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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炎手中緊緊攥住了閻雲舟的那一封信,他閉上了一下眼睛:

“我們的家眷被脅閻雲舟必然已經知曉,這一封信應該在他上奏之前,若是我沒有猜錯他是在等我們主動向朝廷奏報若羌之事。”

此刻白城大帳,閻雲舟已經寫好了上奏朝廷的奏疏:

“王爺,這個可要即刻送出?”

暗玄上前一步問道,但是閻雲舟卻搖了搖頭:

“算算時間,昨晚宋成炎應該就已經收到了信,他如何做都會給本王一個回信的。”

周維在廳中來回踱步,閻雲舟看著他的樣子擺了下手:

“你晃得我頭暈,這會兒該晃的是宋成炎。”

周維停下來直接趴在了閻雲舟寬大的桌案上:

“王爺,你說這宋成炎會上書朝廷嗎?”

他從昨夜就在糾結這個事兒,閻雲舟很顯然沒有他的焦慮,施施然抬手拿過了茶盞:

“若是我所料不錯,今日午時之前,宋成炎的信件便會到。”

“你這麼料事如神,不如再猜一猜,他信中會說什麼?”

閻雲舟看了看他,眉眼之間盡是篤定之色,他緩緩開口:

“他會與本王請罪失職之責,並表示會與本王一通奏報若羌一事。”

日頭漸漸到了正中的位置,暗玄忽然出聲:

“王爺,涼州傳信到了。”

周維立刻過去接過了他手中的信件,一屋子的將領都在看著他,閻雲舟靠在了椅背上,微微向他揚了揚下巴:

“開啟吧,揭曉的時候到了。”

周維念出了信中內容:

“王爺見字如晤,若羌與羯族勾結末將始料未及,致使兵器落入羯族之手,險些釀成大禍,末將即刻便上奏朝廷,自請失職失察之罪…”

周維都讀完之後看著閻雲舟的目光滿是崇敬:

“王爺,你怎麼料到宋成炎一定會上奏請罪的?”

第82章融入

閻雲舟看了看周維淡淡開口:

“宋成炎不是初入朝堂的毛頭小子,先帝能放他在涼州鎮守這麼多年,他一直盡忠職守,這一次必然是宮裡那位用涼州守將的家眷相威脅他才可能如此按兵不動。

但是這件事兒一旦經由本王之手上奏朝廷,他就知道所謂的密旨無論是宮裡的人還是魏家那群走狗都不可能認,最後黑鍋一定是他背下來。

這失察之罪可大可小,端看朝廷如何發落,一般來說如此戰時朝廷不會隨意發落守邊的大將,他多半有驚無險戴罪立功。

但是這一次,他明白皇帝要的不是一個能夠守住涼州鎮壓西域的大將,而是要一個聽話的,甚至可以同若羌沆瀣一氣與我分庭抗禮的守將,所以,他的罪名必然不輕。

與其那個時候連通家眷一併獲罪,倒不如選擇和本王同時上奏,他清楚只要他回信本王必定會在奏摺上儘量迴護於他,他只要同時請罪,至少這涼州參將的位子還能繼續坐下去,總好過抄家流放。”

這其實只是其中一層的用意,另外一點閻雲舟沒有挑明,他這一次給宋成炎送書,讓他儘早做決斷,這個決斷可不簡簡單單關係到這一次他是否上書的問題,而是以後。

宋成炎現在就像是懸崖中被吊在中間的獅子,只能往一個方向爬才能有一線生機。

密旨他接了,這一次上書就已經明白地告訴了皇帝這個替罪羊他不做,來日,等到戰爭真的打響的時候,宋成炎就是想要效忠朝廷,那路也已經被閻雲舟堵死了。

“這封信派快馬送往京城吧,記得,要比宋成炎的信晚一日到。”

暗玄接過了信件:

“是。”

閻雲舟看了洛月離的來信,現在整個幽州外鬆內緊,已經被洛月離給圍成了一個鐵通,因為裡面正在鑄造兵器,閻雲舟將所有的守將都遣了出去,只留了洛月離那邊過來的一個身邊隨從:

“幽州那邊這一批趕製的兵器什麼時候能做好?”

“回王爺,洛大人說再有兩個月。”

閻雲舟在心中盤算著時間,兩個月,兵器,馬匹,錢糧。

“王爺,洛大人最擔心的還是軍糧。”

閻雲舟站起身,看了一眼沙盤上的地形圖:

“你回去告訴洛月離,軍糧本王已經有著落了,讓他專心鑄造兵器,並且傳訊景郡王,兩個月之內,必須要回到幽州。”

“是。”

寧咎這一天的時間也沒有閒著,他真的找上了閻雲舟底下的將領,讓他們幫忙著人在營中幫他找五十名名曾經接觸過醫藥,要識字會寫字的人,最好要年輕些的。

這說起來實在算不上是什麼難事兒,下午這五十人便被湊齊送到了寧咎的眼前。

“我現在需要從你們50人中選20個出來,以後這20個人主要便在傷兵營負責照料傷兵,我會教你們醫術,會教你們如何救治你們的戰友,當然,現在有不願意在傷兵營的也可以舉手,我絕不勉強。”

畢竟這個時代,很多人從軍就是奔著上戰場的,未必都喜歡做這照顧人的活,選了一個下午寧咎才敲定了人選。

他需要給這二十人集中培訓,包括,傷兵營的衛生,消毒,如何包紮,如何換藥,如何記錄,等種種。

這一下午的時間寧咎幾乎就耗在傷兵營中了,晚上他將這二十人“分產到戶”,每人手中都分了幾個床位:

