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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向晚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他:“77年招工遷出原籍?哪個工廠?”
孫友敏說:“縣城的機械廠啊,當了兩年鉗工學徒,後來出師,跟著同事一起到南方打工,一去這麼多年,一點訊息也沒有。”
趙向晚步步緊逼:“一直沒有訊息,為什麼不報失蹤?像盧富強家裡一樣,失蹤多年,宣告死亡,登出戶口!”
孫友敏面色一白:“胡,胡說,我家尚武和盧富強不一樣,他,他有時候也會和我聯絡。”
趙向晚冷笑:“怎麼聯絡?寫信,還是打電話,或者,親自上門,接你過去住一段時間?”
孫友敏轉過臉去,不肯與趙向晚目光相對:“你管我嘞,反正我家尚武還活著,我才不會報他死亡。”
趙向晚轉過臉,看向李明楊:“你們盧輝局長的履歷,你那裡有嗎?”
李明楊有些緊張,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什麼意思?她要盧局的履歷做什麼?】
趙向晚冷靜地看著他:“好好想一想,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既然已經抓了龔所,你還猶豫什麼?錯失戰機,我們都會很被動。”
李明楊一聽,立刻站出來:“我打個電話,潘主任那裡一定有。”
趙向晚點頭,指著放在會議室牆角的紅色電話機:“打吧。”
李明楊現在也反應過來了。
趙向晚這一行過來,為的就是扳倒龔所、盧局。
縣城公安局裡龔、盧二人聯手,將上上下下管得像鐵桶一樣,誰都不敢與他們唱反調。以前也有同志看不慣他們一手遮天,結果不是被調走,就是被三村灣的群地痞流氓私下對付、苦不堪言。
剛才趙向晚他們借舊案為名,揪出了龔所的底細,火速派星市公安局的同志把他扣押。
現在,趙向晚又要向盧局宣戰了!
李明楊越想越興奮,腦子飛速轉動,衝到電話機旁,開始給潘磊打電話。
“嘟……嘟……嘟。”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潘磊的聲音:“喂?”
李明楊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難掩其興奮:“潘主任,我是李明楊,你那裡有盧局的履歷嗎?”
潘磊問:“你要幹嗎?”
李明楊看一眼趙向晚,趙向晚伸手接過電話:“潘主任你好,我是趙向晚。”
潘磊立刻熱情起來:“趙警官,你好,有什麼事嗎?”
趙向晚道:“你身邊有人嗎?”
潘磊愣了半秒:“你等一下。”
過了一會,潘磊的聲音再一次從話筒裡傳來:“好,我已經把門關上了,趙警官你有事只管說。”
趙向晚道:“龔有霖人在星市,現在已經被市公安局請去喝茶了。”
“什麼?!”
“哐——”地一聲響,估計是潘磊的椅子被帶翻,或者他撞到了什麼東西。
等到潘磊那邊安靜下來,趙向晚簡單解釋了幾句:“龔有霖涉嫌二十年前一起滅門大案,已經被帶走。聽說他與盧輝局長私交很好,我現在要查盧輝。盧輝現在局裡嗎?”
潘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在,在,他在。”
趙向晚問:“你怕嗎?”
潘磊的聲音有些哆嗦:“你們,行不行?你們只有四個人,人手不夠啊?”
趙向晚單刀直入:“這是一個升官的機會,你要不要抓住?”
潘磊問:“怎麼抓?”
趙向晚說:“你先把他的履歷發給我,我抓到重錘證據之後,我們再一起動手!此事必須快。”
對付龔有霖,潘磊有這個膽子,但是和局長對抗?潘磊猶豫了。
趙向晚輕笑一聲:“我們動了龔有霖,拿的是你開的公函,找的是李楊明,你已經和我們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除了並肩作戰,沒有退路可言。如果這次你退縮了,接下來就等著盧局的報復吧。”
潘磊的後背開始冒冷汗:“趙警官,你這是害我!”
趙向晚斂了笑,聲音裡透著威嚴:“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些什麼。你想升官晉職,卻不想承擔任何風險,怎麼可能?”
潘磊支支吾吾:“我們縣公安局裡,盧局長是一把手,治安、經偵、交警、特警……負責全面工作。我,我只是政工室主任,協助局長分管政工室、工會、輔警辦、反恐大隊、情報中心,還有警察基金會、婦聯、老齡辦工作……”
他羅裡吧嗦地講了一大堆,沒一句話在點子上。
趙向晚的態度變得冷硬起來:“潘主任,莫怪我沒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如果你不參與進來,等我從省廳調人手過來,和紀委一起開始全面整治,傷到你,那我也沒有辦法。”
潘磊頭有點暈:“從省廳調人手?你,你有這本事?”
趙向晚忽然笑了:“恐怕你還不知道,省廳廳長武建設貪腐一案,是我們重案一組著手查的吧?”
潘磊被趙向晚這一通話說得,滿腦門子都是汗,他戰戰兢兢地說:“趙,趙警官,你,你要我做什麼?”
趙向晚說:“立刻,馬上,把盧局長的履歷給我。”
潘磊徹底被趙向晚征服,乖乖道:“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拿。”
趙向晚說:“派一個信得過的人親自跑一趟,把履歷送過來。”
潘磊這一回沒有再猶豫:“是!”
