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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峨是個傻的,平日裡吃喝玩樂他最擅長,卻沒有半點政治敏銳,頓時也鸚鵡學舌求道:“二哥,皇阿瑪最疼你,你說的話他總會多聽幾分,求您幫著勸勸吧!”

胤礽:“……”這會兒可知道他是二哥啦!

康熙被兩個兒子抱住,尤其胤禟這個大胖兒把他壓得動彈不得,於是冷笑道:“不用太子相勸,把人拉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現在知道為母妃憂心了,之前犯下那麼多罔顧人倫的事,怎麼不知道擔憂牽累宮中的額娘?假惺惺!”

胤禩被康熙的毒舌再刺一刀,已經支撐不住了,跌坐在地怔怔無語,就連太監們小聲告罪:“八爺,冒犯了!”要將他拖拽起來,他都沒吭聲。

就在這時,後頭忽然傳來一陣涼涼的聲音:“皇阿瑪,八哥素來孝順,對良母妃體貼恭敬,他方才定是關心則亂才會慌不擇言,您就寬恕了他吧!讓太監這樣拽出去,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不然還是叫隆科多、鄂倫岱兩位大人好生護送八哥回京吧。”

眾人頓時向後望去,胤礽也吃驚地看著從社死中回過神來,憋了一肚子壞水要報復的十四。

康熙眯起眼睛,不悅的目光停留在十四身上,他卻坦然無懼地與自家阿瑪對視,他和十三每天往外跑,說是打獵,實則卻在背地裡四處查探李長安冤死的真相,雖然還沒有確鑿證據,但也有了點眉目。於是他嘻嘻一笑,詐道:“皇阿瑪,兒子忘了,隆科多大人如今身居要職,不便擅離,不如還是讓阿爾松阿大人相送吧?對了,阿爾松阿,聽說你之前在木蘭圍場打獵時手受了傷,怎麼瞞著不說呀,如今好全了嗎?能當差了嗎?我那兒還有瓶好藥,回頭我讓人送到你府上啊!”

這下不僅是阿爾松阿,連已經頹唐不已的胤禩也猛然變了臉色。

澹泊敬誠殿裡如雷霆萬鈞,局勢一變再變,終究往更加不能挽回的境地裡去了。

但熱河行宮的綺望樓裡卻還是一片安寧恬淡,皇上雖然只叫了十四以上的阿哥,但十八阿哥病癒,念著四福晉已有孕吐反應,如今臥床休息不大顧及得上,十八便是隨著四爺一塊兒來的熱河,如今正坐在程婉蘊面前,快快活活地吃著炸醬麵呢。

程婉蘊見了瘦了一大圈的十八,又心疼又高興——這孩子恐怕和太子爺的命運真有那麼點神異的聯絡,就在十八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時,太子爺也正好得了康熙的旨意,讓他先到煙波致爽齋見駕,父子兩個抱頭痛哭互訴衷腸解開心結後,才一同前往的澹泊敬誠殿,這才有了後頭的那些事兒。

可以說,只要十八活著,沒有經歷幼子死在自己面前的康熙情緒也能稍微穩定一些,雖然聽著小太監們傳進來的話來看,好像也沒有穩定多少。

但至少不會像歷史上一般,一口氣廢了太子、囚了直郡王、絕了八阿哥,整個朝廷受到牽連的人十之八九,殺得人頭滾滾,各部官員調動頻繁,很長一段時間裡,康熙末年的國家大事都因廢太子一案而停擺,混亂不堪。

吏治從上至下崩塌,可想而知接手這個國家的四爺面臨的是什麼樣的狀況:沒錢、沒人、貪汙盛行。康熙應該慶幸,在歷史上他選了四爺這樣一個務實的人,雍正朝僅僅十三年,四爺利用自己高超的政治手腕維繫統治、各項政策將吏治一清,還掙下了翻五六倍的國庫留給乾隆,可見他的短命實在是殫精竭慮而累的。

