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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忙碌之後,終於可以收工。

感謝了李明楊之後,四個人開車回賓館。

一路上,燈光將道路照得很亮。

夜深了,路上沒有什麼人,經過汽車站時,也沒有白天的熱鬧。

路邊的商鋪全都關了門,空蕩蕩的。

祝康長嘆一聲:“忙了一天,也算有點收穫。”

趙向晚知道他的心情很複雜,便安慰道:“明天還是得找三村灣的人進行調查。我們不進去,讓李警官以調查戶籍資料的名義把他們請到派出所來。”

周如蘭肯定了趙向晚的想法:“這個辦法好,安全、保險。”

到了第二天,四人依然直接來找李明楊。

依然是那間會議室,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終於見到了龔四喜、盧尚武的家人。

龔四喜的父親、母親一見到祝康,瞳孔一縮:太像龔大壯了!

龔父龔大利與龔大壯關係並不好。雖然是堂兄弟,共一個爺爺奶奶,但一來因為土改時結了舊怨,二來因為龔大壯日子過得比他好,所以有些嫉妒。只不過隨著龔大壯一家滅門,再加上整村拆遷,很多往事都被遺忘。

今天陡然看到一個與龔大壯很像的年輕人,龔大利內心有些打鼓。

祝康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龔大利,你兒子龔四喜,現在哪裡?”

龔大利與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警官同志,你問這個做什麼?”

【四喜說過,讓我們就當他是死了,以後都不要再提。】

【他現在過得那麼風光,絕對不能拖他後腿。】

趙向晚眸光一閃,暗自思索,看來,龔大利知道兒子做了什麼,這個老東西!

祝康嚴肅地拉下臉:“我們在進行戶籍調查,龔四喜因為什麼遷出原籍?現在又在何處?”

龔大利咳嗽了兩聲:“他在縣城讀高中,戶口遷到縣城了,後來就沒了訊息。時間久了,這個兒子是白養了。”

【他把戶口掛在我表姑家,改了名換了姓,又考上了警校,再回來當領導,日子過得好得很。】

【他有良心,孝順,雖然明面上不能認我們老倆口,但是每年都給錢給煙,他兩個兄弟幹了什麼都有人罩著,多好。】

趙向晚目光如矩,緊盯著龔大利的臉:“他讀高中,戶口掛在哪裡?”

龔大利對上趙向晚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慌:“他自己找的,我也忘記了,那個時候掛戶口也容易。”

趙向晚冷笑一聲:“77年,掛戶口可不容易!農轉非,多困難。你們家花了不少錢,動用了不少關係吧?”

龔大利尷尬一笑:“也,也還好。”

趙向晚步步緊逼:“75年龔四喜初中畢業,想到縣城讀高中沒有錢,找他叔叔借,卻沒有借到,所以不得不輟學,對吧?”

往事掀開一頁,再一次聽到龔大壯這個名字,龔大利感覺這會議室有些陰森森的:“二十年前的事,不,不記得了。”

龔母卻突然插了一句:“四喜是74年初中畢業的。”

趙向晚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龔母:“他當年成績一定很好吧?”

龔母點頭:“四喜是家裡最聰明的一個,很會讀書。只可惜,家裡窮,沒辦法讀書。”

趙向晚斂了笑容:“那怎麼75年他忽然又有錢能夠讀高中了呢?”

龔母愣了一下,看向龔大利。

龔大利皺起眉頭,瞪了龔母一眼,代為回答:“找親戚借了點錢。”

趙向晚放緩了語速:“哪個親戚?龔,大,壯吧?”

龔母明顯心理素質差很多,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龔大利卻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之後,甕聲甕氣地說:“什麼龔大壯,他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趙向晚加快了語速,不給他半點猶豫的時間。

“怎麼死的?”

“兇殺案,滅門慘案,唉!”

“都死了?”

“是的。”

“那房子、菜地、家中財物呢?”

龔大利目光閃爍,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堂兄弟幾個分了。”

趙向晚眼神冰冷:“原來,你們都是兇殺案的獲益者。”

第115章報應

◎這世上,是有報應的吧?◎

兇殺案的獲益者?

龔大利聽趙向晚這句話意有所指,有點著急地解釋:“不是不是,我們也不是想佔大壯的便宜,誰能知道他們家會遭來搶劫殺人犯呢?東西怎麼分,我們村裡都是有章程的。”

趙向晚道:“什麼章程?”

