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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就是好玩,想試試,沒想到錢剛匯過去,他就來了。他說他是一個大學教授,搞了個什麼模型,只要他往這個模型裡放一顆棋子,想讓誰死,誰就得死。”

“我肯定不信的嘛,說錢不錢的無所謂,就當是交個朋友。沒想到他說他有職業操守,講誠信,拿了錢就會辦事,然後就消失了。”

“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我真的,只是好玩,我沒想到他會真的殺人。”

趙向晚打斷他的自我辯解:“僱兇殺人也是殺人,雖然你沒有親自參與殺人的行為,但對方在授意之下才有所作為,在整個犯罪過程中你是主謀,一般是……”

停頓片刻,趙向晚斬釘截鐵地說了兩個字。

——“死刑!”

唯有死,才讓馮良康畏懼。

你和他講道理,他覺得你幼稚,因為他吃過的鹽比你飯還多;

你和他講良心,他覺得你迂腐,因為良心換不來金錢、權勢;

你和他講社會責任,他覺得你可笑,商人逐利是本性,老百姓的生死算個屁!

唯有法律,才會讓他忌憚!

聽到“死刑”二字,馮良康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面色蒼白,四肢無力,所有的精氣神彷彿被抽離出這個身體,死亡的恐懼感,令他再也維持不住剛才的淡定。

【不能死。】

【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再多的錢,都沒有意義。】

艱辛過往從馮良康眼前閃過。

一開始,推著小板車一個村一個村地叫賣:賣瓜子糖嘞~賣芝麻糖嘞~

他做的芝麻糖、瓜子糖真材實料,味道好、價格公道,十里八鄉都誇讚。只要推車一出攤,就會湧過來一群嘴饞的孩子,嘰嘰喳喳地喊著。

“給我一角錢的瓜子糖!”

“五分錢的芝麻糖,賣不賣?”

“花生糖有沒有,我要稱二兩。”

不管是誰來買,不管花多少錢,他總是笑眯眯地招待著,因為這些都是他的衣食父母。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飄了呢?

八十年代市場經濟剛剛起步,老百姓對糖果的需求開始抬頭,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在縣城租了家小門面,專門賣各種糖果,芝麻、花生、冬瓜、紅棗……但凡能夠用到的食材,他都能做成香噴噴的糖果。

有一天,一個小記者路過,拍下他被顧客簇擁的照片,發在報紙上,然後,“糖果馮”的名號被叫響,無數人慕名而來,一斤兩斤地買。

1982年,他成了縣裡第一個萬元戶。

1985年,他家的鈔票多到屋子裡堆不下,賺到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

然後,他開公司、上市,成為明星企業家、人大代表,生意越做越大。

他膨脹了,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勞、自己的本事。

出過幾次國,見識過發達國家的紙醉金迷之後,他的內心越發貪婪。

他想賺更多的錢。

這個時候,曾經被他視為“衣食父母”的消費者,全都變成了任他宰割的“韭菜”。

韭菜們的健康、安危、性命,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他只想從韭菜們的口袋裡掏出錢來。

可是,有一天,韭菜們覺醒了。

他們開始質疑食品安全,開始抗議黑心商家。

馮良康的第一反應,是打壓。

敢和他作對,唯有死路一條。完全忘記,這世上還有法律、公平與正義。

馮良康忘記了,自己也曾經是窮苦的老百姓。

馮良康忘記了,自己的發跡源於記者的一篇報道。

他更忘記了,是這個時代造就了他。

趙向晚看著馮良康,嘴角微勾,眼中寒光似利箭射出。

“馮良康,你相信報應嗎?”

馮良康喃喃自語:“報應?報應?啊,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他垂下頭,喉嚨裡發出“嗬嗬”怪響,整個似篩糠一般顫抖起來,恐懼將他整個人籠罩。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也許會在此刻劃上句號。

他知道,曾經把他抬上高位的老百姓,現在要以法律為武器,站起來推翻他、制裁他。

趙向晚直起腰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現在,你的報應,到了。”

一瞬間,馮良康的心理防線全面崩潰。

他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從椅中滑落,像一灘爛泥一般,團在審訊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他呆呆地仰頭看著趙向晚,微弱的聲音從喉嚨裡擠了出來:“不能死,不要死,我有錢,我坦白,我交代……”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趙向晚傲然而立,眼神冰冷,沒有半點憐憫。

第166章永恆

◎正文完結◎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審訊室牆壁上這幾個字忽然給了馮良康活下去的希望。

心理防線全面突破的馮良康為了免於死刑,拼命地剖析自己。

瑞森是什麼人,聯絡方式如何,給了多少錢,見過幾次面——先前讓趙向晚團隊尋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有一絲訊息的引線,終於有了重要突破!

