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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就這樣等慢慢好。”阮珏道。
婢女思索道:“女郎是否等著宣郎君來了,讓他憐惜”
阮珏搖頭,“我雖聽到謝家讓他來江州,算日子還有十幾日,到時傷早好了。”
婢女道:“那為何不塗藥膏儘早恢復呢”
阮珏目光悠遠,靜靜看著窗欞一處,過了許久才開口道:“自然是讓殿下看我可憐,多加看顧一點了。”
婢女為她梳理頭髮,聞言軟聲道:“殿下對女郎不同,我看得清清楚楚。女郎曾於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對女郎另眼相看,對了,女郎今夜不是要與殿下說謝家之事,可曾提過了。”
阮珏驀然漲紅了臉,似是想起什麼。
婢女訝然,“女郎”
阮珏道:“未曾,就給衛家小郎君擾了,此事休要再提。”
婢女見她面色懨懨的,沒再說話,服侍著梳洗換衣睡下,放下床帳,然後退了出去。
黑暗中,阮珏忽然睜開了眼,剛才與婢女不能言說的記憶,突然在腦中跳出來。
她今夜約了司馬邳在院中見面,並非有什麼私情,而是她要討要一箇舊情分。說起這件事,那還是五年前,她曾隨姨母去庾家赴宴,當時她年紀尚小,和一群孩童玩耍,在後院迷了方向,不小心撞到個婢女,打翻了她端著的糕點茶水。原以為犯了大錯,她正慌張,猶豫著是否要報出謝家的門號。這時有隻貓兒從草叢中竄出,舔了幾口茶水。不過片刻就身體軟倒死亡。
那婢女抖如篩糠,面無人色地癱軟倒地。
阮珏不明所以,抬頭看見從假山石階緩步而下的少年,眉如墨畫,氣度高華,眼裡含怒臉上卻似含著笑。
“你是誰家女郎”少年問。
“陳留阮氏。”阮珏回答。
少年略一思索,“不是士族”
阮珏面色發紅,很是羞愧。
“今日算本王欠你一個人情,出去對誰都不要說。”少年道。
阮珏天性敏感,直覺眼前這件事絕不一般,說不定是一個契機,連連點頭,立誓絕對不說。她發現有侍衛已經把婢女拖走,動作十分穩健敏捷。
她更加害怕,抬頭看向少年。
他臉上笑地和煦,湊到她身旁,俯身道:“說了也無妨,本王會說茶水是你送來的。”
作者有話說:
網頁系統卡住了,怎麼也進不來,只好用手機更新試試,明天來捉蟲我還以為超過三千就叫肥章呢,淚,週末加更吧
32
第32章玲瓏
阮珏嚇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少年話鋒一轉,又道:“若是你守住口風,此事因你破局,算我欠你一個恩情。”
阮珏只覺得眼前人笑意下全是刺骨的寒意,腦子渾渾噩噩的,也不知自己是否點了頭,眼睜睜看著少年離開。此後不久,她才知道那少年是琅琊王司馬邳。若非當年庾氏內朝掌權,他早已是天子。
阮珏將此事藏在心中多年,視作隱秘,從未想過憑此事能做什麼。
半個月前,她聽家中老媼說,謝家在為謝宣選婦,屬意泰山羊氏的女郎。阮珏回到屋內狠狠哭了一場,她原也知自己並非士族之後,且父母皆亡,家中並無在朝高官,想要嫁入謝家可以說是痴人說夢。
可夢,就是人有了妄念才會做。
她從姨母身邊婢女處得知謝宣將來江州,於是她告知姨母要回鄉一趟,提前離開謝家,只想先一步來到江州。阮珏已打定主意,只要謝宣有意,她願意嫁他為妾。謝家人多眼雜,有些話只能在外才能說個明白。
阮珏剛離會稽,路上就遇到琅琊王一行。
她突然就想起了幾年前那一樁舊事來。
聽說當今天子身體孱弱,非強健長命之相。四大門閥背後各有計較,琅琊王便是皇親中最有希望的那個。阮珏心想那份恩情若是被司馬邳承認,或許可能讓她封個縣主,阮氏雖未士族,祖上也曾出過名士阮籍,為何他的後人卻只算寒門她忿忿不平,思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希望便落在司馬邳身上,便是不能封縣主,或者他有辦法說服謝家。司馬氏再是衰弱,也仍是皇族。
