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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剛重重點頭:“記得!”
祝康問:“五年了,你真還記得?”
穆剛咬著牙:“我報警之後回到家,越想越不對勁。好端端的,那個老太太怎麼就摔在我面前,還拉著我褲腳不放?多半她就是柺子同夥!我就拼命地想啊,拼命地記啊,每天晚上都要記一遍,我要把她的樣子牢牢記在腦子裡,只要在人群裡見到她,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趙向晚道:“記得就好,這也是重要線索。你說,他畫,抓緊時間模擬畫像。”
穆剛內心升起了無窮的希望。
第129章酒店
◎灰色的眼眸,不耐煩的眼神◎
隨著穆剛的講述,季昭的眉頭皺緊。
第一次看到季昭的表情如此嚴肅,趙向晚有些迷惑:“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對嗎?”
季昭是畫家,對人體骨骼、面相有一種近乎直覺的天賦。
【他的描述有不少違和的地方。】
【這個老婆婆做了偽裝。】
【你問她,扶起老人時感覺對方的身體是輕還是重?】
年輕輕,骨骼關節柔軟,肌肉有力,攙扶時順勢而起,會感覺到對方身體輕。
年紀大,骨骼關節僵硬,肌肉虛弱無力,無法順勢而起,這個時候攙扶時就會感覺到對方身體很沉重。
聽了趙向晚的問話,穆剛思索片刻:“輕。我彎腰去扶她的時候,只輕輕一用力她就站了起來。佝著腰拉著我的手,連連道謝。”
趙向晚問:“她拉著你的手,觸感如何?”
穆剛忽然反應過來,急得腦門子冒出汗來,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該死!那是個假老人,她的手軟和得很,我被騙了!”
掀開迷霧,去偽存真,季昭根據穆剛的描述畫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
凹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略長的鵝蛋臉、彎彎的眉毛,高挑的身材,瞳仁是一種特殊的灰色,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這是一個帶著異域風情的漂亮女人。
穆剛愣愣地看著眼前女人,忽然跳了起來:“我見過她,我見過她!”
趙向晚問:“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穆剛狂叫起來:“就在那個公園,雪兒丟了的時候,我在公園裡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地亂竄,我在那裡拼命地喊雪兒、雪兒。走到廁所旁邊,這個女人提著個包包從裡面出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像是看不起我,又像是同情我,反正就很莫名其妙。她穿了條花裡胡哨的裙子,面板很白,像個外國人。哦哦,我知道當時為什麼我注意到她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珠子也是灰色的!”
趙向晚心裡有些發急,這麼多重要的線索,穆剛、派出所的同志怎麼都忽視了?
“啪!”
穆剛抬手又給了自己一巴掌,又氣又恨又急:“我怎麼那麼蠢?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灰色眼珠子的人?就是這個女人假扮的老太婆,就是這個女人拐走了雪兒!我怎麼就沒把她抓住?我真蠢!”
趙向晚看他臉上紅腫一片,指印分明,顯然是下了死手,道:“留著力氣找孩子吧,別激動。”
趙向晚的態度很冷靜,但冷靜的底下卻蘊藏著深深的堅定,這讓穆剛焦躁不安的內心稍稍平靜了一些,又想了一些細節:“她只提著個布袋子,沒有抱孩子,雪兒肯定在她同夥手裡。她的眼珠子顏色很淺,她的面板比一般人都白,不太像是個漢人。可能是外國人,也可能是少數民族。”
有了這麼多線索,重案組的人在一起商量行動計劃。
兩幅肖像,一幅姑且算是雪兒的近照,另一幅是疑似人販子的畫像,全都發往各地公安局協查,看看解救的被拐賣兒童裡有沒有穆雪兒,也查詢罪犯資訊庫裡有沒有與人販子想匹配的物件。
這個過程反饋至少需要一週的時間,由黃元德負責。
高廣強說:“星市郊區董婆婆販賣集團已經全面落網,是許局親自率隊抓的人,我去會一會這個姓董的,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資訊。”
趙向晚主動請纓:“我和祝康再去一趟瑤市,問問閔家蝶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她是瑤市人販子網中一員,或許見過畫上這個灰眸女人。”
大家分頭行動。
高廣強這邊反應最為快速,負責販賣兒童的董婆婆並沒有見過穆雪兒,也沒有見過灰眸女人。她這條線負責的主要是與柺子碰頭,然後對兒童進行篩選,分別賣往不同的地方。作為中轉站,被抓的董婆婆認罪態度良好,供出了湘省好幾個拐賣團伙,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說謊。
董婆婆供述的團伙太過龐大,星市公安局與瑤市公安局聯動,一起出擊,解救出近百名失蹤兒童,立下大功。
可是這麼多孩子裡,沒有穆雪兒。
穆剛急了,天天蹲守在公安局門口,只要看到趙向晚或者祝康出來,就跟上來:“趙警官,祝警官,怎麼樣?有沒有雪兒的訊息?我看到好幾個家長領孩子回家了,我家雪兒呢?”
別的孩子找到了,偏偏雪兒沒有訊息,穆剛急得天天晚上揪頭髮。頭頂上那零亂的頭髮都被他揪得日益稀疏,看著蒼老了許多。
趙向晚擔心穆剛會瘋,安撫道:“我們去瑤市公安局打聽雪兒的下落,你安心幹活攢錢,一有訊息我就打你傳呼機。”
穆剛只得離開,臨走之前不斷地叮囑:“記得呼我啊,一定要記得呼我,不管是什麼訊息,只要是訊息,就呼我啊。”
趙向晚、祝康來到瑤市。
一聽說趙向晚又來了,瑤市公安局的人熱烈歡迎。
對魏局長而言,趙向晚是福將啊,她一來就協助瑤市公安局破了兩起大案,還扯出一個跨地域的兒童拐賣集團,今年年底寫工作總結報告,三頁紙都寫不完!
