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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掏出兩條長命鎖放在襁褓上,說:“兩個小姑娘要平安長大,快樂順遂,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孩子太小經不住金銀墜壓,襁褓一側放著五對金鐲和一個長命鎖,添上海珠送的,有金有銀,看著富貴極了。

沈遂出去接待客人了,海珠坐在床邊陪姚青曼說話,床上躺的女人面色紺黃,嘴唇無血色,眼下青黑,大熱的天,身上蓋著一指厚的被子,蒙得嚴嚴實實的,頭上還包著頭巾,額頭腦後全纏了進去。

“我聽韓霽說了,你這遭可受大罪了,吃了大苦頭。”海珠拉上她的手,蓋著厚被子,手還是涼的,她輕聲問:“每天有大夫過來把脈嗎?你現在可要好好養著,一旦不舒服就打發婆子去叫大夫過來。”

“有,每天都有大夫過來。”姚青曼捏著海珠的手,感激道:“我生產那夜多虧了有少將軍在,他又是請大夫又是送老參,還踢了沈遂進來陪我,要不是有他在外支應著,我們娘三個早沒命了。我坐月子不能出去,少將軍也不能進來,一直沒機會跟他道聲謝。”

“以後時日長,等你出月子了再道謝也不晚,你別掛心。”海珠說。

姚青曼點頭,她望著海珠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久才悵然一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人生孩子輕鬆,有人生孩子丟命,看見你我就擔心,希望苦痛跟你無緣,別受我這個罪。”

海珠頷首,她不能說她不會生,只能無言地笑笑。

“海珠?”窗外響起稚嫩的聲音。

“你弟弟也來了?”姚青曼聞聲而問。

“是鸚鵡。”海珠開門出去,不一會兒捧只鳥進來,她見姚青曼的情緒比較低落,讓鸚鵡過來逗逗趣也好。

鸚鵡進來探頭探腦打量四周,看見搖籃裡的孩子它驚得炸毛。

“星珠小時候也這樣,我也是這樣長大的。”海珠捧著它離孩子遠點,又說:“你驚什麼驚?你們鳥生來是顆蛋,孵化的崽子不也是沒毛。”

鸚鵡不理她,它盯著床上的人看,鳥的嗅覺發達,它能聞出血味和更深層的味道,床上的人虛弱至極,它乖乖巧巧站在椅背上由她看著。

“你會說話?”姚青曼好奇。

“你叫什麼名字?”鸚鵡小聲嘀咕,轉瞬又張開鳥喙學貓叫:“喵——”,繼而又學狗叫,還有各類的鳥叫,甚至能模仿海浪和風聲。

“夫人,給你唱個曲。”鸚鵡拿腔捏調,學唱曲的伶人說話,抬起一隻爪,半眯著眼,細聲細氣地開嗓了。

姚青曼震驚又激動,她看看鳥又看看海珠,世上還有會說話的鳥?鳥竟然會說話?還會學貓叫狗叫?

海珠也才知道鸚鵡還會貓叫狗叫,這隻鳥挺憐弱的,挺會逗樂子。

搖籃裡的孩子被吵醒了,嘴裡發出細弱的哭聲,鸚鵡在人發現之前看過去,它瞪大眼呆呆地看著。

海珠出去喊人,奶孃進來了,她坐屋裡餵奶,海珠帶著鸚鵡出去,開門的一瞬間聞到新鮮的空氣,堵住的鼻子這才通氣。

“海珠,過來坐,喝點茶。”沈二嫂招呼。

海珠點頭,她過去找沈遂,說:“青曼的屋裡太悶了,晌午最熱的時候可以開窗透透氣,開窗的時候用床單蒙著人,味散了再關門關窗。屋裡的血腥味散了,她躺在屋裡也好受點。”

“能開窗嗎?”沈遂不確定,“我去問問我娘和我嫂子。”

“我三嬸坐月子的時候每天晌午都開窗散味,你家有婆子又有奶孃,你不知道就多問問她們。”海珠攔住他,挺簡單的事問到他娘他嫂子面前,又要扯出不少事來。她繼續說:“再不濟你問大夫,大夫不是每天都過來?你細著心多問問,多問幾句又不吃虧,別事情不對勁了才想法子。就像之前,青曼發動的時候你若是叫個大夫過來,她哪能受這麼大的罪。”

沈遂被訓得垂了頭,他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吃了教訓沒長記性。”

“海珠,說什麼呢?”沈母見情況不對勁,她走過來問。

“呸。”牆頭站的鸚鵡突然出聲。

院子裡的人都看過去,它昂著脖子又呸一聲。

“過來。”海珠招手,她側過身看著沈母,說:“我在教他怎麼伺候女人坐月子,家裡沒長輩張羅,沈遂沒頭沒腦的四處亂撞,他著急忙慌,青曼和兩個孩子也受罪。”

