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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氣結:“如今外邦擴張迅猛,你卻要我大清緊閉國門,故步自封!不知是何居心!”
明珠笑眯眯道:“所以,這事兒根除不了,能遏制便已很好了。”
張英氣得不說話了。
康熙見狀只好出聲調停:“都是國家棟梁、多年的老臣了,還這樣吵架,成何體統。”張英難得失態,起身朝康熙拱手,就由坐回原位彆著頭不說話了,倒是明珠一點也不動氣,還溫言解釋道:
“這法子是懷柔策,目的自然是為保民生安定,再用雷霆之策輔之——便允許出海商船配炮筒、僱鏢師,或是在立冬前後的出海季專門撥出一支遠洋水師來,沿著航道護衛商船,若遇外邦劫掠船,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劫掠回去,但不許水師揚掛大清旗幟,只當普通水上鏢師就是了,這樣便能將此事壓在民間,不涉及國與國之間的邦交了,雖說他們沒什麼好東西,但次數多了、損失多了,知道咱們這塊骨頭不好啃,聯合的同盟國又倒戈,說到底出海都是為了做買賣掙銀子,掙不到銀子,那些紅毛人想來也就漸漸打消了念頭了。”
這話倒還有幾分妥當。康熙點點頭,又虎著臉對自己十幾個兒子教導道:“這事兒你們都再回去想想,看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有就儘快呈上來,這事事關重大,絕不可耽擱。你們回去也好生揣摩揣摩明珠的話,咱想想你們自個,說得都是什麼玩意兒!”
眾皇子起身應是。
一股腦又將兒子們轟出了西暖閣,胤礽告別要出宮回府的弟弟們獨自回毓慶宮,十三要去看一眼兩個幼妹,胤礽想起八公主和十公主和額林珠在湖邊滑冰,也不知回去沒有,便邀著胤祥一起結伴坐上了肩輿,這時雪又下得更細碎了,飄落在乾清宮通往毓慶宮的東二宮巷上,堆積了三寸厚,四周人少沉寂,正好能讓胤礽平靜地思考著,明珠的法子好嗎?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劫掠商船的事,真就沒法根除嗎?
正想著呢,剛穿過御花園,就見胤祥說:“二哥,那樹上的是不是額林珠啊?”
胤礽額頭青筋一跳,舉目眺望而去,就見額林珠爬在一顆巨大的銀杏樹上,她爬得高,手裡捧著個幼鳥,想給它送回樹上的鳥窩裡去,哈日瑙海也攀在樹上,兩隻腿鉗在樹幹上,在下頭虛虛地託著她,怕她摔下來。湖面上滑冰的人早散了,就剩他們倆還在外頭不知道回家。
胤祥還在想,妹妹們不知是不是回永和宮去了,章佳氏以前一直住在永和宮偏殿,因此去世後,她兩個女兒也交給德妃撫養了,胤祥因此才會和四哥那般要好,這是自小在一塊兒的情分。雖說德妃不是個特別慈和的人,但溫憲去世後,對女兒的愧疚與移情,讓她將小八和小十當自個女兒養著,十分盡心盡力,胤祥還是很感激她的。
他剛想和二哥說他改道去永和宮看一眼,就聽二哥忽然壓低嗓音湊到他耳邊說:“正好,二哥交給你一個差事。”
胤祥對胤礽也是無有不應的,立刻表態說:“二哥只管吩咐。”
“等會兒,我讓人把額林珠帶回去,你幫二哥把那小子給狠狠揍一頓。”
“啊?”
胤祥呆呆地眨了眨眼。
這……這算什麼差事啊?
第139章串門
胤礽親自扭了額林珠的耳朵回去,卻留下胤祥與哈日瑙海在雪中銀杏下大眼瞪小眼。
哈日瑙海頻頻往額林珠離去的方向回望,有些不解地看向漲紅了臉的胤祥:“十三爺到底有什麼吩咐?”太子爺在木蘭被迫捏著鼻子認了這門婚事,當即便表示要留額林珠到十六歲,還要在京城婚嫁,因此哈日瑙海也舔著臉隨駕回了京,他幼時住的阿哥所的院子早分給了其他小皇子,於是程婉蘊特意讓人去前院弘暄弘晳隔壁搗騰出兩間屋子來給他住。
策妄阿拉布坦也樂得長子被大清未來的國君名為女婿實為半子地養著,對兒子毫不留戀,給他留了人和錢,拉上康熙賞賜的回禮就頭也不回地回準葛爾部去了。
如今瞧著額林珠都回毓慶宮了,他自然也想回去,誰知卻被十三阿哥叫住了,說有話要說。
胤祥哪有什麼話,不過是擔著他二哥的“差事”,尋個藉口將人留下來罷了。胤祥是個實誠耿直的人,哪怕胤礽只是隨口一說,也沒真逼著他下手,哪怕這事兒聽著就離譜得很,他仍舊會……努力做到。
哼哧哼哧半天,在哈日瑙海愈發狐疑的眼神下,胤祥豁出去道:“我要跟你打一架!”
