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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銘剛剛進駐成都時,雖然張榜安民秋毫無犯,但四川百姓還是生活得小心翼翼。
市面明顯變得更蕭條,大戶害怕漏財,小民儲蓄防身,都不敢上街花錢了。
高檔消費場所,更是直接關門,擔心朱銘專盯這些地方抓肥羊。
一天,兩天。
一月,兩月。
隨著時間流逝,大家都已適應朱銘的存在。
特別是到了春節,各種商業活動再次興盛,成都城內外也繁榮熱鬧起來。
臨近元宵,商人們甚至主動跟“官府”聯絡,共同籌備今年的元宵燈會。畫船遊舫也冒出來,載著富貴子弟宴飲歌唱。
“這位是張邦英,字國彥。”高景山引薦一個老頭。
朱銘笑著上前拉手:“久仰先生大名。”
張邦英拍馬奉承道:“將軍此來成都蜀中一切如故,百姓甘之如飴,此天命人心皆在將軍也。”
“老先生才是明白人啊。”朱銘感嘆。
張唐英、張商英共七兄弟,蜀州新津人,也即後世的成都市新津區。他們這一支不算啥望族,當時還得賣地讀書,也就比小地主條件好一些。
張唐英最高做到殿中侍御史,舉家遷到廣安定居。
張商英做過宰相,跟蔡京鬥爭激烈,被貶後搬到江津隱居。
張邦英是七兄弟中的老七,沒有官身,一直住在新津。分家之後,也就幾百畝地而已,另外還有幾間縣城裡的店鋪。
雖然不算富貴,在蜀中名聲卻極大,他來投靠對朱銘很有好處。
“後蜀燕王宮,其海棠之盛四川第一,”張邦英說,“再過兩三月,海棠花開,若大將軍有空,還請屈尊去賞花宴飲。”
高景山在旁邊解釋道:“燕王宮幾易其手,如今被成都張氏購得。成都張氏與新津張氏,皆為張九皋(張九齡弟弟)之後裔。這成都張氏,世為商賈,前陣子捐了些錢糧以充軍資。”
朱銘聽懂了,成都張氏沒出啥進士,但生意卻做得很大。不但願意舉族投靠,還怕自己地位不夠,把新津張氏也拉過來。
朱銘自然願意接納,對張邦英好言籠絡。
一番交流之後,張邦英開始試探:“聽聞大將軍的兄弟,也是文武雙全之少年英才,而且如今還未有婚約?”
“確實未曾婚配。”朱銘微笑道。
張邦英說:“老朽膝下有一孫女,才貌俱佳,不知是否可以高攀?”
朱銘說道:“此天作之合也。”
朱銘畢竟不是皇帝,更不是什麼太子,張邦英還算要點臉面,不願把孫女嫁過來做妾。於是另闢蹊徑,打算把孫女嫁給白祺做正妻。
雙方一拍即合。
婚約定下,代表著成都張氏、新津張氏,全面投靠朱銘這股新興勢力。
而且,張唐英在廣安的後代,張商英在江津的後代,也極有可能舉族投靠過來。
當晚朱銘便設宴款待,還邀請蜀中張氏族老。
兩個張家承諾,待元宵之後,各送來十個優秀子弟,以供朱銘隨便呼叫差遣。
成都張氏,更是願意拿出各種物資,一部分直接捐贈,一部分無息借貸,無條件支援朱銘打仗。至於回報,提也不提,朱銘肯定會給好處的。
喝得半醉回到後宅,朱銘開玩笑道:“我家著實與張家有緣。”
張錦屏讓侍女去端來醒酒湯:“這裡的張氏,卻跟我孃家沒有關係。”
朱銘躺在榻上半眯眼,心情極為舒暢,終於有大族主動投效了。而且是前宰相張商英的親戚,追溯到唐代還跟張九齡有關,這事具有重大的政治意義。
張錦屏服侍朱銘寬衣,朱銘說道:“元宵過後,我要帶兵回漢中,你留在成都監管軍政。”
張錦屏一怔:“妾乃婦人,如何能幹政?”