若是聽了朝臣的公舉,立了八爺……程婉蘊覺著,大清恐怕也會跟元朝一樣,無百年之國運。

據史料記載,康熙在二廢太子後曾就治理國家為題考較幾位皇子,四爺提出要整頓積習,而胤禩提出的卻是仁義治國的方針,與務虛的老八相比,康熙最終更偏向務實的老四。

八爺不是沒有才幹,只是他不肯實心放在差事上。這點四爺對自己的政敵看得十分透徹,他登基後就說:“廉親王允禩若肯實心任事,部務皆所優為。論其才具、操守,諸大臣無出其右者。”[注1]

程婉蘊給弘晉又加了一碗麵,看他又埋頭呼哧呼哧地吃,然後按下也在一邊端著吃空的瓷碗等候的十八的手,笑道:“你大病初癒,不能吃這麼多,嫂嫂讓人給你上解膩的果汁來。”

額林珠在一旁摟著佛爾果春盪鞦韆,太子爺得了旨意能出門了,綺望樓裡外的官兵也散去了,孩子們便都有了玩鬧的心。

但弘暄和弘晳兩人都還在自個的小院子裡陪著自家福晉沒出來,前日舒和與順頌都有些脾胃不和,因兩人都有些嘔吐,程婉蘊便沒往別處想,著急忙慌讓福壽殿守著的太醫進來給她們看,誰知兩個都是喜脈。

程婉蘊就傻了。

她才三十幾歲,這是要當奶奶了??

這訊息比澹泊敬誠殿裡的風波更讓她恍惚,她晚膳連吃了兩碗芋頭飯才冷靜下來。

沒一會兒,弘晉第二碗麵下肚,這小豬崽總算飽了,拍拍肚子道:“十八叔,走,我帶你去看我的鵝,它昨天下蛋了!個個都那麼老大一個!”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手拉著手走了,還商量著要怎麼做好吃,燉鵝蛋、炒鵝蛋……弘晉一邊說一邊還咽口水。

程婉蘊:“……”

可能老天爺是公平的,她幾個孩子裡,額林珠勇敢大膽,弘晳吸收了她和太子爺所有的智慧,弘晉可能就像她……愛吃?

程婉蘊自己坐在院子裡坐了會兒針線,誰知,專門替她傳話的小太監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因太過心急,邁過門檻的時候還摔了一跤,但他一骨碌就站了起來,灰頭土臉往程婉蘊面前跪下道:“太子嬪娘娘!不好了!皇上氣狠了,拔刀要殺八爺,被太子爺和眾阿哥攔住,但還是氣得昏過去,太子爺被皇上的身子猛地壓倒在地,頭也磕破了!流血不止,如今也留在澹泊敬誠殿後頭的小廳裡歇息,太醫說傷了頭要謹慎些,先不能挪動呢。”

“什麼?”程婉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今年一直擔心這擔心那兒,卻沒想到太子爺今年的劫數應在這兒,被……被康熙壓扁了?

“太子爺……沒……沒事吧?”

這場風波的餘韻總歸影響深遠,朝堂上八爺黨大多被康熙放逐棄用,佟國維告老、隆科多屁股還沒坐熱的九門提督再次拱手讓人由克圖阿哈尼堪接任,而託合齊被開釋後則調善撲營總管大臣,雖降了一級,但好歹活了命還有官當。

張廷玉再次升官,入值南書房,授內閣學士兼禮部尚書。弟弟張廷璐也遷詹事府少詹事。

除此之外,程婉蘊不知緣故,但聽說太子妃的兄弟富達禮、慶德二人突然被康熙罷了官,已是白身的石文炯也因貪汙受賄獲罪,被投入大獄。石家如今已經完全搬出京城,連房子都典賣了。太子妃病中也受到康熙申斥,怪罪她身為皇太子妃卻未能約束好家人,回來後一言不發,只是能夠起身的日子越發少了。