哈日瑙海頭頂彷彿緩緩升起一個:?
他雖然沒說話——畢竟日後他隨著額林珠論親戚的話,這位也是他的小皇叔了不是,即便沒差幾歲,但他怎能對長輩不敬重呢?(光想想都美得冒泡),雖然如此,但他的眼神還是透出一股“十三爺您是否有腦疾”的疑問,鬧得胤祥也有些惱羞成怒了,衣襬往腰帶上一掖,辮子一甩,馬步一紮。
“不欺負你,咱就赤手空拳比!”胤祥騎射百步穿楊,和擅長摔跤的大哥直郡王不同,他是個極厲害的遠端射手,雖說摔跤也不差,但跟哈日瑙海這個蒙古出身的長處比,的確是相讓了。
哈日瑙海見他這架勢,本還在猶豫,卻已經被突然猛撲過來的胤祥搶佔了先機,頂住了肩膀絆住了腳,一個過肩摔就狠狠地摜到了雪地裡,冰涼刺骨的雪渣子倒進了脖子裡,他不由被凍得一個激靈,他這才發現這位爺竟是來真的。
為什麼啊,哈日瑙海從地上彈起來躲過胤祥一拳的時候,心裡還是充斥著疑惑,他一個扭身又閃過一拳,他自打回了京城安分守己,自來只跟著額林珠打轉,什麼時候得罪十三爺了?
若說是十四爺,哈日瑙海也就認了。
偏偏十三是毓慶宮的“自己人”,太子爺像愛護四爺一樣愛護著十三爺,哈日瑙海也長大了,知道打了阿哥的後果,生怕娶不上額林珠的他為此連連後退躲避,只守不攻。
不一會兒,他臉上就掛了彩,嘴角捱了一拳破了,眼角被肘擊擦了一下青了,摔在地上額頭磕了石子破了皮,怎麼刻意全往臉上招呼啊?疼倒不是很疼,就是瞧著倍感丟臉,哈日瑙海再是個泥人也捱打挨出了幾分火氣,於是瞅準機會一個後空翻躲開胤祥的攻勢,轉身一個掃堂腿將人踹了出去。
胤祥被踢中了腰肋骨,一時疼得有些站不起來,見哈日瑙海鼻青臉腫站在那兒直喘氣,他忍不住笑了,這樣總算能交差了吧?
哈日瑙海走上前去將胤祥拉了起來,沉聲道:“冒犯了,十三爺。”
胤祥疼得直倒氣,擺擺手:“得了,是我先動手,跟你沒關係。”
兩人渾身都是雪、雪又和著泥,凍得臉紅手紅,像兩個從地裡剛挖出來的番薯似的,相互看了一眼又都笑了,坐在樹下歇了會兒,相互又有些沉默不知道說什麼,還是哈日瑙海先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問道:“那會兒在上書房,你為什麼打我?”
胤祥奇異道:“不是你打我嗎?”
哈日瑙海想了半天,有點不記得了,含糊地應了一聲:“好像是。”頓了頓,又問道,“那你今天又為什麼要尋我打架?”
胤祥說不出口,輕咳一聲:“你就當我手癢了。”
哈日瑙海撇了撇嘴:“打又不好好打,招招都留著勁,沒意思。”
胤祥笑了,等那疼的勁緩過來,拍拍衣裳站起來:“等會宮門要下鑰了,我還得去永和宮一趟,就不跟你在這扯閒篇了,回見吧世子爺。”
“等會。”哈日瑙海讓一旁圍觀起鬨的蒙古侍衛掏出個犛牛油混天山紅花做的活血化瘀傷膏來:“那腳踢重了,放著不管回頭估摸要青上十天半個月,這藥拿去擦,過兩日就好。”
胤祥接了,卻指了指他的臉,低聲道:“你臉上的傷可別擦藥,回了毓慶宮只管就頂著這張臉到我二哥跟前轉上兩圈,好消他心頭那奪女之恨,你日後才有好日子過呢。”
哈日瑙海恍然大悟,立即拉住了要走的胤祥,一臉真切地懇求道:“那勞十三爺再來幾下,重一些,頂好將我這眼圈打成腫得睜不開的魚泡。”
胤祥:“……”從未見過有人提出這樣的請求。
哈日瑙海又捱了幾拳才心滿意足地用蒙語對侍衛道:“揹我回去。”
蒙古侍衛與其自小一起長大,也是蒙古勳貴的兒子,故而不大怕哈日瑙海,反倒疑惑地上下打量道:“世子,你這腿腳也傷了?”
