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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程世福忙著治理歙縣,無暇顧及子女,他未曾納妾,因此官夫人之間的迎來送往、人情往來,加之家裡的鋪子、田地就全交給了吳氏和自家老母親,家裡的大人們通通都忙得不可開交,恨不得生出三隻手來。
懷章自打會走路起,就是程婉蘊帶著他。
在他眼裡,長姐什麼都懂,而且從來不禁著他做這個做那個,他最喜歡跟在長姐屁股後頭跑,雖然長姐有時候看顧他看得煩了,也會給他隨意找一本有畫的書,在縣衙院子裡鋪一張草蓆,把他往那兒一丟,讓他自個看書,只要他不亂跑,就不管了。
那會兒家裡帶畫的書,不是醫書就是農書,難以想見,旁人家孩子的啟蒙讀書不是《千字文》就是《三字經》,而他的啟蒙讀物卻是《本草綱目》、張宗法《三農紀》(懷章還記得三農紀裡頭還詳細教授瞭如何挑豬苗、如何餵豬、母豬產崽如何護理,小小的懷章對著上頭畫得栩栩如生的母豬產後護理圖示印象十分深刻)、徐光啟的《除蝗疏》、蒲松齡《捕蝗蟲要法》、李源《補蝗圖冊》等等……這些書不僅給了他看,長姐也常翻出來看。
為何家裡這般多與治蝗相關的書籍,這都是程世福四處搜尋來的,因為歙縣所在的徽州,正是年年鬧蝗災的地方,從他記事起,幾乎每年都能瞧見蝗蟲,本地的蝗蟲大多還沒長出翅膀就被如臨大敵的程世福帶人翻地、挖土、水淹火燒殺得差不多了,但防不住大多蝗蟲都是從北方山東、河南跨越長江黃河遷飛而來的。
長了翅膀的蝗蟲,是最難滅的。
康熙二十四年,蘇北、皖北大旱,合肥、桐城、霍邱、巢縣、六安先爆發了蝗災,江蘇的盱眙、寶應、贛榆等縣也同時發生蝗災,以後逐步擴大到安徽的和州、蒙城、懷遠、鳳陽、天長、全椒、來安;江蘇的儀徵、溧水;浙江的嘉善、海鹽、淳安等縣,眼見這次又是一次將要地跨三省危及20幾個州縣的大蝗災。[注1]
歙縣在長江以南,尚且還沒蝗蟲飛來,大半相鄰州縣的慘狀已相繼傳來,江蘇盱眙“蝗食禾稼殆盡”。安徽鳳陽“夏,大旱蝗,禾麥皆無,人食樹皮”。全椒“秋七月,飛蝗蔽天,禾苗殆盡,民大飢”。天長“大旱,自三月不雨至,九月,飛蝗蔽天,人民相食,子女盡鬻”。[注2]
長江是人類的天塹,蝗蟲卻不怕,歙縣被波及只怕也是早晚的事了,程世福那會兒就已經急得嘴角生燎泡了,想到好不容易長成青禾的莊稼將被蝗蟲食盡,隨之而來的必定是饑荒,他痛苦得夜裡睡不著,便起來繞著院子一圈一圈地走,走到天亮,拿冷水抹了臉,又強作鎮定坐鎮衙門以安民心。
那年長姐十四歲,他十一。也是在那年,長姐忽然從書局淘來一本佚名的《治蝗精談》,那真是一本好書啊!那本書程世福用了其中幾個法子都十分管用,寫得亦是字字珠璣,沒有半點拖泥帶水,也沒有農書中常見的要祭祀蝗神與劉猛將軍廟、金姑娘娘廟之後才能捕蟲的說法,懷章很喜愛這本書,反覆讀了數十遍。
他阿瑪就常說,長姐是有福氣的人,出去逛街總能淘到些好東西,懷章自小就受長姐影響,原本信奉的是“子不語亂力怪神”向來不屑這樣的神異之說,但安在長姐身上,又顯得那麼合情合理,否則這樣一本老舊發黃、殘破不堪的農書,旁人都尋不到,又怎會被長姐尋到呢?偏偏還是極有用的書。
從這本書上得來的法子,長姐後來又在程世福帶領農戶、鄉紳實用過後,與他一起將這些法子重新整理、改進,寫成一本新的《治蝗略》,程世福親自為女兒和兒子所寫農書作序,興致沖沖要獻給知府大人,希望他先在徽州刊印,之後上遞天聽,將治蝗之法普及天下,好拯救萬民,但當年的徽州知府是個極狹隘、無能的貪官,他面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將書給燒了。
什麼《治蝗略》,區區稚子能寫出什麼玩意兒來,程家每年冰炭孝敬才給那麼一點銀子,還想他出銀子替他刊印?他替他揚名?呸!
