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終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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汞丹徒勞無用,火藥大用傳世。
孔明覺得道長們的推斷倒也沒錯。
畢竟那後世確實是以這“大破之丹”借工造之物飛舉,得以窺天地知日月。
只是接下來應該要告誡道長們一二。
免得他們還沒看到火藥之妙用,就先被這大破之丹給炸了個白日飛昇。
給正在激烈爭論的道長們一些空間,孔明踱步到一邊,看到了道長們的上一份丹方:
“硝石三,赤糖三,雄黃一,一一搗碎研磨,淆勻以成丹。”
道長們還真是……與時俱進。
孔明心下佩服,這蔗糖在蜀中製出不過半年,道士們便已經毫不心疼的拿來煉丹了。
製糖需要大量甘蔗,此前蜀中所種植,食用足夠,製糖則杯水車薪,故而此時蔗糖價居高不下。
孔明雖已安排了擴大種植,但第一茬甘蔗也差不多要今歲入秋才能收穫了。
不過從另一個方向考慮也令孔明扶額長嘆:
所以你們是完全沒有一個靠譜的丹方是嗎?
既如此這“煙丹”之方還是先記下,等不差糖了再慢慢研製便是。
執筆寫下意見之後,離開時孔明還給道長們貼心的關好門。
如今的成都府衙比起來劉璋時已經變化了不少。
即便如今劉備將兩位夫人接到了成都,也不過只能住上三五間的樣子。
空置的宮室便順理成章的被徵作各種用途,比如道長們煉丹,比如匠人們研製玻璃,比如張松如今異常上心的“小太學”。
孔明暫時沒將家眷接來成都。
於公來說,夫人已在公安縣設多個工學工房,制工巧興匠造,工學已有蒸蒸日上之勢。
於私來說,孔明亦想看夫人有一番作為,尤其在得知“陳寶光妻”後,這種想法更甚。
府衙中孔明如今亦有一間戒備森嚴的工房,房間內林林總總遍佈著各種微小模型、匠造圖紙、以及上次光幕時所得的被稱《夢溪筆談》的部分影象。
最為顯眼的當然是正中央位置掛著的一個巨大圓球影象,上面是孔明懷著莫大的敬畏心情親筆書寫的地球二字。
而如今孔明正在盯著地球沉思化學之道。
被光幕評稱為“神經病”的草木灰制鹼法,確實並不複雜。
燒好的草木灰加水煮沸,以絹帛過濾靜置一夜,最終取上方澄澈透明之水便是含鹼之水。
雖然看上去似乎與河水無甚區別,但用之煮粥更加粘稠,用之清洗衣物能使葛衣變柔。
造紙若用這鹼水,紙漿也平時要更加潔白,頗為神奇。
但其內裡究竟是何般道理?
沉思中的孔明回到几案旁邊,在紙上提筆寫下了草木灰三字。
然後在草木灰三字下面,寫下了“肥田”二字。
自先秦起草木灰就已被用來肥田,但因地域差別,肥田所用草木灰量亦有多寡。
略作思忖,孔明將瞭解到的情況依次提筆寫下:
河東郡,田地不施草木灰。
平原郡,每畝地草木灰九合。
南陽郡,每畝地草木灰一斗。
武陵郡,每畝地草木灰半斛。
半斛為五斗,為五十升,為五百合。
由此,孔明寫出了觀察出的現象:由北至南,草木灰的肥田之效愈來愈顯著。
頓了頓,孔明繼續提筆寫下:由草木灰制鹼法可知,草木灰中富鹼。
再次駐筆努力回想是否有所遺漏後,孔明慎重寫下了結論:北地或富鹼,南地或缺鹼。
順帶寫下了猜測:
橘生淮南淮北之別,因鹼之多寡方有差異?
北方少竹,南方少韭,是否亦與此有關?
輕吐一口濁氣,孔明回望自己寫的這一頁,忽然感覺到了一點後世所謂“科學”的樂趣。
此等土地之別,不因上意而改,不因口含天憲而變。
它是被自己依靠所學所識,推測而出。
覺察總結其共同點,探尋剖辨其差異處。
最終或許亦能如後世一般,總結出子孫後輩能沿用千年之條例。
四月的晚風依然還帶些許涼意,但孔明身上現在卻有了一點燥熱之感。
最終還是去院子裡散步月中,方才回去合衣睡下。
第二天孔明是被滿臉興奮的劉備給拉起床的。
“孔明,元直之舟船已至犍為縣矣!”