“以後,固定這床位上的人就是你們需要負責換藥和照料的人,楊府醫,晚上換藥的時候你們一人帶四個,讓他們上手跟著練練。”

寧咎還制定了早晚必須用酒精消毒一次傷兵營的規矩,以最大限度地保證衛生,防止感染。

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羯族便開始了再一次的攻城,但是這一次他們的衝鋒完全在閻雲舟的預料之內。

早在前一天閻雲舟便派出去了一股部隊,這一股部隊一直都沒有回城,而是埋伏在了城外,直到羯族來襲都沒有露面。

對於羯族上一次是會用的箭簇閻雲舟已經有了準備,迎戰的人兩兩一組,盾牌幾乎可以完全遮擋住兩個人的身子。

閻雲舟站在城樓之上,冰冷的鎧甲襯的他的面色冷肅,這一場大戰他已經在心中推演了無數遍,羯族,他需要在兩個月之內,徹底打服羯族和北牧。

寧咎也跟著他登上了城樓,血撕肉搏,無論再看過少次他都會感慨戰爭的殘忍,尤其這一次怎麼好像他們的人不敵呢?

他湊到了閻雲舟的身邊,小聲問道:

“是不是我們比較被動?”

閻雲舟側眼看了看他:

“佯敗。”

寧咎這次看見已經被架在城樓上的火炮,他知道白城本身應該沒剩下多少能夠用的火炮了。

上一次用是因為羯族的箭簇實在是讓他們傷亡太大,閻雲舟才會用一些,這一次,難不成那箭真的這麼厲害?逼得閻雲舟不得不用火炮?

閻雲舟想要將人引到火炮的射程之內,但是很顯然上一次羯族已經吃過這火炮的虧了,這一次沒有靠的太近,寧咎剛想問他們不靠近怎麼辦的時候就聽到了底下齊齊的叫罵聲。

那聲音彷彿經過了排練一樣,罵的十分難聽,仔細聽來都是罵羯族膽小,窩囊,活該在隨州死了那麼多的人…

羯族和北牧受不了激,即便主將還有理智,但是底下計程車兵已經有不要命衝城門這邊衝過來的了,畢竟隨州一役那麼多人都葬身在了汪洋之中。

寧咎看了看身邊這人,這罵人的法子不會是這人想出來的吧?不過倒確實是好用,兩軍對陣,不光是打,還有謀,誰的軍心先亂,那麼結局已經註定。

閻雲舟並沒有急著命人開炮,而是等羯族的分歧更大,直到對方主將已經準備鳴金收兵的時候,閻雲舟赫然出聲:

“開炮。”

戰鼓擂響,白城的守將再不戀戰,而是立刻脫身往城門跑,幾乎是與此同時,城牆上架著的炮火齊發:

“撤,快撤。”

那冒進的羯族被這炮火炸的血肉淋漓,這一次寧咎向前一步眯起了眼睛,他需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炸彈到底威力有多大,閻雲舟則是拉著他的手臂將人擋在了身後:

“過來,小心飛濺的彈片。”

羯族已經開始退敗,但是這一場戰役還遠沒有結束,閻雲舟再一次開口:

“擂鼓,吹號。”

烏沉沉的號聲響徹在這片戰場上,擂鼓是發射火炮的號令,而那烏沉的號角則是埋伏計程車兵發起衝鋒的指令,那已經向後退敗的羯族和北牧被忽然衝出來的白城士兵伏擊了個正著。

前有截兵,後有炮火,軍心已亂,軍心一亂,那就是萬劫不復,這一場戰役的成敗已經註定,城樓之下殘陽如血,羯族能夠逃回去的人已不足三成,寧咎轉過身如夢初醒一般地問道:

“我們贏了?”

閻雲舟的臉色慘白,卻還是點了一下頭:

“是,我們贏了。”

但是沒有一場戰爭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一次也一樣,傷兵被一個一個抬了回來,寧咎看了看下面的人忽然開口:

“你先回營帳,我想下去看看。”

閻雲舟看了看底下那尚未打掃的戰場微微皺眉:

“下去?看什麼?”

“我想看看那被火藥炸到的人,判斷一下這火藥的威力。”

“我同你一起。”

閻雲舟不放心他下去,寧咎拉了他一下:

“哎呀,我沒事兒的,你看看你那臉色,快進去歇歇吧。”

“讓暗玄跟著你。”

寧咎沒再拒絕,他帶著暗玄出了城,他方才其實從城樓上看到了,那炸藥爆炸的半徑其實並不大,很多那炮火周圍的羯族人被掀翻在地之後還能爬起來。

“寧公子,你,你看這些屍體做什麼啊?”

暗玄出來的時候還挺擔心寧咎會嚇著的,畢竟這人應該沒有這麼近距離地到過戰場,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換個膽子小點兒的他都得被扛回去。

而閻雲舟顯然不放心寧咎,雖然沒有跟下去,但是一直在城樓上沒有離開,目光一直跟隨城樓下那個步在血海中的人。

屍體對寧咎來說並不陌生,新鮮的不新鮮的他都見過很多,但是這種數量的新鮮屍體他確實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血腥味瀰漫在他的鼻間,他擰著眉心往前走,專找彈坑的地方。

他目測那彈坑的直徑應該只30-40cm,深度在20-30cm左右,他蹲下身檢查了很多死去的羯族人的屍體。

發現那些羯族人身上很多人的致命傷其實並不是炸藥所傷,而是身上的刀山等外傷。

只有離彈坑很近的屍體才是真正的死於炸傷,他撿起了地上碎裂的彈片,這彈片是用土陶做的,和近代用的土炮其實是很類似的製作方法,單純的沒有加苦味酸的黑火藥其實並沒有很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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