程世福並不知道,他還傻乎乎地以為知府大人已遞上去了,但朝廷並不重視,雖然遺憾,但也只能嘆息一聲。
程婉蘊也對此不大強求,她一向以為自己能做的有限,假借尋得古書的由頭將現代治蝗的辦法交給程世福,不過是為了想讓自己的阿瑪能睡個好覺罷了,如果能救更多人自然更好,若是救不了,她也已盡了力。如果因此而一直痛苦,日子會過不下去的。
何況兩年後她就要進宮選秀了,她的心思又落在那上頭去了。後來歙縣蝗災漸漸少了,這事兒漸漸也被程家淡忘了,就連程婉蘊自個可能都意想不到,年輕時曾無意蘇過一回,那多年以前射出的子彈如今卻幫助了弟弟,也幫助了自己。
但程婉蘊十四歲寫的《治蝗略》,雖被貪官汙吏付之一炬,卻也被十一歲程懷章抄錄珍藏,這是他們集寫出來的第一本書,即便上頭不認可,懷章也想留個紀念。
因此,站在龜裂的田地上,張廷玉聽了蝗災就臉色蒼白,越發覺著頭頂上的烈日刺目暈眩,人也跟著打晃,卻忽然發現程懷章雖然面色凝重,但卻似乎一點兒也不慌亂。
“懷章,怪不得我阿瑪總說你穩重,”張廷玉有些佩服地看著他道,“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都到了這地步你竟如此穩得住,這點我不如你。”
程懷章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這倒不是穩重不穩重的事兒,而是治蝗這事兒吧……”他仰起臉,那張素來有些冷板的臉因想起幼時的事而變得柔軟,難得對著不明所以的張廷玉笑道,“我熟得很。”
張廷玉呆了呆:“你還會治蝗?”
程懷章拉著張廷玉回去了,沒過一兩個時辰就把以前長姐帶著他整理的《治蝗略》給默了出來,看得張廷玉沉默不語: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不是,都是一路讀書科考上來的,怎麼你會的東西都和我不一樣呢?
“你忘了我是哪兒的人?我和長姐自小就幫著阿瑪捕蝗,這些法子還是我姐姐找到、後來整理成冊的,她是個頂頂好的女子,只是你們都不信。”程懷章吹了吹紙上未乾的墨跡,“走,找匹快馬,把這些法子送到趙大人那兒,有他在,不愁下頭的人不用心!”
自打春日就在地裡發現蝗蟲卵的訊息不脛而走,果然常常遭受飛蝗折磨的蘇浙皖三省百姓也都提心吊膽了起來,以往每次官府都只能督促百姓捕蟲,有好些的縣官會拿出自己的俸銀、以身作則與民一起捕蝗,但這樣往往捕也捕不盡,有些蟲卵除不盡,冬日裡沒有凍死,第二年又復生,因此百姓們又開始日日燒香拜蝗神,還有請跳大神的圍著自家田地跳的。
以往只能求神拜佛,但今年似乎有什麼不同,海寧的百姓是率先體會到不同的。
新來的海寧知府張大人自掏腰包,刊印了五千餘冊的《治蝗略》,下發給各州縣、村落,還在鄉里貼了佈告,專門派遣官吏下鄉勸民捕治,那治蝗略上還畫有圖示,印得極為清楚,即便不識字的農民也能看懂。