沈母臉皮抖了下,礙於海珠的身份,她強扯出笑,說:“家裡有婆子又有奶孃,一天三頓飯好吃好喝,坐完月子身體也就恢復了,你沒生養過,在這方面也不清楚。”

“娘,我們說話你別打岔。”沈遂出聲,他皺著眉說:“我不懂才要學,你不想操心就給錢,至於我們這邊如何,你就別插手了。”

沈母臉上的笑繃不住了,被兒子落了面子,還是在幾個兒媳婦面前,她直接冷了臉。

“娘,小六孝順,不讓你跟著操心,你就別操心。”沈淮出聲解圍,他順著沈遂的話頭問:“是不是手頭緊了?二哥給你拿點?”

沈遂沒成親前就經常在四個兄長那裡拿錢吃喝,他臉皮厚,不覺得從家裡拿錢丟人,何況四個兄長在家裡吃喝住都是爹孃養著。他點頭說:“兩個孩子身體弱,要用藥養著,還有青曼的身體也要溫養,我的俸祿日常生活尚可,有了孩子就有些拮据,爹,你給我些銀子。”

“行,待會兒給你拿,來的時候我就準備了。”沈父開口。

沈母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會多有骨氣。”

沈遂驚詫地看她一眼,他反問:“我怎麼沒有骨氣了?這房子是我借錢買的,債也還完了,手上不是沒有存銀,就是緊巴了點,這才向你們伸手。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是孩子奶奶,你看見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你就無動於衷?”

“娘不是這個意思,她說錯話了。”沈淮拉一把,他解下腰上的錢袋塞給沈遂,說:“這是我跟你二嫂對倆侄女的心意,你收著,你們一家在這邊無依無靠,弟妹跟兩個孩子只能你多費心照顧,錢財上緊巴你就吭氣。”

沈遂攥著錢袋不動作,過了片刻,他啞聲說:“謝謝二哥,等我緩過氣了就還你,頂多兩年。”

“自家兄弟,說什麼還不還的。”沈淮拍他的肩,說:“娘就是這個性子,你別跟她計較。”

沈遂堅持說要還,他知道家裡的情況,家裡富庶,但錢財攥在兩個老的手上,四個兄長沒正經的事,賺的不夠用的,全靠老爹老孃貼補。

“親兄弟明算賬,我有錢了就還你。”他說得生澀,在此時他突然醒悟,若想不受桎梏不受氣,只能依靠自己。

海珠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沈遂是家裡最小的,從小就被寵著,所以才對人情世故一知半解,若是遂了他孃的意娶個他娘喜歡的媳婦,這一輩子也就混沌著過去了。他還是他爹孃最喜歡的小兒子,被偏愛著,缺錢用了耍賴說說好聽的話,銀子就到手了,家裡的事用不上他操心,如他四個兄長一般。

鸚鵡歪著頭看著,它嗓子裡嘀咕幾個意味不明的音,等人動了,它飛下牆頭,說:“海珠,回去。”

“你想回去了?你認識路,自己飛回去,找府上的丫鬟給你拿吃的。”海珠落座喝水。

鸚鵡不情願,它落她腿上,有小孩來摸它,它展開翅膀作勢要打。

“它脾氣不好,別摸它。”海珠攔下小孩的手。

小孩縮回手從盤子裡拿個枇杷問鸚鵡吃不吃,“你再唱個曲就給你吃。”

鸚鵡扭頭不搭理他。

海珠端杯水餵它喝,嘴裡跟沈遂的幾個嫂子說話。沈遂也收起了臭臉,有同僚來了,他讓兄長帶人去酒樓,他大哥和三哥在那邊招待客人。

沈遂大哥的兒子執意要喂鸚鵡吃的,海珠再次攔下他的手,手上抓起鸚鵡一拋,鸚鵡飛到簷下蹲著。

小孩呼呼啦啦過去站在簷下仰頭盯著,他們七嘴八舌喊鳥下來,吵得屋裡的嬰兒哭鬧。

鸚鵡也煩了,它撅著腚往下拉屎。

頭上落鳥屎的小子氣哭了,鸚鵡站在房樑上嘎嘎大笑。

“別理這怪鳥,離它遠點。”沈母惱火地瞪鳥,人招惹不起,她拿鳥撒氣,說:“怪模怪樣的,真當你是個寶貝了。”

“你才怪!”鸚鵡聽懂了,它又想飛下去打人,但想起昨晚的事,它飛到海珠肩上告狀。

“你是寶貝,不是怪鳥,千金難買。”海珠捋毛哄它,真是個孩子了。

鸚鵡還是不痛快,盯著沈母好一會兒,小眼睛滴溜轉。

日上三竿,韓霽從軍營回來,他回去換了身衣裳才去沈遂家裡,剛走進門,鸚鵡就迎上來落他肩上。

“她罵我是怪鳥。”它抬起翅膀告狀。

屋裡一寂,沈母面如火燒,她恨不得把這能人言的鳥烤了,面上還要歉意地解釋:“哄孩子的話,我胡說了一嘴。”