一路上阮珏跟著琅琊王的車隊,未遭驅趕,表明身份後,司馬邳還召她來問了幾句情況。
阮珏趁機約他今夜見面。
天色昏暗,樹下相見,她於年幼時就知司馬邳性情十分怪異,因而並未虛言客套,將自身困境告知,說著說著真就傷感自憐起來,含著淚問他是否可以助她。
司馬邳靜靜聽她說完。
阮珏見他神色溫和,便多了絲冀望。
司馬邳忽然笑道:“你對謝宣如此情深寧可為妾也要嫁他”
阮珏點頭。
司馬邳嘴角弧度加深,“如此美貌女郎,本王見了也心動,謝宣莫非是個木頭。要本王幫你不是不可,但只憑那一份恩情可不夠。”
阮珏心砰砰直跳,羞赧不已,耳邊聽他道:“若得一夕之歡,我便去幫你說服謝家。”
阮珏面紅耳赤,忽而臉色又是一白,搖頭拒絕,“不行,這絕不行。”
司馬邳嗤地笑了聲,轉身就要走。
見他袖袍拂動的一剎那,阮珏腦中一片空白,腦子還未轉過來,手已經先一步伸出拉住了他。
司馬邳轉過臉來,眉目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我……並非不願,”阮珏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耳垂紅如滴血,她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量,輕聲道,“成親前只要留著清白,其他……隨你如何,日後……”
久久未有回應,阮珏緩緩抬頭,只見司馬邳修長手指已到眼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阮珏懷裡彷彿揣著只兔子,一下下撞擊胸口,讓她頭昏眼花。
忽然禽鳥撲動翅膀,打破了寂靜,一個黑色圓物破空襲來,狠狠砸在她的額頭上。
阮珏想到此處,額頭似乎又疼起來,她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心潮起伏,一時間也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覺,是解脫,亦或是可惜。
衛姌早上起來手腕腫脹地越發厲害了,稍稍轉動就有些刺痛。惠娘進來給她梳洗,心疼不已,也不讓她動手,梳頭換衣之後又拿粥喂她。
吃過之後,衛姌嫌棄氣悶,便要開窗透氣。
惠娘道:“我的小郎君,天寒地凍的開窗,炭火的熱氣全跑了。”
衛姌軟聲道閉戶整晚憋的有些胸悶氣短。惠娘拗不過她,便去開啟半扇窗。衛姌走到窗邊,冷冽的風吹進來,頓時讓人精神一振。這時下面傳來哨聲,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僕從正拿著籠子吹哨呼喚那隻叫做碧瞳的黑鳥。
這鳥倒真有幾分靈性,在枝丫兩頭來回跳動,撇著頭,卻不下去。
僕從著急上火,繞著樹轉了好幾圈。
衛姌正看得有趣,只見司馬邳緩步進入庭院,手放在唇下一吹,黑鳥便振翅,飛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顯得乖巧無比。
衛姌腹誹,扁毛畜生竟也懂得識人。
司馬邳將碧瞳放入籠中,逗了兩下,忽然抬頭,視線筆直朝衛姌投來。
衛姌微驚,並不露怯,伸出完好無傷的那隻手帶上窗戶。
司馬邳一行早晨收拾好離開,阮珏主僕的牛車護衛也跟隨在後。
黃芷音將門外車隊出行的情況描述給衛姌聽,還議論了阮珏一句,“那女郎倒是膽大。”她忽然壓低聲音道,“妾聽聞,天子體弱,並無子嗣,琅琊王乃成帝正統,大有可為。”