哈日瑙海怒道:“讓你揹你背就是,怎的話這般多?”
“是。”侍衛委委屈屈地蹲了下來,世子爺那麼大一塊頭,這麼大老遠地揹回毓慶宮去他明兒這腰估計就直不起來了。
哈日瑙海柔弱無力地趴在侍衛背上回了毓慶宮,正好是晚膳時分,本想去後罩房找程額娘好生訴訴苦,誰知剛進門就遇上了門神一般立在那兒的何保忠,見了他就大呼小叫起來:“哎呦,世子爺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嬉冰摔的?不得了不得了,可得趕緊拿活血化瘀的藥來揉開淤血!來個人,去後頭跟程主子要幾瓶好藥,什麼?程家三姑奶奶進宮來了,主子領著她一塊兒去永壽宮找王嬪娘娘說話還沒回來呢?噢,使了人來說要留在那兒用晚膳,還要打牌呢啊?哎呦這可就不湊巧了不是,沒事兒,奴才這就去回太子爺,開了庫房來取藥,世子爺先回房歇息啊,奴才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哈日瑙海:“……”他默默從侍衛背上爬了下來,又在心裡默默地想,太子爺這心思也太縝密了些!料得也太準了,這是緊防著他回來賣苦肉計呢。
等何保忠取藥回來,見那藥瓶子上貼著個竇字,哈日瑙海就知道拿得太醫院專精跌打損傷的竇太醫自個配的藥油和藥膏子,那真是藥到病除的好藥,十三爺下手又不大重,回頭再拿熱水冷水交替這麼一敷,得,他這頓打就算白捱了。
哈日瑙海哭笑不得,太子爺這是把十三爺的性子也算計進去了!
“世子爺,奴才學過一些開揉的手法,您別動,您這傷得當心伺候,那些小太監手粗腳粗的,還是奴才來吧,您忍著點疼啊——”何保忠還特意親手為他抹藥,那大胖手搓得熱熱的,笑眯眯地又狠狠挖了一坨抹在皮子上火辣辣的藥油,那揉淤青的時候下手那叫一個重啊,哈日瑙海哪怕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由鬼哭狼嚎起來。
何保忠在毓慶宮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會親自過來,只怕也是太子爺吩咐的,哈日瑙海只好含淚認了。
前院就那麼大點地方,胤礽坐在書房裡聽著隔牆傳來的高低起伏的嗷叫聲,心想,等阿婉回來估摸著也要到宮門下鑰的時辰了,前殿後殿的門一鎖,明兒再把他尋個由頭派出宮去,回頭回來這傷指定都瞧不出來了。
就這麼辦。胤礽吃著阿婉留給她的薯條,心情愉快地翻過一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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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正殿,小太監們正蹬梯子爬上屋簷,將屋頂上雪白的一層積雪掃下來,往常宮裡的雪都得先堆在角落裡,回頭再讓蘇拉一車一車從後門運出去,今兒毓慶宮的程佳側福晉帶著弘晉阿哥、三格格佛爾果春以及程家三姑奶奶來串門,這雪王嬪娘娘便傳話說留著給阿哥、格格們搓雪球玩。
王嬪娘娘的貼身宮女甘露姑姑說地上的雪髒,讓取用屋頂上的。
