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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隆冬深夜,東京城中響起一連串的巨響,巨大的動靜在濃墨沉靜的夜幕中傳得老遠,直將簌簌寒風都震懾得寂寂無聲。

就在大量官民不知所以,不少人還以為是冬日響雷的時候,一隊早已準備多時的隊伍迅速從殿帥府左近的巷子裡竄出,直奔爆炸的源頭——東京甲仗庫。

此時的東京甲仗庫早已亂作一團,上百號守庫軍士從睡夢中驚醒,驚恐萬狀的他們寒夜裡連衣服都沒穿,光著身子和腳,沒頭蒼蠅似的亂竄,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地龍翻身了!”

“庫房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同樣被震醒的也有凌振。

“好熟悉的動靜……”

凌振腦袋尚且昏沉,所在機密房的木門就被七八個親兵合力撞開,一臉驚惶的親兵頭子二話不說,猛地將凌振從被窩裡拽了出來,拼了命地往外扯,邊扯邊帶著哭音道:

“副使快些出去救火則個,爆炸起火之所乃是存放新型火藥之處!端的禍事來了!”

………………

開封府,雙雙下獄的凌振和楊志雙顧無言,這對禁軍中的好漢雖然彼此早聞大名,但第一次見面相識,卻是在這開封府大牢,看著彼此身上的囚衣和鐐銬,兩人不由自主同時升起一股世事難料之感。

他們不知道的是,雖是還未開堂過審,但是他們的罪名和刑罰卻已經悄然定下。

“高太尉好大的官威!縱使他身為殿帥,但我這開封府須不是他高家開的,我雖不知這楊志和凌振如何惡了你家太尉,但自古道:人命關天,況且楊志乃是將門之後,凌振也是出了名勤於公事,此二人絕非你一介小小殿帥府虞候,擎著高太尉一張便條就可害卻性命的!”

“老夫身為開封府尹,自當秉公斷案,你且回去回覆你家太尉,滕某恕難從命!”

開封府後衙,一臉怒容的滕府尹揮袖喝退高俅所遣虞候,猶自忿忿不平,怒氣難消。

滕府尹是東京官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突出的就是一個四面來風,八面玲瓏,等閒不肯得罪同僚,更何況高俅身為太尉,新近又十分受寵,但是這回情況實在特殊。

高俅真的是玩大了,他沒弄清新型黑火藥的威力,導致好幾個火藥庫接連殉爆,小半個甲仗庫都毀在了這場大爆炸中,動靜之大連宮裡的官家都驚動了。再加上高俅做事倉促,留下了不少手尾,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貓膩。

“高俅啊高俅,到底是個剛發跡的弄臣,你真當以為東京城裡的滿朝公卿,大小官吏都是呆鳥傻子?做下這般禍事,直把皇城司(注1)當做瞎子聾子?”

所以哪怕高俅派來心腹之人送上厚禮,企圖以最快的速度結果凌振性命,並要求順帶幹掉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楊志,但是身為官場不倒翁的滕府尹卻如避蛇蠍,不惜撕破臉皮也堅決拒絕。

“不行,這開封府大牢如同四面透風的破屋,須得儘快將凌振楊志流判外地,萬一這期間被高俅使人謀害在獄中,我須洗不掉嫌疑,皇城司那幫閹人的狗鼻子靈的緊,須不是耍處!”

左思右想滕府尹還是放心不下,擔心夜長夢多,立刻差人喊來開封府通判、判官還有司法參軍和司理參軍等人,也不開堂,一群人就在後衙商議凌振楊志的罪名。

能在天子腳下的開封府衙門混上一官半職,沒一個簡單的,這幫官員個個都知其中厲害,都想著趕緊將人送走,於是乎你一言我一語就敲定了二人的判處結果。

“楊志的案子好做,只判做一時鬥毆殺傷,誤傷人命,二十脊杖,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軍。”

“凌振麼……那高俅做得好事,端的非同小可,此事已然驚動聖上,既不能要了此人性命,卻也不可量刑于輕,依下官看來,脊杖八十,刺配沙門島罷……”

幾個負責審問量刑和判決的官員斟酌半天,給出了建議,滕府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當即拍板,就按這個辦。

於是乎,從犯事到下獄,從羈押到流放,平常人需要倆月到半年的時間,凌振和楊志只用了七八天,便走完了所有流程。

正月尚且還沒過完,無比懵逼的二人就被押送公人帶上了路途。

而此時,鄒潤才剛到登州。

從梁山泊乘船一路東行,途經齊州和淄州,最後在青州下船入海,租乘海船走海路,沿著海岸線一路兜兜轉轉來到登州黃縣境內靠船登岸。

這一路共用時不到十天,差不多正好是凌振楊志二人在東京城外分別的時候,鄒潤也帶著伴當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登雲山腳下。

端坐馬背之上,遙望冬雪已去,寒霜不在的登雲山,鄒潤回想到自去年冬月間離去到急忙趕回,前後不過歷時三月左右,其間經歷的諸多事情在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浮現,紛繁複雜,思緒沸騰,一時竟聯想到唐代詩人宋之問所寫《渡漢江》中雲“近鄉情更怯”這一千古名句。

就在鄒潤感慨萬千之際,道路兩旁忽然暴起一聲鑼響,只見兩側樹冠搖曳,吶喊聲起,山林中影影綽綽,不斷有人跑動。

不過片刻功夫,一隊手持利刃,張弓搭箭的強人就從四面圍攏而來。

“咄!哪裡來的鳥人,膽敢看覷俺們登雲山寨?豈不知死字怎麼寫麼?”一名伏路小校越眾而出,大聲喝問。

鄒潤初時倒有些驚慌,打眼一看,轉驚為喜,安撫住自梁山帶來的幾名伴當,朝那伏路小校笑罵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齊大牛,你弟弟可曾痊癒徹底?能下地行走了麼?”

原來伏路之人正是鄒潤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齊大牛,他的弟弟正是被鄒潤趕鴨子上架施展了第一例外科縫合手術的齊二牛。

齊大牛聽到熟悉的聲音,驚愕地抬起頭來,當看到鄒潤掀開身上所披的防寒斗篷,露出本來面目後,當即大喜,立刻招呼身邊嘍囉放下武器,一同拜倒在地。

“寨主終於回山了!”

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尚存些許殘雪,道路有些溼滑,鄒潤選擇牽馬步行,齊大牛殷勤地在前頭帶路,並不斷轉過頭來說話。

“託寨主的福,俺弟弟齊二牛早就能下地了,現在能跑能跳,使刀弄槍不在話下,多虧了寨主的神術,恁重的傷勢恁是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俺弟弟說過多次,待恁老人家回山,他一定要當面給恁磕頭跪謝。”

“恁這一去怕不是有三個月了,眼下山寨較從前可謂大變樣了,俺們這幫老弟兄都想念寨主的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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