朱銘說道:“你什麼都不用做,留在成都即可,代表我坐鎮此處。”
張錦屏問:“為何臨時改主意。”
朱銘解釋道:“李寶已攻下夔門,他說夔門天險,幾千士卒駐守便萬無一失。既如此多餘計程車兵,就可調去漢中作戰。”
朱銘已讓人鑄造大鐵索,鐵索橫江之下,夔門對下游軍隊來說幾乎無解。
瞿塘峽本來就狹窄,還多暗礁和漩渦,能順暢通行的航道就那麼點。鐵索一端固定在夔門,另一端固定在峭壁之下,官兵的船隻來了全得堵那兒。
都不用什麼火炮,在關城上用投石車,就可把官兵的船隻砸得夠嗆。
義軍水師當然也要出動,可保鐵索和雄關萬無一失。
朱銘已下達軍令,李寶從漢中、巴州帶來的部隊,元宵之後就立即北上。留下在四川招募的部隊,以及義軍水師防守夔門和白帝城。
李寶本人,必須得留在夔門,因為剩餘部隊全是他編練的,換成別人做主帥肯定鎮不住。
當然,這也有壓一壓李寶的意思,他在攻打四川時立功太大。將近半個四川,都是李寶打下來的,沒必要再參加漢中保衛戰搶功。
林沖、石恕二人,率部駐紮川南地區,隨時防備各部蠻夷入侵。
白祺則要調回成都,留6000士兵給他,以朱銘兄弟的身份坐鎮蜀中。這裡的政務,交給高景山全權負責,朱銘帶著精銳部隊親往漢中作戰。
朱銘離開之後,張錦屏乃是主母,用來壓制白祺和高景山。
也不用張錦屏真做啥事兒,她只須留在成都即可,名份擺在那裡就具有象徵意義。
兩日後,元宵燈會開始。
成都城內外,一片燈火輝煌,燈會最熱鬧的地方,反而是昭覺寺廣場一帶。
義軍各部軍營,允許士卒輪流外出觀燈。
但不能攜帶兵甲,須以小隊為單位行動。若有欺壓百姓等鬧事行為,全隊一起罰,小隊長直接擼掉職務。
士卒們非常高興,有家人在的,還把家屬也帶上,好生體驗了一下成都繁華。
連續十天的燈會,各軍士卒都輪了兩遍,倒是顯著刺激了消費。
正月下旬,成都和夔州的義軍,共有兩萬多人出發前往漢中。
……
漢中。
李邦彥帶著招安團隊一路舟車總算趕到。
這廝雖是奸佞小人,但還算有腦子,沿途觀察賊佔區的情況,發現百姓明顯過得比外面好。
李邦彥心中驚駭,覺得該給自己留條退路。
他去年才做副宰相,而且並沒有太大的權力,甚至連黨羽都沒幾個。貪汙肯定有,作惡肯定有,但都屬於他跟親戚黨羽的個人行為,政策性的大規模作惡還沒找到機會。
也正是此等原因,歷史上陳東彈劾六賊,李邦彥都沒資格躋身六賊行列。
朱國祥熱情款待,並未直接把李邦彥砍了。
“小侄拜見伯父。”李邦彥見面就自稱晚輩,搞得他跟朱銘是兄弟一般。
“請坐下宴飲。”朱國祥在東京的時候,每次去覲見宋徽宗,李邦彥多半都在皇帝身邊。他們兩個雖然沒有深交,但也算是多年的老熟人了。
李邦彥帶著使者落座:“在東京時,久仰伯父才德,可惜沒能當面請教。”
朱國祥笑道:“今後有的是機會。”
兩人一直敘舊,說起東京舊事,直到宴會結束也沒談招安。
第二天,李邦彥單獨拜見朱國祥。
李邦彥說:“伯父若願招安,可封太師、漢中侯。大郎可直龍圖閣、擢九卿、做駙馬都尉。”
朱國祥也不當面拒絕:“總要打過一場再說。我們輸了,萬事皆休。我們贏了,重新再談。可是這個道理?”
李邦彥腦子一轉,瞬間感覺機會來了,興奮道:“正是此理。”
李邦彥現在盼著朝廷兵敗,到時他再度做使者過來招安。
朱國祥透露出的意思很明顯,義軍獲勝之後,不會立即殺出四川,而是願意跟朝廷談判。
四川義軍鬧得越大,李邦彥身為談判負責人,他在朝廷的地位就越重要。而且他還能趁機跟朱國祥混熟,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形勢逆轉,李邦彥還能暗中投靠過來,在大宋朝廷給朱家父子做內應。
別看東京一團和氣,政治鬥爭比蔡京那會兒更復雜。
王黼與太子的矛盾已公開化,陰謀冊立鄆王趙楷。經過一系列人事變動,王黼終於羽翼豐滿,開始跟蔡攸正面衝突起來。
蔡攸勢單力孤,居然倒向太子,又拉攏同樣受排擠的李邦彥。
他們兩人,還跟御史中丞何粟暗中結成同盟。
童貫也在跟王黼爭寵,王黼刻意拉攏梁師成,梁師成跟童貫矛盾日增。
朱勔還在煽風點火,趁著財政日益窘迫,不斷慫恿宋徽宗重新啟用蔡京。
而互相敵對的王黼、童貫、蔡攸、李邦彥等人,又聯合起來阻止蔡京復相。
此次征討朱家父子,也變成了權力鬥爭的戰場。童貫想要趁機搞掉王黼的心腹(戶部尚書),王黼則打算把影響力擴大到軍隊,互相朝著對方的基本盤擴張勢力。
李邦彥啥都摻和不進去,只能跟在蔡攸屁股後面敲邊鼓,而蔡攸執掌樞密院也能趁機壯大。
招安朱家父子正是李邦彥的機會。
賊寇是否割據漢中,關他李邦彥屁事!
賊寇越鬧越大,才跟李邦彥有關。他巴不得朱國祥、朱銘能夠得勢,否則怎麼彰顯自己的作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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