小太監們自然恭謹地應下。
小太監們爬高取雪,又瞧見了隔牆住在偏殿裡有些神神叨叨的高答應(並非當年坑害王嬪的高答應),大雪的天,她又孤身坐在亭子裡,火盆也不點一個,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院子。
這個高答應是康熙三十九年進宮的,青澀脆嫩如春日新草一般的年紀,才十五歲,因此也很受寵了一段日子,可惜她生下的十九阿哥今年二月過完年時夭折了,才兩歲,從此高答應性情就有些古怪了,十九阿哥生前的屋子不許奴才打掃擦拭也不許旁人進去,有時夜裡還會坐在裡頭哭。
原本王嬪娘娘也住偏殿,小太監也不止一次瞧見她直勾勾地盯著健康活潑的十八阿哥瞧,那眼神滲人的很,後來王嬪娘娘也有些害怕,拘著十八阿哥不許出門,另一頭就趕緊求了萬歲爺,讓她搬到正殿去住了。
王嬪娘娘雖未正式冊封為嬪,卻是萬歲爺金口玉言提的受嬪位分例,她入宮這麼些年連育三子,是年輕妃嬪裡最受寵的那個,因此住了正殿也算理所應當。先前王嬪娘娘不提這事兒,也是念著當年溫僖貴妃的恩德,不想驚擾她的英靈。
如今住了倒也好了,正殿寬敞,即便十五十六兩個阿哥都進來住也能住得開了。
王嬪還是專門留了一間屋子,將溫僖貴妃一些舊物都好生收了進去,有一回被康熙瞧見了,還沉默了許久,才嘆息道:“你倒是重情。”對王嬪的喜愛也更盛了,幾乎只要來後宮,必是翻王嬪的牌子。
今兒程婉蘊是聽說太子爺他們一溜阿哥都被康熙叫了過去,想來前朝有大事發生,估摸著不來後宮了,正好婉荷又遞牌子進宮來見她,她便起了念頭去找王嬪。
這幾年,程婉蘊管了家,能在後宮走動以後,她一直刻意和永壽宮維持著私交,一是王嬪這個人恬然平和,生得又好看,性子對她的脾氣、看著還養眼,二是她一直記得太子爺將來會給廢黜的導火線……程婉蘊低頭看下這個正往她膝蓋上爬的小包子。
十八阿哥胤衸是康熙四十年生的,如今正好三歲半,生得活脫脫是個胖版圓版幼態版的王嬪,特別特別漂亮,生得日頭都曬不黑的白皙面板,眉目與王嬪一模一樣,都是眼尾略翹的桃花眼,偏偏這種眼型生在她臉上又不叫人覺著輕浮,只覺有種形容不出來的味道。
這樣的容貌生在十八阿哥臉上,又是十二分的俊秀可愛了。
他像個小麵糰子,性子活潑嘴又甜,這個孩子是康熙四十八歲時得的,那會兒距離十七阿哥胤禮已經出生四年了,年近半百的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孩子了,誰知又得了一個阿哥,比起十九阿哥病病歪歪,這個孩子又漂亮又相較之下還算健康,簡直是他還未衰老的最好證明,康熙不免最喜愛這個嫩嫩地仰頭喚他皇阿瑪的幼子。
去年過年,康熙讓十八阿哥坐在他肩頭看煙火,可把眾位成年的皇子都驚著了,並且紛紛扭頭去看一旁站著的太子爺——這可是當年太子爺小時候才有的待遇。
胤礽維持著風度,實際上被看得十分無語:難不成他如今三十幾歲這麼大個子還能跟個小孩子爭這個寵?怎麼爭?把十八扯下來,自己爬上皇阿瑪肩頭去?
總之如今宮裡除了四妃,最炙手可熱、盛寵多年不衰的就是王嬪了。
程婉蘊今兒過來是刻意要給王嬪一個驚喜,因此進門來什麼也不說,先讓開身子笑道:“王嬪娘娘,您看這個是誰?可還認得呀?”
