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玥靈的回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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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遠而又血腥的年代裡，一場規模宏大的戰爭橫掃了整個太元世界東域。

“聖盟”對“神宗”發起了全面進攻，持續千年的戰爭彷彿被濃縮為一個體積無窮小的奇點，極短的時間內，將災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至虛無大陸的每一處角落。

“神宗”的所有高層齊聚於虛無大陸，面對來勢洶湧的“聖盟”，所有人的臉上都呈現出焦躁不安的神色。

值此危急時刻，神宗的宗主，神色卻異常平靜，面對“聖盟”的戰略大進攻，宗主倒不是很在意，只要守住邊緣的大碎片陸勢，敵軍就不可能借助邊緣大陸為跳板，從而進入虛無大陸。

宗主反而更加擔心的是“神宗”的內部，有一股離心力正在蔓延，“神宗”隨時面臨分崩離析。

而在此刻，太元世界東域，名為紫雲大陸的土地上，百萬群山轟然倒塌，一座龐大到遮天蔽日的精密建築物從地底冒了出來。

紫雲大陸的紫雲帝宮乃是“神宗”的加盟成員，統治紫雲大陸長達千萬年之久。

此時，紫雲帝宮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似乎要結束了，遠方天際上從地底冒出來的超級傳送陣，就如同一把冰冷的鋼刀筆直插入所有人的心臟。

虛空中，從傳送陣中浮現一位年輕的白衣少女，翩若驚鴻的窈窕身姿，雪白齊腰的長髮隨風浮動，冷冽的目光俯瞰整片大地，白皙的手臂揮舞著一面龐大的“聖盟”蒼藍色戰旗，彷彿是在向世人下達最後的審判。

白衣少女的身後，無數聖盟大軍破陣而出，清澈蔚藍的天穹，頓時變得烏雲密佈。

這是聖盟一貫的作風，衝在大陣前面揮舞戰旗的人，稱為開拓者，象徵聖盟的降臨，揮舞戰旗的人無一不是感到莫大的榮譽，竭盡全力揮舞手中的那面蒼藍色旗幟，彷彿自己是這新世界的創造者，理想的世界即將到來，生命盡情的燃燒，而自己與手中的旗就是新世界的開路者，他們是聯盟主所眷顧的人，無懼一切災難，幸運常伴其身。

戰旗揮舞，意味著新世界的誕生與舊世界的消亡，就當紫雲大陸所有人都以為末日已然降臨時，伴隨著一陣轟鳴聲，一束血紅色光線從遙遠的虛空中滾滾而來，徑直穿透這位窈窕玉立的美麗少女，眾人看見，一顆美麗的頭顱與一具鮮血直灑的身軀，在半空中分為兩半。

蒼藍色戰旗緩緩落下，少女雙眸中，映照著迷茫與不解，眼中的世界定格在這一剎那，成為一幅永恆的畫面。

緊接著，一聲滔天巨響傳來，眾人看去，只見到遮天蔽日傳送陣一角，出現了一個直徑上萬公里缺口。

紫雲帝宮所有人開始歡呼，之後便是徹底的反攻。

“殺！”

“殺光所有侵入者！”

由於大陣破壞，遠在億萬公里之外的聖盟軍隊無法到來，戰場呈現一邊倒，不一會“聖盟”的先遣部隊被徹底消滅。

不久後，紫雲大陸的戰士將戰場上的每一具敵人屍體頭顱斬下，堆積在紫雲大陸北部的大沙漠，數百萬具頭顱以三角體的形式堆積在這充滿黃沙的世界，就彷彿是一座古老的埃及金字塔。

金字塔的頂端，正是那位開拓者少女的頭顱，目光向前，永遠直視前方，那是回家的方向。

被沙塵遮蔽的天空下，一陣大風拂過，沙子掩埋住了金字塔，就此成為歷史的一頁篇章。

這樣的情形，對於太元世界東域不過是滄海之一粟，此時在東域的每個大陸板塊，隨著“聖盟”的戰略大進攻，“神宗”在戰場局勢上處於被動狀態。

20019太元年，第三個太元月，“神宗”宗主與高層在虛無大陸天宮舉行會議，會議決定：“最高指令，放棄第四防線，集中有生力量彙集第三防線。”