在供出一大堆犯罪事實,馮良康順帶牽連出一連串與他勾連的政府官員。

工商局、衛生局、食藥監局、報社……

要抓的人太多,祝康寫得手發酸。

朱飛鵬在一旁聽著,內心既激動又疑惑。

激動的是,一樁大案就這樣破獲。

疑惑的是,趙向晚到底是怎麼判斷吳瑞森是境外殺手,又是怎麼讓馮良康相信吳瑞森已經抓獲的?照片是季昭畫的,唯妙唯肖,這一點朱飛鵬沒有懷疑。可是,那段錄音是怎麼回事?趙向晚先前並沒有準備這段錄音啊。

等到審訊結束,馮良康在筆錄上乖乖簽字、摁指印。

朱飛鵬走出審訊室,還在走廊站著,便一把拉住趙向晚問:“老大,你這錄音機?”

趙向晚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

錄音機裡,來來去去只有一句話:“是,我在酒店見到馮先生……”

“噗——”地一聲,朱飛鵬驚掉了下巴。

“你這?”

趙向晚知道他想問什麼:“放心,馮良康不跳起來,我也會藉機按停。”

朱飛鵬滿心的疑惑,依然沒有得到解答:“你怎麼知道引線人在國外?又怎麼知道他們是在酒店碰的頭?馮良康根本沒有說啊。”

趙向晚很淡定地說:“既然國內找不到人,那有可能在國外,我就問了問。你留意到了馮良康的表情變化了嗎?”

朱飛鵬拿起自己做的筆記,連連點頭:“對,你一開始和他聊姓名、公司名稱,讓他放鬆戒備,也試探出基線反應。當你突然問起他是怎麼聯絡引線的時候,馮良康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緊接著,你說這個殺手組織不在國內,他的右邊眉毛動了動,眼周肌肉痙攣,這代表緊張,對不對?”

趙向晚讚許點頭:“對。”

朱飛鵬一拍大腿:“厲害!你這腦子,怎麼就轉得這麼快?只是兩個問題,你就確定了馮良康與引線有接觸,並推測出引線人在國外。”

趙向晚道:“在此之前,馮良康身邊並沒有蹊蹺的車禍事件,這說明引線與他是第一次合作。良而康食品公司此前也沒有曝出與黑.道有聯絡,那他是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個以製造意外來完成謀殺任務的團伙?”

朱飛鵬眼睛一亮:“出國,偶遇?”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出國住哪裡?能夠在哪裡偶遇?”

朱飛鵬反應很快:“酒店。”

趙向晚指了指他手裡拎著的錄音機:“對啊,所以我剛剛出去,讓同事錄了個音,兵不厭詐嘛。”

朱飛鵬內心的敬仰之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現在說出來容易,但要精準判斷,步步為營,引出馮良康的實話,那一點錯誤都不能有。

哪怕現在朱飛鵬知道答案,讓他來主持審訊過程,也做不到趙向晚那麼篤定、冷靜。

朱飛鵬想到什麼,立刻就會表達出來,立馬開始拍起馬屁:“老大,你剛才問話的時候,氣場真是太強大了!馮良康節節敗退,終於說了實話……”

趙向晚打斷了他後面的誇讚:“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

朱飛鵬立定,抬頭挺胸:“是!收集證據。馮良康辦公室裡的名片,所有的通訊記錄,轉賬記錄,並與M國警方聯絡,抓捕引線。”

趙向晚點了點頭:“很好,去做吧。”

良而康食品集團公司生產、銷售毒奶粉一案已經查明;

馮良康僱兇殺人情況屬實,證據確鑿;

可是追查引線,卻困難重重。

M國警方不太配合,效率低下,三個月之後才有反饋訊息。

核實情況,上門實施抓捕時,吳瑞森一家三口早已離開原本住了十幾年的出租屋,不知所蹤。

唯一能夠提供給省廳的訊息,是關於瑞森的一些基本情況。

引線,本名吳瑞森,M籍華人,並非他對馮良康所言的大學教授,而是威爾頓酒店的一名普通清潔工。女兒吳莉莎,性格內向,小學一年級展露出驚人的數學天賦,老師帶她進行智商測試之後,建議送M國天才學校就讀。

吳瑞森卻以自閉症為由,拒絕學校要求,自行在家教授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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