海寧的張地主正讓自家孫兒將官府發的《治蝗略》念給他聽,他以前也是個地道的農民,後來轉而去走貨賣生藥材,掙下兩間藥鋪、醫館,置辦了桑田、藥田千畝,對於鬧蝗災的事兒,他比誰都著急。
“防治蝗蟲要法:一、要減少蝗蟲的吃食來源。蝗蟲大多食小麥、高粱、水稻、玉米和穀子,卻不吃大豆,而大豆耐旱、不挑地,可在大旱時多在田地裡種植大豆,防治蝗蟲之時,還能保障災時有大豆作為最後存糧,不至於凍餓。”
自打玉米和紅薯引進華夏後,大多數農田裡都不愛種大豆了,張地主聽了連連點頭,他以前也遇著好幾次蝗災,那蝗蟲好似真的不愛吃大豆,此法可行。
“好孫兒,你接著讀。”
“二、蝗蟲喜歡在地勢低窪之處產卵,可將這樣的田地改種池塘,用以養魚養蝦,蝗蟲棲息產卵地減少了,蝗蟲也會變少。”
張地主搔了搔頭皮:“可是不都說魚蝦的卵會生蝗蟲麼?再養魚蝦不會生出更多的蝗蟲來麼?”他剛冒出這個疑問,就聽孫兒又唸叨道:“另,註明:魚蝦並不會產蝗蟲卵,此為謬傳。”
“噢,原來如此。”張地主點頭,的確他之前也覺著奇怪呢,魚是魚,蝦是蝦,怎麼會產蟲卵呢,可是所有人都這樣說,他便也信了。
“三、利用牧雞牧鴨治未生翅之蝗蝻。蝗蟲還未生翅之際,將雞鴨投放在生了蝗蟲的田地中使其消滅蝗蟲,而雞鴨吃了蝗蟲長勢更好,一畝地約莫牧五十隻雞鴨,每隻鴨能食蝗蟲三十餘隻,其中又屬牧鴨治蝗更為得力,每隻鴨能食蝗蟲數量為雞的三倍,每日能食近兩斤蝗蟲,鴨群亦更喜愛扎堆捕蟲,比雞群更易管理……”
張地主當即就從躺椅中跳了起來,鞋子也不穿就對家丁嚷道:“快讓人去買鴨苗來!咱家田畝這樣多,起碼要七八百隻!快去買,回頭指定就買不著了!實在買不著,買些雞苗也行,你快去快去!”嚷完張地主又發愁道:“這牧鴨牧雞隻能吃蝗蝻,那從北地飛來的蝗蟲怎麼辦?”
話音未落,孫兒就已搖頭晃腦道:“四、利用鳥類捕食飛蝗。江南常見的百靈、野鴨、大雁、沙雞、海鷗都食蝗蟲,其中,燕鴴、白翅浮鷗、田鷯最愛食蝗蟲,這三類鳥兒中又以燕鴴猶最……”孫兒唸到此處,又將書展開給張地主看,“爺爺,這兒有燕鴴的圖。”
張地主眯著眼看了半天:“這鳥我好像在地裡見過,好像還見佃農抓來吃過。”
“書上說了,它們就是每年夏天飛過來,住在田裡的!”
“來人,去地裡跟那些殺千刀的佃戶們說,不許他們再抓鳥來烤了!否則都給老子交雙倍的稅!”
“五、蝗蟲可食,前朝《醫藥本紀》中記載,蝗蟲可與蜜、當歸、黃芪相和搓成藥丸,有壯陽強腎之效,大補!”
張地主更激動了,悄悄叫來家中總管,要名下所有佃戶捕了蝗蟲都不許棄之,裝在袋中收到自家生藥鋪子裡用來制蜜丸。
管家面露驚訝之色,沒忍住上下打量著張地主:“老爺您怎麼……”需要那麼多嗎?
張地主氣得一個巴掌蓋過去:“蠢貨!看我做什麼!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了,還壯什麼陽,你等著吧,以後咱家這蝗蟲壯陽大補丸,定然大賣!”