總之,康熙四十七年似乎就這樣平凡而又不平凡地過去了。

進了新的一年,對於其他各自為政的阿哥來說,這日子實在不大好過,大貝勒進了軍營裡沉迷練兵,三爺沉迷編書,八爺關在家裡,九爺越發沉迷商賈之事,十爺照舊跟著哥哥吃香喝辣。但對太子黨、對程婉蘊而言卻是鍘刀移開了頭頂,太子地位再次固若金湯,對於東宮而言卻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喜事連連的一年。

一是大格格額林珠的婚期將近,二是兩個皇孫福晉肚子都大了,到了六月底就要臨盆了。三是程家父子二人也將在今年滿了孝期,就要回京城了!

還有最後一件大事——懷靖在澳洲打了大勝仗,訊息已經傳回京城,皇上大喜,如今毓慶宮上下都得了賞賜的荷包,走路說話都喜氣洋洋的。

第176章平靜

七月的雨淅淅瀝瀝地打著芭蕉葉,德妃抱著十四阿哥的小兒子坐在簷廊下看雨,本是閒適萬分的時候,卻聽永和宮的小宮女面色古怪地進來回稟道:“娘娘,烏雅夫人遞牌子進宮求見。”

德妃頓感頭疼。

自打去年十四阿哥在熱河行宮當著眾人的面暗示阿爾松阿是那場“御帳殺人案”的兇手後,康熙當場發作,十四阿哥這報復來得太突然,胤禩與阿爾松阿等人被康熙噴了那麼久本就快神志崩塌了,當即都有些慌亂,一下就被精神高度集中緊繃的康熙捕捉到了。

本來這兇案康熙的人也快順藤摸瓜摸到胤禩一夥人了,只是後來得知張明德之事、百官聯名之事,康熙的怒火已經衝別處去了。那會兒御帳附近的護衛早已經個個都被盤查過了,如今被十四這樣一叫破,康熙只覺熱血衝上頭,神智搖搖欲墜,連腰間佩的匕首都拔出來了。

若非皇上年紀大了怒急攻心昏了過去,太子爺又磕傷了頭,這事兒暫且沒個定論,只怕阿爾松阿都能被康熙當場下旨處死。但這事兒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康熙回過味兒來,不一會兒就把阿靈阿家宅和兒子姬妾翻查了個底朝天,兇案的線索沒查出來多少,倒查出來阿靈阿一家子收買市井無賴肆意汙衊太子爺的事。

這下可好,新仇舊恨外加謀逆嫌疑,康熙再次火冒三丈,將阿靈阿革職查辦,誅其子阿爾松阿,籍沒家產,妻子兒女發配寧古塔,後康熙仍不解氣,又改發遣廣西煙瘴之地。

這就導致阿靈阿的妻子、德妃娘娘的妹妹烏雅夫人日日以淚洗面,這個絕望的母親不知道該求誰了,既恨十四阿哥又只能依靠德妃,妄圖尋得一絲希望。兒子阿爾松阿已經沒了,他的妻兒就不能寬宥嗎?男人犯了事,妻兒又何辜?

德妃也可憐妹妹,但她當然更偏心小兒子,兒子當初被老八坑得屁股差點打爛,養了三五個月才好,如今又不是十四摁著頭讓阿爾松阿殺的人,誰讓他心裡眼裡只知道當老八的狗?十四論情分,還是他姨表弟!他卻任由老八坑害自家人!

當初外室那件事發了,德妃就把妹妹叫進宮臭罵了一頓,誰知烏雅夫人還振振有詞:“他們兄弟幾個商量好了要推八爺出來,這事兒十四阿哥不葉門清?如今不過是頂了罪,往後八爺定然能記著十四阿哥的好,有什麼好的當然緊著他,娘娘何必發那麼大的火?娘娘,皇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真將兒子打壞的。”

德妃氣得倒仰,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唯太子馬首是瞻也就罷了,至少那還是太子!十四純屬是被老八巧言忽悠的!烏雅夫人這話和明說讓十四甘於老八之下,給他當馬前卒有什麼區別!憑什麼,除了太子爺,旁的阿哥誰也沒有比誰高貴!尤其是老八,出身那麼低!為什麼她的十四就得給老八當牛做馬啊,真荒唐。

之後德妃氣得跟烏雅夫人一年都沒再來往,如今她求到跟前來,德妃念在她家破人亡,也見了兩三次,雖好言相勸,也答應為阿爾松阿的妻女求情,實際上卻沒有真的有所行動。

她才不傻呢,十四眼看著懸崖勒馬能跟老四一條心了,她做什麼要替老八的人奔走?

