍要是不嫌棄,以後咱們便兄弟相稱,將軍大我幾歲,便是我的兄長了!”
盧懷英接過禮單頓時雙眼冒光,然後激動的說道:“劉指揮使乃是山東聞名的悍將,能與劉指揮使相知,乃是我盧懷英的榮幸!”
“今後兄弟有事但說無妨,就算是掉腦袋的事情,哥哥我也給你辦了!”
待到送走了盧懷英一行,苗紹站在劉衍的身後低聲笑了起來,劉衍回頭瞪了他一眼,卻聽苗紹說道:“二百兩的禮單,就讓堂堂參將如此激動,真是好笑!”
“那可是督臣身邊的親將,平日裡沒多少油水的。這二百兩,估計抵得上盧參將一年的軍餉了!”
回到指揮使衙門,劉衍見到管屯官張耒已經等在這裡,便問道:“何事?”
“大人,如今已經是二月了,春耕之事已經準備就緒,屬下特來稟報。”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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