這樣的場景在不論貧窮富裕的家家戶戶都上演著。
海寧這邊有張廷玉這個身家富裕的世家子撒出大把錢,派人為海寧百姓去外地四處購鴨買鳥,還放出話來,多種大豆的人家都給銀子補償,農民們聽話地種上了大豆,每家每戶都養了一群雞鴨和鳥(因災年貧困無力購鴨、鳥者由官府免費發放鴨苗),等到夏日六七月,鴨子也養大了,土裡沒殺盡的蟲卵孵化出的蝗蝻紛紛冒出頭來,海寧各縣官紛紛親自下地督促農佃牧鴨捕蝗,不過六日就被吃了個乾淨,夏季又播種上的夏稻禾苗未損。
百姓頓時歡騰一片。
浙江其他州縣也得了趙申喬的督促,或多或少都用了幾樣法子,這次蝗災發現得早、治得也早,因此本地生髮的蝗蟲未造成大災,但蝗災並未過去,等到了秋日,從北方飛過來的飛蝗又來了,這下在籠子裡養了大半年各式各樣的鳥祖宗全都被放飛天際,好似一支憤怒的大軍衝殺進了黑霧之中。
除了放鳥,程懷章還讓張廷玉放出話來:“捕飛蝗一斤給錢十文。”這樣鳥捕與人捕多管齊下,想來這蝗蟲定能捕盡。
張廷玉頓時瞪圓了眼:“我哪來這麼多銀子!”他之前為了說服那些百姓種大豆、買鴨子就已經撒出去好多銀子了!他今年的俸銀倒貼都不夠!
程懷章輕咳一聲:“寫信回京跟先生要一些,就一些。”要當個好官是很費銀子的,要不程世福怎麼會將吳氏的嫁妝都揮霍乾淨了呢?
“你怎麼不寫信回京啊!”
“你是知府,我是御史,合該是你要嘛。”
“這下你倒分得清楚!”張廷玉罵罵咧咧先跟友人借了些銀子支應,果真依言寫信回家要錢了。
寫完家信,張廷玉又捧著那本《治蝗略》反覆研讀,奇怪道:“這蝗蟲可壯陽的說法究竟哪裡來的?怎麼我沒見過那本叫《醫藥本紀》的書?也不知這書是何人所著,我命人找遍了海寧的書局都未曾尋到。不過我問了幾個徽州來的人,他們倒都說有這麼一回事。”
程懷章假裝沒有聽到,正認真將此番治蝗的過程記錄下來。
他要怎麼跟張廷玉解釋,這是他長姐為了勸服百姓克服“不能吃蝗蟲否則會被蝗神降罪”的恐懼而想出來的損招呢?不論是什麼《醫藥本紀》或是蝗蟲可壯陽一說都是她長姐大筆一揮胡編亂造來的,而大多數百姓連字都不認得,聽官府這樣說,自然就信了。
至於為何徽州人都信誓旦旦說有這麼一回事,自然是當年從歙縣流傳出去的“偏方”了,但這一說法在歙縣流傳開以後,男人們捕蝗蟲可勤快了,都不用官吏三催四請了,生藥鋪子也發了一筆橫財,那麼多年歙縣出品的蝗蟲壯陽大補丸也沒吃死過人,因有些男人堅信有用堅持常年服用,還導致這一藥丸極暢銷呢,咳。
鑑於長姐當年只有十四歲,竟能這樣精準捕捉住男人們最切身的弱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程懷章決心要為長姐保住這名聲和這個秘密,憑誰問也不說真相來。
而這本《治蝗略》中最後一條,是沒有交給農人的,因為那一條程懷章和長姐都沒想辦法弄出來。據那本“治蝗古書”上記載,身毒(印度)有一種樹,名曰印楝,此樹的種子經過研磨去殼、用某種溶液浸泡萃取後便可提取出一種可殺百蟲的農藥來,這藥還不傷禾苗和土地,但即便程世福花了大價錢,託了在番禺的友人在海外買回了兩棵印楝樹,栽在院子裡種活了,但是他和長姐也弄不出那種“有機溶液”。
但程懷章想著或許有一日能夠實現,便一直記著。
除了治煌,程懷章還翻閱徐光啟的農書,天天泡在地裡與老農交談,儼然忘了他是個什麼官了,還出銀子改良了出了深耕犁、捕蟲車。
等到了秋收時,江南三省雖遭蝗災,卻仍舊收穫了與平年相差無幾的糧食,沒有饑荒,沒有流民,今年的錢糧賦稅也沒有受影響,這訊息立刻就傳到了京城,讓早早就得知江南道生蝗災已經做好賑災準備的康熙都驚呆了。
而趙申禾沒有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在這次治蝗出力的所有官員他都記下了名字,寫了一本厚厚的摺子遞到了京師。