婉荷之前嫁給了京城趙家的長子,原本程世福是貪趙家和程家住得近,能看顧女兒,誰知沒過兩年,她那公爹趙申喬外放浙江巡撫,而她的夫婿剛中了舉人,還要考進士,並沒一個官身,自然跟著爹孃去赴任,因此婉荷只好跟著去了浙江,從此天遙路遠好些年都沒回來,今年趁著公爹回京述職,她也好容易才回來一趟,因此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遞牌子進宮見長姐了,誰知還能見著當年在宮裡交好過的王阿玉。
“民婦拜見王嬪娘娘……”
當年那個傻傻的小姑娘如今也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她梳著婦人頭,原本還有些拘謹地福身行禮,卻還沒低下身子就被王嬪一把扶了起來,緊緊攥住了手。
“婉荷?”王嬪低頭看她,竟有些不敢認。
當年那蟬鳴的夏日,連綿不絕的青棚騾車就好似又在眼前了,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婉荷甚至還記得當初在順貞門外排隊候選時,她初見王嬪,被她的美貌驚得呆在原地的樣子。
她不禁握著王嬪的手笑著落淚:“娘娘可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這樣明豔動人。”
“這輩子能再見著你,我這輩子也值了。”王嬪也不免抱住婉荷大哭了一通,她心裡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宣洩了出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枯燥的宮闈生活,起初,盛寵也曾迷了她的眼,直到遭人算計差點失去第一個孩子,直到早產生下十五阿哥卻因孩子體弱而被康熙嫌棄,眼前的所有繁華似錦的假象才都散了。
幸好她運道好,遇見了溫僖貴妃,後來又悄悄地依靠東宮,她像只膽小的狐狸披著東宮的虎皮,上書房有太子爺照看十五和十六,後宮裡太子妃掌權了好些年,被奪了宮權的四妃顧不上她這樣的小嬪妃了,她才在四妃的陰影下苟活著,就這樣一日也不敢放鬆、小心翼翼了那麼多年才讓自己和孩子都平安活了下來。
所以她怎麼會忘了婉荷呢,要不是她像個線頭將自己和東宮綁在了一起,她頂著這樣一張臉蛋,可能早就死了,或是像偏殿的高答應一樣,變得瘋瘋癲癲了。
程婉蘊見狀便一手牽著十八阿哥,一手牽著弘晉,再讓佛爾果春拉著婉荷帶進宮來的小女兒趙姝寧,豎起一根食指在唇上噓道:“嫂嫂帶你們出去堆雪人,咱們悄悄地出去,讓娘娘好好說說話。”
十八和程婉蘊很熟悉了,很開心就讓程婉蘊牽走了。
自打進了康熙四十年,程婉蘊即便再鹹魚,也能體會到一絲焦慮了,一廢太子也不過轉眼幾年就要來到了,只是看著宮裡風平浪靜,康熙對太子爺依舊如常,讓程婉蘊有些恍惚,那樣可怕的未來真的就要來到了嗎?
她記得一廢太子的兩個導火索,一個就是她牽著的、正蹦蹦跳跳的十八,十八阿哥胤衸在康熙四十七年隨駕出塞行圍是突發疾病,不治而亡,時年八歲。有說十八是得了腮腺炎的,也有說是肺炎,還有說是淋巴結腫大?
總之,歷史上並未詳細記載十八的病因,但程婉蘊記得當初不知打哪兒看到的史料記載,稱十八當時生病時的症狀是“雙腮腫脹、發燒”之“祚腮”症,雖不知靠不靠譜,但這樣對應起來,好似與腮腺炎比較對得上,而且那會兒行圍正好是深秋初冬,和腮腺炎的流行季節也能對得上。
腮腺炎麼,若不是慢性的,大多就是病毒感染,在後世不算什麼特別大的毛病,甚至接種疫苗也能預防,但在清朝小孩子得了就很是煩難了。
而且,聽說當時康熙四十七年,康熙這在宮裡閒不住的皇帝半年之內往外跑了三回,美名曰“巡幸塞外”,而回回都點十八這個小兒子隨駕,程婉蘊也鬧不明白康熙是怎麼想的,胤衸本身不算身壯如牛直郡王那一類的,孩子抵抗力本來就弱,長期以來舟車勞頓能不出事嗎?果然最後一回隨駕,就把小兒子的命送了。
康熙恐怕也認識到胤衸之死與他頻繁隨駕有關了,而且在十八在前往木蘭的途中生了病後,原本病情不大嚴重,康熙便把十八單獨留在了拜昂阿行宮,只是留下人照看他,想著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仍舊帶人繼續前往木蘭,之後拜昂阿行宮來人飛馬傳報十八阿哥病情危重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康熙才知道胤衸的病沒他想的那般簡單,他立刻掉頭返回拜昂阿,又令京城急速派遣御醫前來救治,但終究是來不及了。
他的粗心大意害死了最年幼的兒子,心痛如絞之餘懊悔不已,自然不免看誰都不順眼,就把氣撒在了自顧不暇、被兄弟黨爭夾擊得焦頭爛額、未能表露出悲痛的太子爺身上。
第二個緣故就是受到康熙責罵的太子爺被直郡王告了小狀,說他半夜在御帳外鬼鬼祟祟窺視,稱其:“每夜偪近布城,裂縫竊視”,讓康熙懷疑其有謀朝篡位之心,這下年老皇帝的所有怒火全部撒到了胤礽的身上,最終以胤衸之死為導火索,在胤衸去世的當天,康熙宣佈廢除胤礽的太子之位。
這就是歷史上,程婉蘊能記得的一廢太子的經過了。外朝的那些事她實在摻合不起來,力所能及的也只能從王嬪這頭下功夫,多多花心思幫著她把十八養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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