韓霽彈了下鳥喙,說:“你不是怪鳥,是她沒見過會說話的鳥。”

“見識短。”鸚鵡得意地罵。

海珠捂臉,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她轉過身說:“我們回去好好教它,一隻鳥不知道在哪兒學的話,伯孃你別往心裡去。”

沈母虛弱地笑笑,她哪敢再說什麼,今天她倒黴,是人不是人都能給她難堪。

第209章鸚鵡當作孩子養

韓霽從袖中抽出個細長的木匣遞給沈遂,說了句吉祥話,隨後問:“是去酒樓?”

沈遂點頭,就等他過來了,其他人都到齊了。

“你帶小廝了嗎?讓人把鸚鵡送回去。”海珠說,她擔心鳥去酒樓一開口,又招來一群好奇心強的孩子。

“鳥不回。”鸚鵡跳到韓霽的另一邊肩膀上,離海珠遠遠的,暼到他的側臉它突然憶起昨夜打過他,它心虛的迅速逃離,飛到牆頭站著。

韓霽抓了個空,他跟海珠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

“帶去吧,你們晌午在雅間,不讓它出門就是了。”沈遂開口。

“那咱們這就走?”沈淮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引路,“少將軍請。”又朝海珠也比手勢。

韓霽跟海珠走在前,鸚鵡飛在左右跟著,海珠朝它伸手它當做沒看見,它不放心她。

“彩色的鳥,娘你看,彩色的鳥。”一個小姑娘從院子裡顛顛跑出來,她仰頭站在門口盯著鳥。

買菜回來的老人避在路邊讓路,眯著眼打量羽毛顏色極妍的鳥。

“不準說話。”海珠出聲叮囑。

鸚鵡“嘎”了一聲,緊緊閉著鳥喙。

走到島上最熱鬧的街市,拐過彎就是酒樓,韓霽沖天上招手,說:“下來,落我肩上。”

他是聲音暗含威脅,鸚鵡不敢再犟,它乖順地收斂翅膀飛下來,蹲著滑溜溜的衣裳上跟著人走進酒樓。

大堂裡坐的武將紛紛起身見禮,好奇又震驚地看著少將軍駝了個鳥進來。

“免禮。”韓霽溫和地開口,說:“今日為慶賀沈參將得女而來,大家好吃好喝,不講究這些虛禮。”

說罷他拾級而上,帶著海珠往樓上的雅間去。蹲他肩上的鸚鵡扭過頭看大堂坐的人,餘光瞟到走在後面的沈母,它沒好氣地“呸”了聲,迅速扭過鳥頭。

沈母暗恨,卻只能當做沒聽見。

樓上一間雅間用屏風隔了兩席,兩個大夫和接生婆已經到了,沈遂讓他娘領著一窩孩子一桌,其他人另坐一桌。若是之前,沈母指定不願意,但剛剛才出了醜,她巴不得離韓霽和海珠遠遠的。

“鳥渴了。”鸚鵡落在椅背上喊。

海珠拎茶壺看了眼,裡面有茶葉,她出去喊小二送壺清水過來,進門時瞥見門後的盆架上有洗手水,她走過去拎了鸚鵡過來,放進盆裡給它洗爪子降溫。

小二送了水壺過來,海珠拎起鸚鵡拿帕子給它擦爪子,說:“換盆水送來。”

小二轉身端了水盆出門。

韓霽挪個方凳放牆角,倒碗水放凳上讓鳥喝,又問它餓不餓。

“它一上午沒停嘴,估計是不餓的。”海珠說。

“你們這是像養了個孩子,又洗爪又喂水,還擔心它餓不餓。”沈遂開口打趣。

“胡說八道。”沈父斥他,“一隻鳥罷了,跟貓狗無異,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海珠瞥了鸚鵡一眼,據她所知,鸚鵡的壽命幾十年,的確是可以當個孩子養著,等她跟韓霽老了,鸚鵡也老了,到時候還能合葬。最讓她心動的是鸚鵡一直到老都是小孩心態,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天天稚言稚語,又古靈精怪,可比養個孩子好玩多了。

鸚鵡解了渴,它抬起鳥喙探過去,示意海珠給它擦擦水,對上她的眼睛,它愣愣地問:“看什麼?”

“看你好看。”擦完鳥喙,海珠順手用溼帕子給它擦擦毛,最後折了帕子放地上,小聲叮囑說:“拉屎拉帕子上,悄悄的,別噁心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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