龔大利被她帶入到一個奇怪的對話氛圍裡,趙向晚似乎總有辦法讓他著急,讓他解釋,反正不管他怎麼表述,她總有辦法牽動他的情緒,讓他不知不覺地陷入到她設定的牢籠之中。

龔大利說:“村裡開了會的。那個時候我們是一個生產隊,田地歸集體所有,但房子、傢俱、雞鴨這些都是歸社員所有,龔大壯一家死光了,他沒有親兄弟,就由我、大山、大河三兄弟分了那些東西。”

趙向晚看著他說:“房子歸你了吧?”

龔大利點頭道:“我家人口多,又和他家住得近,所以要了房子、傢俱,其餘的東西,大山、大河拿走了。”

趙向晚問:“如果說,龔勇還活著呢?”

龔大利再一次瞳孔一縮。

【活著?我當然知道活著!羅警察抱出來的孩子,不就是勇伢子嗎?他一個才六歲的小孩子懂個屁。他舅舅衝出來說他是他的崽,那不正好,就讓他舅舅把他抱走,所有東西不都歸了村裡?】

趙向晚先前就有些疑惑:明明刑警在現場發現了倖存者,為什麼龔大利他們一個字也沒有提?原來如此!

舅舅應該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兇案現場,確認自己兒子已死之後,害怕兇手滅口,一把抱住龔勇,第一時間認下他,迅速把他抱走。

而村裡幾個見到龔勇面孔的人,都選擇性失明、失憶。龔勇家的大人已死,堂伯們還得花錢花力氣撫養他,得不償失。正好他舅舅願意抱走,那就趕緊走,至於死的是龔勇還是祝康,重要嗎?不重要。

冷血、無情、無義。

這是趙向晚對龔大利的評價。

也就是這樣的父親,才會養出龔四喜那樣的兒子!

龔大利強笑道:“警察同志,你,你在說什麼?不是滅門慘案嗎?龔勇怎麼可能活著?”

趙向晚抬起手,緩緩指向祝康:“睜開你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他,是不是很像龔大壯?”

龔大利被迫看向祝康。

一樣精瘦的身材,一樣狹長的面頰,一樣粗而黑的頭髮,一樣亮亮的眼睛,一看就是個雖然瘦小,卻精力充沛、強悍能幹的男人。

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很像龔大壯。

當年,就是這個龔大壯,用他的能幹、顧家、勤儉,在村裡第一個蓋起兩進六開的青瓦房,讓村民豔羨不已。

龔大利的嘴唇有些哆嗦:“勇,勇伢子?”

當這個熟悉的稱呼、深刻在記憶裡的鄉音在會議室響起,祝康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他不知道應該是答應,還是痛罵。

眼前這個男人,是除了舅舅之外,與自己血緣最近的堂伯。可是,他也是自己滅門仇人的父親!

祝康轉過臉去,沒有回應。

可是龔大利卻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堂侄龔勇。

【他來做什麼?】

【尋仇嗎?】

【四喜三天之後從小灣村回到家,連著做了幾天噩夢,我知道是他乾的。】

【造孽啊……】

聽到龔大利心中所想,趙向晚出離憤怒,聲音裡帶出凜然寒意。

“你真願意龔勇回來?”

“他若回來,老屋怎麼還給他?”

“他父母名下的所有財產呢?”

趙向晚越說,龔大利越緊張,直到最後她直接撕開隱藏在他心底的恐懼:“殺人兇手呢?你把龔四喜藏到哪裡去了?!”

龔大利陡然站起,坐著的椅子因為他劇烈的動作而掀翻在地,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可是他根本顧不得這些,大聲喊了起來:“誰說是四喜殺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趙向晚冷笑:“龔大利,不要掙扎了,盧富強已經歸案,他全都招了!”

聽到“盧富強招了”這五個字,龔大利如遭雷擊,呆立片刻,哆嗦著將手扶在桌上,支撐著自己發軟的雙腳:“胡說,都是胡說。”

趙向晚看著他,眼裡閃過一道寒光:“龔四喜在哪裡?說!”

龔大利不斷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能讓她知道。】

【趕緊通知有霖,讓他把這幾個人都抓起來。】

【絕對不能讓他們再查下去!】

【有霖啊,有霖啊,你為什麼要殺人吶!讀警校、當警察、做大官,多好的事情,你怎麼就……唉!】

趙向晚霍地站起。

龔有霖,龔所長,竟然就是龔四喜!

趙向晚雙手按在桌面,與龔大利直面相對,鳳眼微眯,眼中似有刀光劍影閃過。

“龔四喜並沒有離開羅縣,是不是?”

“很好!他換了名字,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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