所以烏雅夫人天天進宮來哭,德妃也深感煩悶,應付得多了,那點同情心也消磨殆盡了,懷裡的大胖小子奶聲奶氣“瑪嬤瑪嬤”地鬧著,還伸手抓著她的頭髮,讓德妃猛地回過神來,她看向臺階下的小宮女,想了想便道:“你去回烏雅夫人,本宮在忙不得空,讓她回去,你順道寬慰她,就說皇上是千古名君,刀子嘴豆腐心,大家都是親戚,不會真的不管她一大家子的,說不定過幾年就放回來了,讓她安心。”

烏雅夫人在宮門聽到這莫名有些熟悉的話,當即就僵住了,臉上也跟開了染坊似的,奼紫嫣紅分外精彩。

打發了烏雅夫人,德妃心裡反倒輕鬆了,便決定抱著大胖孫兒去永壽宮看十八阿哥的灰樹貓,十八阿哥在熱河病了的訊息傳回宮裡,王嬪急得嘴角生瘡,每日對著那抱著樹枝的灰樹貓掉眼淚,後來十八阿哥痊癒歸來,那灰樹貓兒還下了新的小崽,王嬪高興得辦了場賞貓宴,宴請六宮妃嬪和小阿哥們,德妃抱著孫兒去了一回,這小胖子就愛上了那灰貓兒,日日都要去瞧。

德妃的轎攆在永壽宮門口停下,她踩著小太監的背下轎時卻正好看見門口還停了兩輛杏黃幔布的肩輿,她便知道太子嬪程佳氏今兒也來了。

這下可糟了,程佳氏不會也是來討貓的吧?德妃連忙抱著孩子加快了腳步。

這灰樹貓自打來了京城,夏日要在涼房待著,冬日要在暖房待著,樹葉溼了吃了拉肚,老葉撇了不吃,一年到頭都金貴得很,德妃原本不覺著這貓有什麼好的。誰知這兩隻貓長到三四歲,前年下了一隻崽,那小小的樹貓先是躲在母貓肚子上的袋裡喝奶、撒嬌,長了半年才從母貓懷裡探出頭來,之後就成日趴在母貓背上。

毛茸茸的小小一隻,膽小得很,受了驚嚇會像孩子似的哭起來,德妃帶著孫兒去瞧了幾回,那小崽就沒有從母貓背上下來過,這樣一大一小抱住樹枝打瞌睡的樣子,分外可愛。

醒來的時候,便會用那一雙黑黑的小眼睛望著你,微微聳動著那長而黑亮的鼻子。

去年那母貓又下了一隻崽以後,長大的那隻老大便得自個一間暖房生活,實在佔地方,王嬪便放出風聲來,要將那大貓崽送人。

照顧這灰貓的太監都出了名了,都說他照顧得好,否則這灰樹貓不大容易下崽呢!有回德妃過來瞧貓,還遇著太監給灰樹貓稱重,那太監站在高處,兩手抓著大大的稱杆,先稱了一節樹枝,隨後另一個太監就把母貓放在那樹枝上再稱一次,最後再把小貓放在母貓背上再稱一次。小貓一放上去就摟著母貓不放,可愛得緊。