隨著虛無大陸天宮會議的決議，意味著“神宗”進入全面戰略收縮階段，第四防線具有數百萬大陸，每片大陸的所有勢力都在撤離，高階修行者，皇室成員，宗門勢力，古老家族，這些都在第一時間撤出了原居住地，可是對於一些弱小的勢力，依靠自己的力量顯然不能迅速組織人員調動，大多時候只能依靠強大的勢力庇護才能保全己身。

第四防線秩序失守，瘋狂已然來臨。

在第四防線邊緣一塊名為滄瀾大陸的土地上，曾今輝煌的城市，如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大地上充滿了如蛛絲般的萬丈深坑，一具具骸骨參差不齊橫跨在大地的每一寸泥土上。

如今滄瀾大陸上，無數勢力都在做最後掙扎，虛無皇室，古老家族與宗門都在抓緊時間修復傳送陣進行撤離，聖盟大軍勢如破竹，一輪又一輪的狂暴攻勢，彷彿要將一切埋葬於地底之下。

不管是皇室，宗門，古老家族還是一些地方勢力都有更高階勢力的幫扶，撤離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是所有勢力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世人稱之為：背離者。

所謂背離者，是一群由太元世界各個勢力中一些離經叛道的成員所組成的一個聯盟，這個聯盟名叫彼岸花開，其宗旨是“傳統修行乃為歧途，規則之力才是彼岸”。

彼岸花開建盟時間短，在太元世界出現時，乃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學術組織”，所以各個勢力對這個存在都沒有過多在意。

可是在之後的時間裡，彼岸花開不斷發展，各種局域性的理論被逐漸統一成系統性框架，對傳統勢力的根基帶來許多災難，從而被各方勢力排斥，聖盟與神宗都是傳統勢力，都曾下令逮捕彼岸花開成員。

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上，一場聲勢浩大的審判正在進行。

由於聖盟的進攻，滄瀾大陸南域各個國家基本淪陷，只有少部分大勢力撤離，現在由聖盟舉辦的“關於對邪惡組織成員聯盟審判大會”正在進行，可是所謂的邪惡組織不是神宗，而是彼岸花開，由於神宗大勢力基本撤離，剩下來沒有來得及撤離都已“棄暗投明”成為聖盟的附庸，所以這場審判只是單單針對“彼岸花開”單方面審判。

玥方雲乃是滄瀾大陸一個名為南荒的小國家的皇帝，在滄瀾大陸數百萬國家，一個小小的國家皇帝顯然沒資格成為這場審判會的“被告”，可是他另一個身份足以使他成為一個被告的最佳人選，玥方雲明面是南荒國的帝王，可是背地裡卻是“彼岸花開”首席古籍守護者。

玥方雲在“彼岸花開”建盟初期便加入，可以說是一個絕對忠實的人，自從聖盟與神宗聯合對“彼岸花開”實施清繳，許多“彼岸花開”的成員被以各種理由殺害，在這一時期活下來的“彼岸花開”成員大多早已經變得麻木，終日如同過街老鼠。

押送玥方雲乃是兩個身穿黃金甲的衛兵，陪同乃是兩個南荒國老臣以及兩位年輕少女“開拓者”，兩位少女身上洋溢著自信與高傲，就如同她們的名字一樣，充滿對新世界嚮往。

玥方雲身上的龍袍如今也變得殘破不堪，一副厚重的枷鎖負擔在瘦弱的肩膀上，胸前掛著一面牌子，上面寫著罪大惡極四個字。

玥方雲一出現就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的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彷彿要用口水將眼前這個窮兇之人淹死。

“安靜！”

隨著一聲宏大嘹亮的聲音響起，會場所有人逐漸安靜了下來。

“現在宣讀聯盟起訴決議書！”

隨著審判長下達指令，公訴人開始宣讀。“20000太元年，第五個太元月，第十七個太元日，玥方雲接受彼岸花開邪惡組織命令，在滄瀾大陸各個國家大肆散播邪說理論，造成了嚴重的社會災難，矇蔽善良的人民，企圖以歪理邪說壯大其成員規模，最後並顛覆一切，奴隸世人。