方濤凱沒看到季昭,有點失望:“季老師怎麼沒來?”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一天十幅速寫、三幅素描,完成了嗎?”
方濤凱腦門子冒汗:“那個,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雷凌大笑:“趙警官,你這眼神,犀利啊。”
笑完,雷凌又解釋說:“最近小方工作態度非常良好,實在是太忙了。前幾天有一個入室盜竊的案子,每天往醫院跑,和倖存者溝通,熬夜畫像呢。是真沒時間完成季昭交代的任務。”
趙向晚沒有和他寒暄,開門見山:“我要見見閔家蝶。”
雷凌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我來安排。”
趙向晚與祝康一起,在看守所見到了等待審理宣判的閔家蝶。
她長胖了一些,整個人的狀態和剛剛被抓的時候比,好了很多。
一見到趙向晚,閔家蝶便說:“趙警官,你說得對,安居樂業,才能過上好日子。我現在看守所裡,也算安居了是不是?看守所的警察姑娘很好,教我認字咧。不管最好判我坐幾年牢,我一定好好改造。在監獄裡也能學手藝,我到時候好好學,爭取出來做個好人。”
趙向晚點點頭:“我今天找你,想請你幫我個忙。”
閔家蝶一聽,警察還會找我幫忙?立馬來了精神,身體前傾,隔著柵欄看著趙向晚:“你說,什麼忙?”
趙向晚拿出穆雪兒的照片:“你見過這個孩子嗎?她五歲時被拐,這是她現在的模擬畫像。”
季昭的畫像感染力驚人,雪兒抱膝坐在牆角,一臉的柔弱無助,閔家蝶只看了一眼,內心便被刺痛。她閉了閉眼,搖頭道:“對不起,我沒見過。”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唉!】
【被拐的女孩子,都很慘。】
【這個世上,黑心腸的男人太多。】
閔家蝶那一句“被拐的女孩都很慘”,讓趙向晚的心往下一沉。
有多慘呢?
可能會被打斷腿、割掉舌頭、剜去眼睛,弄成殘疾人博取路人同情,沿街乞討。
可能會被賣到山溝溝裡當童養媳,未成年便圓房生娃。
可能會被賣到歲月場所進行調教,等到身體發育良好便接客賺錢。
……
落在任何一個孩子身上,都足以讓她、讓家長崩潰。
如果閔家蝶沒有見過雪兒,那雪兒到底在哪裡?
趙向晚拿出灰眸女人的畫像,展示給閔家蝶看,內心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那,這個人你見過嗎?”
閔家蝶瞳孔一縮,身體瞬間一僵。
【怎麼是她?】
【應該是她吧?十幾年沒見,她似乎沒什麼變化。】
【她犯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警察找?】
趙向晚萬萬沒有想到,閔家蝶會認得這個人販子!
趙向晚提高音量:“她是誰?”
閔家蝶抬眸看著趙向晚:“你,你找她做什麼?”
趙向晚將雪兒的畫像再一次舉到閔家蝶面前:“五年前,她帶走了這個小女孩。”
閔家蝶閉上眼睛,半天沒有言語。
【閔立娜,呵呵,你也有今天?】
【十幾年不見,你也成了一個壞人。】
【我們……都變成了壞人。】
這是找到雪兒最關鍵的線索,趙向晚繼續追問:“閔家蝶,她是誰?是你的童年好友,是不是?”又是一個姓閔的,應該是從慈善堂出來的孩子。
閔家蝶睜開眼,看著趙向晚,怨氣勃然而出。
“屁的童年好友!她叫閔立娜,和我一起送到了雜技團,後來雜技團解散,我和嬌嬌跟著胡老頭搞撐竿舞,她跟著喻柳老師走了,喻老師組建了一個歌舞團,把臺裡幾個漂亮的傘上舞演員,還有幾個漂亮女孩都挖了去。我從少管所出來之後,找人四處打聽嬌嬌的訊息,在珠市遇到了閔立娜,她長高了、長大了,但那雙眼睛灰灰的、霧濛濛的,像個外國人一樣,我一看就認了出來。”
趙向晚追問:“閔立娜現在哪裡?有沒有她的聯絡方式?”
閔家蝶搖了搖頭:“她完全變了個樣子,一臉的高傲,彷彿她是隻豔麗的孔雀,我是隻拔了毛的土雞。我認出她來的時候,她嘲諷了我兩句,說什麼當初如果跟著喻柳,現在早就成了明星,吃香喝辣,日子過得美滋滋。”
趙向晚打斷閔家蝶憤憤不平的語言:“你是哪一年,在哪裡遇到的閔立娜?”
閔家蝶想了想:“80年7月吧。我從少管所剛放出來,在珠市最豪華的賓館,蓬萊閣酒店的門口見到了她。她那個時候穿了條很暴露的花裙子,長頭髮披到腰上,漂亮得像一道光。”
趙向晚問:“後來見過嗎?”
閔家蝶搖頭:“沒有,只見了那一次,感覺很不愉快,我也沒有留她的聯絡方式,轉身就走了。”
時隔十五年,到哪裡去找閔立娜?
趙向晚問:“喻柳是誰?雜技團的領導嗎?”
閔家蝶說:“是雜技團的臺柱子,具體是不是領導我也不太清楚。那個時候我們都太小了。被慈善堂的人送到雜技團,本來是想讓我們學點手藝,將來養活自己。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十年運動一來,雜技團也被鬥爭,鬥過來鬥過去的,全都散了,各奔前程。”
“哪一個雜技團?”
“彩虹雜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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