掛上電話,會議室裡所有人都盯著趙向晚。
龔大利突然像瘋了一樣站了起來,大喊大叫起來:“來人吶,來人啊,警察殺人了……”
不等趙向晚吩咐,祝康猛地站起,一記手刀過去,劈在龔大利後頸。
龔大利軟綿綿倒下,被祝康一把托住,送回椅中。
祝康的眼睛裡閃著憤怒的火焰,他掃了一眼龔母和孫友敏,沉聲道:“不要鬧,不要吵,好好說話!”
龔母沒想到警察會直接動手,看著祝康那張酷似龔大壯的臉龐,嚇得打了個冷顫,嘴裡唸叨著“阿彌陀佛”,心裡直打鼓。
【報應,報應。】
【當年佔了他家的便宜,今天看來是要還了。】
【四兒啊,咱們現在日子過得多好。何必要犯下那傷天害理的事。】
孫有敏強撐著一口氣,喝斥道:“我要出去,你們不能強迫我留在這裡。”
趙向晚看她不老實,衝周如蘭使了個眼色。
周如蘭走到孫有敏身後,右手微微使勁,將她壓回座位:“二十年前的舊案,需要您配合調查,請坐。”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進來,送過來一個檔案袋。
袋子裡,裝著盧輝局長的履歷。
趙向晚開啟來匆匆掃過,將這薄薄的一頁紙放回桌面,眼中滿是嘲諷。
“孫有敏,看清楚了沒?盧輝,曾用名,盧尚武。”
“他的膽子,比龔四喜更大!”
“原名盧尚武,1959年生,父親盧國偉,母親孫友敏。”
“1977年進入縣城機械廠,遷出原籍,改名盧輝。”
“1982年結婚。”
“1983後進入黨校學習。”
“1985年調入縣城公安局工作。”
“他的老丈人,是縣公安局的老局長。”
趙向晚閉了閉眼睛,再一次睜開時,悲喜莫辯。
她安靜地看著眼前枯瘦的老婦人:“想要進入體制內,就必須經受組織的考查。他結婚了,他的老丈人是曾經的公安局局長,他不敢偽造檔案。所以,盧輝的每一段人生、每一個過程,都被記錄在冊。躲,是躲不過去的。”
孫友敏聽到她的話,一張臉變得蒼白無比,呆呆地看著趙向晚:“你,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兒子是領導,他一步一步走到現在不容易,我們不想拖他的後腿。你們有什麼仇、有什麼怨,都衝著我來,行不行?我求求你們了,我兒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對待工作非常認真,他真的很好。”
趙向晚搖了搖頭:“二十年前,龔大壯滅門慘案,一家六口盡數被殺。這樣的罪孽,是盧尚武、龔四喜、盧富強三人造下。老天讓他們逍遙了二十年,已經是瞎了眼,今天,也該還債了。”
孫友敏進來之後,一直在懷疑是不是二十年前的舊案被人揭穿,忐忑而恐懼。
現在趙向晚直接戳穿此事,她終於意識到大事不好。她猛地從椅中站起,想要衝出門去,卻被周如蘭一把攔下。
孫友敏瘋了一樣叫了起來:“你們放了我!你們放了我!我要見我兒子,我兒子是公安局局長!你們不能這樣對待老人,我有心臟病。”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要出去告訴輝輝,讓他早做準備。】
【只要讓他們閉嘴,這件事就不會有人知道。】
祝康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霍地站起,抬手指向眼前三個老人:“你!你!你!你們,就是你們的包庇,就是你們的無恥,才會養出那樣的殺人犯!你們的命是命,你們的前途是前途!那我爺爺呢,我奶奶呢?我爸、我媽呢?我九歲的姐姐呢?六歲的表弟呢?六條人命啊,六條命就這樣死在你們面前,你們竟然一絲絲悔悟都沒有!你們會有報應的!”
報應?
三個老人呆呆坐在椅中,半天沒有說話。
這世上,是有報應的吧?
如果沒有報應,為什麼龔大壯的兒子會成為警察,帶著這麼多人過來討要公道?
如果沒有報應,為什麼二十年前的舊案還會有人記得?
如果沒有報應,為什麼派出所的李楊明、公安局的潘磊,會聽趙向晚的安排?
趙向晚拿起電話,再一次與潘磊通話。
“是,你們盧局就是二十年前滅門慘案的主兇之一。”
“盧輝與龔有霖,一個都跑不了。”
“你先穩住盧局,我們馬上過來。”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趙向晚對祝康說:“走!抓人去。”
祝康頭皮有些發麻:“直接去公安局,抓局長?萬一他反抗呢?”畢竟是在他的地盤,萬一狗急了跳牆呢?
趙向晚站起身,看向李楊明:“李警官,請立刻派車把這三個老人送到星市公安局,對外就說龔所請他們去大城市享福,一定不要讓他們聯絡任何人。明天一早,省廳將會派人下來,全面整頓三村灣。如果走漏一點風聲,唯你是問!”
李楊明早已感覺到風雨欲來,知道這將是羅縣近十年來最大的變化,從上到下,一定會有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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