玥方雲身為一國之君，曾在南荒國發布‘傳統修行乃是錯誤的路，只有規則才是彼岸’蠱惑國民群眾，甚至之後不久更是公開發布‘底層修行者應該聯合起來，同掌握資源的資源高階修行者來一次徹底的決裂！

其歪理邪說，顛倒黑白，把作為社會基石的精英誣陷為奴隸底層修行者的對立面，妄想挑拔精英階層與底層修行者同為一體的關係，其心可誅，罪行極其深惡。”

公訴人宣讀完畢，偌大的廣場上，彷彿集滿了憤怒，只需一根引線就可引爆。

審判長：“玥方雲你可知罪！”

玥方雲抬起略微蒼白的臉，面對著高臺用低沉聲音說道：“傳統修行的路線本來就存在不可逾越的桎梏，這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客觀事實，而規則理論乃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是來自於域外的先進理論，可以解釋傳統學問許多漏洞。”

“胡說！”

身旁的一位年輕少女憤怒出聲：“域外都是敵人，他們妄想顛覆太元世界，奪走我們的一切，他們的理念迷惑了像你們這樣的人，將你們當成他們入侵太元世界的工具。”

玥方雲不再說話，他覺得對於這些問題的爭論毫無意義。

另一位開拓者看到玥方雲沉默，眼神中閃耀著勝利者的自信，她隨即轉身面對審判長，緩緩道：“審判長，請允許我帶一個人。”

審判長：“允。”

少女揮了揮手，一座小型傳送陣開啟，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出現在審判廣場中央。

這位白衣女子乃是玥方雲妻子，南荒國皇后楠靈。

顯然這位皇后就是用來對付玥方雲的大殺器！

“玥方雲！”楠靈大喊出聲，顯然想用這種方式壓抑自己內心的不安，並大聲顫抖道：“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曾用你的淫威強佔了我，今天報應終於來到了你的頭上，以前迫於你的壓迫，我不敢有任何反抗，現在你成為階下囚，我會將你的罪行一一呈現於眾！”

楠靈轉身面對高臺上的審判長，激情道：“審判長以及各位陪審大人，玥方雲已經被域外世界的所謂《規則大道論》洗腦了，徹底失去了作為太元世界人的基本良知，所謂的《規則大道論》以所謂的‘規則’才是本源，規則決定源氣這樣違背客觀真實的言論迷惑世人，特別是在其〈創世紀〉一章，公開承認‘規則創造創世神’這樣大逆不道的悖論，我們一定認識到其背後的險惡用心，在《規則大道論》第二章甚至說生命是由簡單到複雜，低等到高等，生命的一切資訊都是由一種虛空之中雙螺旋神鏈所決定！正常人都知道，世界萬物都是創世神所創，就算是所謂的‘規則’也是至高無上的創世神以無上大神通所演化，根本不是所謂的神鏈所決定，在第三章……”

楠靈說了很多，不管是審判臺上的審判長還是廣場上的人群，似乎都沒聽懂，但這並不影響眾人對玥方雲的憎恨。

玥方雲望著楠靈，身上的枷鎖帶來的疼痛反而減少了許多，因為心靈的痛苦顯然已經超越承受的極限。

玥方雲低下頭，遙想過去，心中道：“楠靈，我何時強迫於你，這麼多年，我身為一國之帝，卻沒有納一個妾，始終是你陪在我身旁，你以前是那麼的善良瞭解人意，我們之間一直都是相敬如賓，說起來，你是一個很聰慧的女人，我當年給你講解關於域外世界的理論時，你是聽得那麼的認真，甚至連其中的晦澀難懂的抽象概念你都能無師自通，可能是你太過聰慧，早已經預料到如今的一切，所以你將你的宗族全部移民到了其他地方，只要座標不透露，太元世界百億大陸，任何一處都可以成為他們的容身之地，可是這一切你都滿著我。如今你變得如此的陌生，陌生到我感覺與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楠靈啊，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坐下去，玥方雲！”身旁的那位年輕女孩大吼道。