首功自然是率先發現了蝗蟲卵,又獻上治蝗之法的程懷章。
真正讓康熙動心的自然是隨著這摺子進上來的《治蝗略》一書,這本書裡的治蝗法子更加完備、詳盡,因為這都是程婉蘊與程懷章、乃至程世福多年在歙縣治蝗實地得來的經驗,當初程婉蘊也只知道牧雞牧鴨能吃蝗蟲,畢竟後世也用這樣法子,但新聞上不會講那麼細,具體一隻雞鴨能吃多少?多大的地放多少雞鴨才不會連莊稼一起被吃掉、踩踏?這裡頭都有學問,所以是一年一與蝗蟲鬥爭下來後,不斷改進、總結得來的法子。要知道宋朝就知道養鴨子能吃蝗蟲了,但歷經多次戰火、改朝換代後,隨著老人去世,很多地方都已經沒有了這方面的經驗,如今清朝的治蝗法子最終還是靠人力巨多。
有這樣一本詳盡的治蝗書,是很難得的。
最讓康熙意識到價值的當然是最後那印楝素的製備法子,雖然現在做不出來,但做出來以後蝗蟲還有何畏懼?不說蝗蟲,就連其他蟲害都一起除了!這是千秋萬代、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如今大清的人口已經越來越多了,但糧食卻始終都不夠吃,以後若是可以將莊稼的病蟲害抑制住,便可多收穫好多的糧食,養活更多的人!
治蝗略上含糊地寫著可從燒酒技藝中提煉出有機溶液,康熙立刻就命會釀酒的工匠去做這件事,並讓弘晳寫信給萊布尼茨詢問這有機溶液的事,西方能從金雞納樹中析離出金雞納,製成治療痢疾的神藥,那這印楝素想來也是差不多的東西,不管是多少年、費多少銀錢和功夫,他都願意做!康熙還覺著,既然古書中有記載,古人一定是做成了的,只是這做法如今失傳了而已,沒道理以前能做成,今兒就再研製不成了。
也是在這一刻,康熙下定決心要晉程佳氏為太子嬪了。
趙申喬是個機靈的人,他將程懷章對他講述這本書的來源一五一十地寫進了摺子裡,並沒有隱瞞程婉蘊的名字,他大約能猜到太子爺把程懷章放在他身邊的原因,大約正是打著讓他能升得快一些,回頭才能加恩到程佳側福晉頭上,那這次不就是個絕佳的機會嗎?若這功勞本就有程佳氏一份,皇上自然願意開恩。
投桃報李,趙申喬是清官不假,但不迂腐,更不傻,否則也搭不上李光地。
因此,第一次,程婉蘊沒有因為是個女人,而被抹去了功績。她在治蝗上的付出,也沒有被漠視,終於隔了十幾年的光陰,這些努力與善意終究回報到了她自個的身上。
康熙對外並沒有公佈這件事,放出訊息是程懷章居功甚偉才加恩的程佳氏,這也是為了東宮好,省得有些不開眼的東西來攻訐程佳氏不守婦德、干預地方政事,或是懷疑她寫的東西是否可靠之流,從而把一件好事變成了壞事。
這是世人對女子的偏見,哪怕女子做得再好,也會被質疑與否認,甚至因為知道是女子寫的書從而就棄而不用了也有。
但康熙心底裡記著程婉蘊的好處,他是難得不大低估女子的皇帝,因他是太皇太后教養長大,他深知當家婦人若是明理、聰慧、堅韌,那麼這個家往後也差不了。
再看程佳氏教養出來的幾個孩子,康熙心裡暗暗點頭。
這個位置給了她……就……就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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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上書房的小皇子小皇孫們也要放假了,今兒是最後一日課。
弘晳和弘暄也正是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知道自家額娘正式接受冊封禮成了太子嬪的。
那會兒,他們正跟直郡王的長子弘昱拌嘴。
第143章並肩
年關將近,程婉蘊開始忙了起來。
