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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監牢內。
此時已聽到梆聲在街邊響著。
蘇州思和書院的院長李雉忠陷在囹吾,呆呆地望著獄吏身旁的火光。他臉型瘦削,面容滄桑,頭髮散披下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正當他無所事事之時,有人從外面來了。
夏元龍拽著袍子,快步走到他那間號房前,敲了敲牆壁。
李雉忠瞪大眼睛,急忙爬到他的跟前,握緊了鐵欄杆:“您是……來搭救我的?”
夏元龍沉穩地點點頭:“沒錯。在下便是那位南京文壇的夏副盟主。”
“夏先生!久仰大名呀!”李雉忠激動的淚水都要湧上來了。
“您怎麼進來的?”他問。
“我說是李院長在南京的兄弟,他們也許是看我派頭大,便放我探看一眼了。”夏元龍道。
“您有什麼辦法沒有?!”李雉忠急切地逼問著。
夏元龍皺了眉:“我剛到蘇州,對這裡的書院中人都不瞭解,甚至姓名去處也不知曉,難以及時召集啊。”
“這……”李雉忠想說些什麼,又覺得難以啟齒。
“李院長應該對這些人瞭如指掌吧。”
李雉忠突然沉默了。
“說不全也行,哪怕只拎出幾個領袖人物來,都能使事情容易許多。”夏元龍補充道。
可李雉忠稍有些不悅之情了。他開始想的是夏元龍盡全力搭救他,讓他回來主持大局。可目前副盟主竟要先聯絡諸位書院人士,控制好書院的大權,這叫他打死都不願意了。南京盟會本來就對外地無力管轄,這些人基本上都有了當‘土皇帝’的意思,藉著改革當幌子撈油水數不勝數,誰也不想被輕鬆地甩下來。
“雖已深夜,然此處未免人多耳雜,萬一牽連別人……”李雉忠眼珠子一轉,“所以請夏副盟救出我來,再計議此事不遲。”
夏元龍憤懣又無奈,只沉吟半晌,終於得了個主意,一拍大腿道:“要不這樣,你就地寫一封辯冤書,我謊稱是你家兄弟,給你帶到衙門。到時候升堂問案,不愁沒人知道。你不敢透露的那些書院中人,一旦聽說此事,就知道南京來人,有衛祭酒在背後幫持,定會傾力相救!”
夏元龍這個中和的主意著實不錯。他放棄了書院的控制權,而將方向轉移到援救李雉忠本身,不僅能解燃眉之急,也足以讓李雉忠妥協。
李雉忠見夏副盟做出如此讓步,自己有了些許慚愧,也為了自身的安危考慮,便獻策道:“此計雖好,仍欠個可走的門路。在下和衙門書房的馬書辦私交還好,你遞到他那兒去,叫他交付府君。但切莫說書院之事,他是極力主張查封的。”
夏元龍知道這些書辦喜歡獅子大開口,又謹遵衛懷的話,不得不問道:“他開口可索要賄賂的麼?”
李雉忠笑道:“您放心,他一直欲令我出來的,不過未得其機。今日若聽有個外地兄弟,必義不容辭遞去的。”
夏元龍這才放心,將帽子一戴,趨步走出去。他披星戴月,在街邊摸得零星幾個雪花,抬頭看時,似乎還有些滴雨。廣闊而深邃的黑空,讓夏元龍想著無窮無盡的問題。
該解決的還有很多,但他認為,首當其衝就是要把各地書院的控制權把握在盟會手裡。
一清早,夏元龍又去找了李雉忠,李雉忠將寫好的辯冤書送上,並抱怨說那些獄吏太不通情理,就備個紙筆的事還浪費了他甚多口舌。不過夏元龍對此人的喋喋不休不感興趣,揣帶著書信,由監牢門口打聽到了街邊,得知馬書辦的住處,急忙趕去。
所幸衙門還沒開堂,馬書辦在聽說夏元龍的來意後,笑著臉請他進來。
二人各自坐定,夏元龍便道:“在下乃是雉忠的胞兄,名幼懷,素日在南京辦事,聞他犯了罪,特來託書辦上稟知府,希恕其情。”
馬書辦笑道:“您尋對人嘍!若換個別人,必勒要錢財數倍,叫你左右為難;我是個純良百姓,又兼李院長困窘之際,怎能不盡心為之?”
“勞煩馬書辦了。我這兄弟不識時務,辦這書院搞出這麼多歪事,真教……”夏元龍痛心疾首地搖搖頭。
馬書辦扶著檀木椅子嘆氣:“你當勸勸他了。你這位親弟明知這書院是郡王所忌,眾矢之的,還像衙門似的貪贓枉法,知府大人怎會容忍?”
“不知這甚麼書院何時查封?”
馬書辦底氣十足地說:“就在今日!”
夏元龍眉尖一跳。
“有幾個官兒還不服氣,準備去衙署裡與知府大人面談;依我說沒用!知府心意早決,他們耽擱不了幾個時辰!”
“這樣就好。”夏元龍強掩著心中的焦慮,連忙打斷這個話題。
“話說的太多了,”馬書辦嚐了口溫茶,“您放心回去,在下必做的妥帖。”
夏元龍絕不肯走。就算能救出李雉忠來,也須三五日的時間;而書院今日就要遭滅頂之災,情況火急。他只能親自面見那些所謂‘不服氣的官兒’,與他們及時站在一起,才有一線生機。但馬書辦會允許一個閒散人物,上不了檯面的人進衙門麼?
“不知馬書辦可願讓在下一同進衙?”元龍暗自乞求著。
他看到馬書辦的神色變得猶豫,又逐漸變成難堪,好似要拒絕。他在此刻甚至想到,自己如若救不了書院,那便拼了命也要把自己牽扯進去,玉石俱焚。
馬書辦雖不想應許,然終歸顧了李雉忠的情面,做出了決定:“你是他弟兄,去……算行吧。”
“謝書辦!”他喊得極具真誠,這麼多句交談只有這一聲是由衷喊出的。
他還未曾從剛才的激動中擺脫出來,便在臨近正午之時進了衙門。因蘇州連日公務清閒,知府對坐衙便不那麼看重了,此時仍不見他的人影。
須臾,馬書辦說要去書房,就留元龍一人坐在二堂安歇。
等待,半個時辰過了,天氣炎熱,夏元龍還望不到人,手指耐不住地在紙窗上盤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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