玥方雲沒有理睬，依舊直起身，望著楠靈，沒有辯駁，沒有言語。

楠靈看見玥方雲望著自己，轉過頭對視一眼，彷彿知道對方心中所有的一切，楠靈慌忙扭過頭，繼續著她那極具煽動的演說。

隨著楠靈的演講結束，會場的氛圍已經到達一個臨界點，彷彿一個火藥桶，只需要一點零星的火光就可結束一切。

審判長道：“另外兩位證人還有什麼要說了嗎。”

兩個原是南荒國位高權重的大臣，低下頭顱，同聲而道：“皇后所言，句句所實！”

“注意你們的稱呼，這裡沒有所謂的皇后！”

身為開拓者的女孩立即出生道。

“是，我等糊塗！”

兩個老人異口同聲道。

隨著時間的流逝，終於來到了最後時刻。

“現在宣佈對犯人玥方雲的審判結果，玥方雲犯反創世神罪，犯反太元世界罪，犯惡意煽動罪，數罪併罰，從一加重，剝奪所有權利終生，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碰！”

審判長一錘定音，廣場上所有人開始歡呼，彷彿殺父之仇得報，罵聲，笑聲，不絕如縷。

“哈哈哈哈”玥方雲大笑，笑得很悲觀，道：“尊敬的審判長大人，親愛的太元世界人族，朕，不接受你們的審判！”

話畢，玥方雲自斷筋脈！

“阻止他！”

審判長一聲大吼。

兩位開拓者，立馬控制住玥方雲。

“還好！差一點就讓他自盡了！”

一位開拓者有驚無險道。

審判長也是鬆了口氣，隨即道：“現在送犯人去執行場！”

兩位身穿黃金甲的衛兵，以及兩位開拓者押送奄奄一息的玥方雲前往刑場，刑場中央，四根黑色鐵鏈鎖住玥方雲，所謂的死刑，乃是石刑，顧名思義，就是用陣法壓制住修行者的經脈，使之等同於普通人，然後用石頭做的針透過特定的發射器將犯人活活射死，發射器的威力被控制得很精確，不會一下午就穿透血肉，而是會在人體內擴散為更為細小的石粉末，犯人活活痛死。

發射器廣場上所有人人手一臺，隔離很遠的距離朝刑場中心“行刑”。

足足上百萬人，上百萬把發射器。

“行刑！”

隨著審判長的指令，晴朗的天空頓時黑色的雨點遮蔽，這些雨點最終彙集到刑場中心……

行刑很快結束，原本黑壓壓的人群開始離去，所有人的神情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楠靈站在原地望向廣場中央的刑場，鮮血猶如一朵梨花般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血流沿著青石板的縫隙緩緩向她蔓延過來。

鮮紅的血光映照在楠靈的雙眸之中，她彷彿在血光中看到了玥方雲在向她慢慢走來，向她伸出了雙手，呼叫她的名字，楠靈笑了，笑得很癲狂……

時光流逝，刑場中央的血液已然凝固，稀稀疏疏的人群中，一位年輕的姑娘，站在廣場邊緣，久久沒有離去。

她是玥方雲的女兒，玥靈，她眼中的淚水早已乾枯，只剩下空洞的目光，行刑之初，她想衝向刑場中央，用自己的柔弱身軀去抵擋那些來自地獄的石針，但是被身旁的兩位同胞緊緊抓住……

她抬起腳步，一步一步抬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他的父親，每一步的距離都彷彿無限遠，要用無限長的時間才能跨越，一步一步……

“清理！”

隨著一聲大叫！

刑場周圍的衛兵，開啟大陣，玥方雲化為了虛無。

“不！”

玥靈徹底崩塌，抬起的手臂停留在半空，久久沒有放下，似乎想要挽留住父親，可是指縫間傳來了卻是現實的冰冷，一切都消失了，消失了。

她停留許久，許久。

玥靈低下頭，柔弱的身影在微風中彷彿搖搖欲墜，離去時望了眼楠靈，那個將她帶到這個世界的女人，還在原地狂笑，玥靈只是很平靜地望了一眼，頭也不回離去。

“殿下，我們去哪裡？”

一位中年模樣的南荒人緩緩問道。

玥靈沒有說話，她不知道還能去哪裡，偌大的太元世界彷彿沒有一寸土地可以容納她的雙腳，只能毫無目的向前走去。

身旁的兩位南荒國人，跟隨她的腳步，邁向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