程懷章治蝗得力、《治蝗略》傳遍天下的訊息,自然也傳到了程婉蘊耳朵裡,她愣了一愣,忽然就笑了。那本《治蝗略》,本以為再沒機會重見天日,後來入了宮,外頭什麼災啊禍的訊息也大多被隔絕了,她自個都一時沒能想起來。
這世道本就苦了,天公還不作美,時常折騰,也虧得華夏的百姓吃苦耐勞,一樣樣忍受了下來,只盼著來年能好一些、能活下去。如今倒也好,至少外頭百姓們再遇著蝗災,能多幾樣法子自救,即便是能多活幾人的命,她都心滿意足。
程家的功勞是程家自己掙來的,比起靠著女人的裙帶關係得的恩寵,是截然不同的待遇,這時京城裡的上流圈子、滿洲人家才願意正視程家,吳氏近來收到了幾個王府邀著賞花吃席的帖子,都大為震驚呢。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去了,程婉蘊哪怕忙,也甘之如飴。
但毓慶宮裡也有不好的訊息,一是閉門抄經多年的李側福晉原是著了風寒,程婉蘊原叫人單獨騰了個灶眼給她每日燉些雞湯滋補,她卻更願意照著宮裡治傷風咳嗽的法子淨餓兩天,再服藥調養,程婉蘊勸不動,結果病得越來越重,眼見快挺不過去,如今又正好是快過年的時候,就是請太醫都要悄悄的請,更別提萬一……只怕這喪事都不給辦了。
二是太子妃也有些不好,她原是心病,養養或許能好,但自打程婉蘊封太子嬪、程家又借力一下爬得極高,而石家……早就被人遺忘了。從此,她這心病就更重了,人的性子使然,她愈告誡自己不這樣想,便愈勸服不了自己,最終每日都沉湎於痛苦之中,好幾日飯菜端進去又原樣地端出來,夜裡也睡不著,常坐起身來發呆,利媽媽為此唉聲嘆氣,茉雅奇哭著過來跟程婉蘊說她額孃的病情,程婉蘊也束手無策。
她有點懷疑太子妃是抑鬱了,只是……這時沒這說法,也沒有治療抑鬱的西藥。於是只能加倍命下頭的人小心伺候,多溫言開解,又做主在正殿裡設了一處小膳房,變著法給太子妃弄湯弄羹,還和懷靖說了一聲,讓他去外頭找些閩菜的譜子來,帶進宮來讓膳房太監學著做。
又教茉雅奇多陪著太子妃說話,給太子妃多找些事做做,讓她沒空想別的。
轉眼進了臘月,過兩日朝廷就要封了印,一大早,程婉蘊先將弘暄弘晳打發去上學,又讓青杏送額林珠、茉雅奇去擷芳殿與八九十三位公主們一塊兒做繡活、讀書、學琴棋書畫,這就是當太子爺閨女的好處了,宮裡的公主都有專門的女師教導,太子爺跟康熙請旨讓膝下兩個女兒一塊兒去,康熙隨口便恩准了。
但對宮外不常見的那一堆孫女們,康熙就沒這想頭,他孫子孫女加起來一百多號人,過年時都進宮來吃飯要擺三個大殿才坐得下,他根本就認不全誰是誰,也就茉雅奇、額林珠和佛爾果春是生養在宮裡的,常能見著,他也偏疼幾分。
若真讓那麼多孫女都進宮讀書,擷芳殿也坐不開。
比起孫女,康熙自然更看重孫子,宮裡宮外,各皇子阿哥膝下只要是適齡的皇孫倒都願意讓他們進宮讀書。
如今上書房裡也是人滿為患,共有十二人。皇子裡十五阿哥胤禑十一歲、十六阿哥胤祿十歲,十七阿哥胤禮八歲,皇孫裡年紀最大的弘暄十四,明年十五歲他就能出館了,接著是弘晳十二歲;這倆的年紀直接斷檔,後頭都是八九歲的小孩子:直郡王的大阿哥弘昱九歲;三貝勒家的三阿哥弘晟七歲(他的長兄弘晴前幾年夭折了);四貝勒府的三阿哥弘昀剛六歲(四爺長子弘暉、次子弘盼均已夭折);五貝勒府的大阿哥弘昇九歲、二阿哥弘晊六歲;七阿哥府裡的大阿哥弘曙八歲、二阿哥弘倬六歲。
他們倆年紀最大,平日裡都是單獨在另一肩課室裡唸書,因他們二人的課業程序更深、更精,教他們的課業師傅也與其他人不同,唯有晌午時分,要用午點的時候,二人才會與他們一塊兒聚在一間偏廳裡,一起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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