德妃瞧得心癢癢,嘴上說是孫兒喜愛這灰樹貓,實則她早已想跟王嬪討一隻來養了。

彷彿之前嫌棄難養的人不是她。

步入永壽宮內,她就見程婉蘊主僕幾人推了輛帶小輪子的高高的小木推車,上頭還加了遮陽棚,椅子上鋪了軟錦墊,推車裡躺著個白生生胖乎乎的嬰兒,正是弘晳的長子永琛。這孩子已經滿月了,今兒是頭一回抱出來。

剛剛是剛帶永琛去乾清宮給康熙請安,讓康師傅戴著老花鏡好生看了看自個的嫡重孫,才遛娃遛到了王嬪這兒。

程婉蘊回頭一看是德妃,便連忙福身行禮,笑道:“見過德妃娘娘,這是弘映吧?生得可真壯實啊!記著是兩週歲了吧?哎呦,這小模樣真叫人喜歡。還是娘娘會養孩子,四爺和十四爺的孩子個個都叫娘娘養得壯呢。”

自打十四爺在澹泊敬誠殿驚天一語將八爺黨幾個重要的骨幹全拖下水後,程婉蘊與德妃也日漸和睦了起來,這就是應了那句話,這世上啊,既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永和宮和毓慶宮眉來眼去,好似蜜月期一般,導致本就早早投了太子爺陣營的翊坤宮也有些著急了,前陣子弘暄的長女、弘晳的長子降生,都送了極重的禮過來。

因此程婉蘊這話讓德妃聽得開心,也打趣道:“太子嬪謬讚了,四爺和十四爺的孩子養得好,多虧了他們各自的福晉得力,只不過弘映這孩子打小送進宮來叫本宮養著,本宮才多疼幾分,實則是蝨子多了頭不養,過年過節這麼多孫兒進宮,也是吵得頭大呢!太子嬪娘娘頭一回當祖母,還新鮮著,過兩年毓慶宮又添新丁,只怕也同本宮一般。”

德妃說著又想起烏拉那拉氏在永琛前頭兩個月生下來的老四的第四子弘曆,說話間也不由多了幾分真心:“聽老四福晉說,那會兒弘曆降生頗有波折,還多虧了太子嬪照拂,本宮在此謝過了。”

老四子嗣不豐,弘暉弘盼都沒了,好容易又得個嫡子,聽聞烏拉那拉氏生產時艱難險些大出血,是太子嬪娘娘懇請太子爺賞了闕院正去給烏拉那拉氏止血助產,還用上了什麼闕院正新研製的西洋藥,這才挽救了母子兩個的性命。

“哪裡的話,嬪妾與四福晉投緣,這是理應做的。當初在木蘭,也是多虧了四福晉。”程婉蘊連連擺手,她語焉不詳,但德妃知道她提及的是當初太子爺被囚綺望樓時的事,便也會心一笑。

兩人寒暄幾句,這才進去看灰樹貓。程婉蘊看見那小考拉怯生生從考拉媽媽背後探出半個臉來的樣子,心都要萌化了,可惜毓慶宮裡地方不夠,不然她也想搭個暖房養考拉啊!

她還在惋惜呢,誰知德妃已經非常迅速地讓貼身宮女和太監抬上了聘貓的彩禮——一箱鹽、一箱新鮮樹葉子,又親自拿著聘書給正笑著迎出來的王嬪,笑道:“王嬪妹妹,所謂鹽裹聘狸奴,這是宋朝就傳下來的舊俗了!你家的灰貓崽,就讓本宮聘回家去吧!”