衛姌沒想到她連這些士族上層的秘聞也能得知,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黃芷音面露得色,道:“小郎君別看黃家並非士族,但於江夏與眾多士族交好,便是建康的訊息也知曉甚快。”
衛姌知道她有心表現,讚道:“姐姐進我衛家,實添助益,我二哥之幸。”
黃芷音聽了心下舒坦,便與衛姌多聊了起來,“那個阮氏女郎,可是謝家表親那位”
衛姌訝然,“姐姐竟連她都知道。”若說天子體弱的訊息上層士族偷偷討論,阮珏卻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女郎。
黃芷音心道,還不是嫁入衛家前特意下過功夫,阮氏女郎曾來過衛府門口,被黃家人看在眼裡,著力打聽過一番,才知道一些她的訊息。
“小郎君不知,聽說謝家已有意為謝宣定親,只是不知會是哪家女郎,”黃芷音道,“可惜我們家女郎不在了,外人皆道謝宣芝蘭玉樹,是難得一見的佳公子,著實可惜可嘆。”
衛姌聽到她說“我們家女郎”怔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
黃芷音見她臉色稍淡,立刻止住話題,又扯了些其他說笑。
又在驛舍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早,衛姌等人用過早食不久,就有侍衛來報,說羅家郎君已到門前。
惠娘正要給衛姌手腕重新換藥。
黃芷音說讓羅家郎君久侯失禮,她先下去見禮。
惠娘見她走了,這才做了個鬆口氣的表情,“釗郎君這位妾室,一開口就沒個停的時候,好一張巧嘴,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逃不過她說。”
衛姌被逗笑出來。
惠娘又道:“只是一昧顯擺能耐,失了氣度,寒門與士族溝壑深著呢。”
羅弘在樓下剛坐下,就見樓上徐徐走下來一個年輕婦人,打扮的十分鮮豔,容貌豔麗,舉止大方。他站起身做了個揖。
黃芷音道:“妾黃氏,我家小郎君在換藥,請郎君稍候。”
羅弘心想這定是衛釗新納的妾室,笑著道無妨,黃芷音和他寒暄幾句,回頭叫來婢女,令那四個美婢馬上收拾出來。既然羅家郎君已經來接,稍候就可以出發前往豫章。
羅弘坐著,沒一會兒就見樓上依次而下令元子雎等人,時下男女之防並不嚴苛,他一一打量過去,心中嘆了聲敬道兄豔福不淺。
等眾女都上了牛車,侍衛在驛舍外等候。
黃芷音抬頭喚了聲:“小郎君。”
羅弘抬頭,看見衛姌走下來,卻是被驚了一下。
剛才已經見了各色美女,卻沒想到這小郎君更甚,翩翩若畫,是個清麗明淨的美人。
衛姌來到羅弘面前行禮,“羅家兄長。”
羅弘眼裡還殘留著一絲驚豔,腦子還混沌一下,心想這怎麼是郎君呢,比女郎還美。
見衛姌好奇看過來,他張了張口,也不知怎麼聲音有些虛,“你……你是玉度吧。你二哥和我說了,要我照顧你,放心吧,豫章地界,我羅家還是稱得上數的,保管你周全。”
衛姌見他開口不倫不類的,笑了一下道:“如此全聽兄長安排。”
她這樣真是非常好看,面板晶瑩剔透,眉眼含笑,一種介於男女之間的美,純粹得讓羅弘心一顫。
他來之前還以為衛家小郎君應與衛釗相似,是個英武爽朗的少年。直到見了衛姌,他突然明白,為什麼衛釗寫信要他來接,這小郎君像個嬌養的少年,確實容易讓人擔心。
“走吧。”羅弘率先走出驛舍,剛邁出兩步,手腳同向,侍衛都忍不住側目看了他一眼。
到了外面,衛姌上了牛車,羅弘也跟著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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