王嬪上前福身,用帕子掩嘴笑道:“娘娘折煞嬪妾了,這貓崽與娘娘投緣,您家屋子搭好只管領了去就是。”

三人坐在院子裡看考拉睡覺,程婉蘊還帶了考拉形狀的小餅乾,一壺新泡的普洱茶,說說笑笑又逗逗孩子過了一下午。

自打直郡王“大千歲”成了大貝勒,八爺圈在府邸無所事事只得專心造人,竟叫他生出個閨女來了,也算東邊不亮西邊亮了。阿哥們經過澹泊敬誠殿那一遭可算都看清了——在他們皇阿瑪心裡,除了太子爺是親生兒子,他們這十幾個都跟撿來的似的!個個都夾著尾巴做人,很是安分。

至於外朝也夠嗆——繼索額圖、納蘭明珠之後,如今“佟半朝”也倒了、鈕祜祿氏苟延殘喘,勳貴世家被皇上一頓收拾,家家戶戶都不好過,革職的革職,處死的處死,真是淒涼無比。

這恐怕正是康熙的用意。

佟國維也在隆科多和鄂倫岱都革職賦閒在家後明白了當初納蘭明珠有多明智——揆敘沒跟著八爺胡鬧,如今孝期滿了官復原職,照例去了山西當巡撫,揆方的遺女還封了縣君呢。

他心裡後悔,卻只能在家捶胸頓足。

更淒涼的是良妃,她因八爺事敗受了打擊,又聽說了康熙罵胤禩的那句母族卑賤之語,更是以淚洗面,深感是自個拖累了兒子,竟漸漸不思飲食、不肯吃藥,已經病入膏肓了。

偏偏康熙覺著良妃是用這種法子在對他表示怨恨與不滿,更是生氣,一次也不去瞧。

“如今……”德妃嘆息著搖搖頭:“……也是在熬日子而已了,內務府吉祥板都備好了。”

程婉蘊心裡惻惻,卻也不知說什麼好。良妃所有活著的希望都寄託在兒子身上,這才苦苦熬著,現八爺出事,她恐怕早就已經不想活了。

程家倒是正好避開了那場保舉太子的風波,程世福和程懷章因守孝從歙縣回來瘦了一大圈,但人的精神、城府倒是都成長了許多,兩人奉旨進宮見駕,當即便被康熙授了官職。程世福升戶部尚書(原戶部尚書馬齊遷任佟國維告老空出來的吏部尚書)程懷章則升翰林院掌院。

另一頭,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從美洲平安歸來,帶來了有關美洲黑奴鬧獨立的訊息,程懷靖也在班師回朝授賞的船上了。

好訊息來得一個接一個,程婉蘊都有些自顧不暇了,聽得暈暈乎乎的。然後又聽說擷芳殿裡一聲巨響,轟隆隆的連毓慶宮裡都能聽見。

程婉蘊聽到訊息,連忙趕過去一瞧。

原來是剛當了阿瑪的弘晳也迎來了自己在科學上的新“兒子”,他緊張地握緊了萊布尼茨蒼老的手,望著院子裡那被擦得噌亮轟隆隆不停作響的、冒出巨大黑煙的蒸汽機,幾乎都不敢呼吸了,直到萊布尼茨含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弘晳殿下,恭喜了。”

“從此科學的長河裡,必將留下你的名字。對了,記得趕緊發表文章!否則這蒸汽機發明者的名號容易陷入輿論泥潭中!”

第177章嫁女

蒸汽機的原理其實並不難理解,可以將它看成一個使水沸騰產生高壓蒸汽的鍋爐,比如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茶壺裡的水滾沸時,蒸汽受熱膨脹能頂開茶蓋,誇張來看,這就是一個小小的“蒸汽機”了。

蒸汽機可以用木柴、煤炭等可燃物作為熱源,從而推動活塞做功。歷史上,早在康熙四十四年,英吉利工程師托馬斯·紐科門就已經借鑑丹尼斯·帕潘、托馬斯·塞維利等人的經驗,取得了所謂“冷凝進入活塞下部的蒸汽和把活塞與連桿相連以產生運動”的專利權[注1]。

若沒有弘晳和萊布尼茨橫插一槓,他將在康熙五十一年首次製成可供實用的大氣式蒸汽機,後來被稱為瓦特蒸汽機的前身——紐可門機,這個機器雖然熱效率低、消耗燃料巨大,但在瓦特蒸汽機誕生之前,它被廣泛應用了六十多年,甚至在瓦特蒸汽機問世後還被長時間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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