犍為縣在成都正南不過一百四十里。
因為昨晚的熬夜導致孔明思維有些遲滯,想了下才明白。
看來元直是乘船逆流而上,走江州,過江陽武陽,從水路來的成都。
益州春夏多刮東南風,因此從荊州來成都也算是順風,行舟確實是個好選擇。
等孔明回過神來,他已經和劉備一起站在成都城南了。
劉備在一旁根本立不住,不斷的焦灼徘徊,時不時駐足踮腳往南眺望,恨不得立馬就能看到舟船。
孔明喚過來陳到的親隨給自己打了一甕水洗臉,振奮精神後提議:
“既然主公如此心焦,何不出城相迎?”
不過很快,想要藉機小憩一下的孔明就後悔了自己這個提議。
心癢難耐的劉備同意了孔明的提議,然後便拉著孔明一起往南出城十里。
十里之後猶嫌不夠,又難行了二十里,直至水邊小路難以行馬之後,劉備方才停步。
好在經過這一番顛簸之後,孔明倒是清醒了不少,望著劉備打趣道:
“主公何不鏟去前方那個山頭,畢竟它使得主公看不到元直的面龐。”
劉備面色也不發窘,大笑道:
“聽聞元直復歸訊息,我已夜夜輾轉反側。”
“旬月已等,何憂須臾!”
孔明哈哈一笑,一點不信。
如果真不著急這一會兒,何必出城三十里走到路盡?
好在很快,一條小船從遠方小山後面轉出。
孔明騎在馬上極目遠眺,能看到船首有一個清瘦文士,衣袂飄飄,正在朝北頻頻頓首。
旁邊的劉備早已經按捺不住:
“元直!”
“我在這裡,元直!”
或許是岸邊樹木濃密,船隻沒有減速或是靠邊的意思,劉備心下大急,甚至驅馬涉水,站在河流淺灘處呼喚。
劉備嚇了孔明和親兵們一跳。
當即就有親兵奮不顧身前去,從劉備手上奪過韁繩要把坐騎拉回岸上。
馬首轉向,劉備也轉身繼續高聲呼喊:“元直~”
好在此時已經足夠顯眼,船隻也終於注意到了此處。
孔明看到那個清瘦身影此時也在船首焦急打轉呼喊。
船隻開始減速,並向岸邊靠攏。
待到靠近了淺灘後,徐庶毫不猶豫,一個箭步助跑便跳下船。
劉備大急,當即也從馬上跳河邊,隨即猿臂輕展,將徐庶給拽上岸來。
兩對手掌緊緊握在了一起,劉備看著徐庶被水打溼的下拜和已經沾上淤泥的鞋子,輕聲責備道:
“元直何必輕身冒險?此處至成都不過三十里,須臾可至,君當惜身!”
徐庶仔細打量著劉備,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略一躬身:
“主公,庶歸來矣!”
“好!好!”
劉備滿口應下,抽出一隻手拍了拍徐庶的肩膀:
“歸來便好。”
劉備退開兩步仔細打量,最終挽著徐庶的手滿心歡喜感嘆道:
“元直歸來,往後可一心復漢,備再無憾矣!”
兩人手挽著手,就這樣衣服下襬全溼,而且腳上都沾著臭泥,但並不影響兩人愉快的交談。
劉備面帶喜色給徐庶一一細數最近的戰績,徐庶含笑安靜聽著。
中間徐庶也會語氣慨然的說一說許都南下見聞。
直到最後徐庶被劉備扶上馬,此時這位曾經的潁川遊俠才有空遙遙打了個招呼:
“早知諸葛武侯之名,當初必邀孔明與我一同出山!”
瞧著劉備將徐庶扶上馬之後也翻身上去,兩人共騎,孔明執扇拱手:
“欲圖漢業,現在時猶未晚。”
說罷這對舊友也對視而笑。
回成都的路上就輕鬆了許多,三人一路慢行閒聊。
“士元可在成都?”
“在漢中都督軍情,雍涼勢若危卵,關中蠢蠢欲動,不可輕易走開。”
“曹賊得雍涼則可聯通關中,漢中難出;我等勢聯雍涼,則曹賊長安難守,唯有退守潼關一途,漢中確實非士元不可。”
“倒也不是……主公在成都新得一謀軍之才名喚法正,頗有遊俠之風,其亦有督漢中之能。”
“哦?來日定要一見!”
“咳咳!”
於是孔明問起來舊友訊息。
“我聽主公說廣元欲暫時安家江陵?”
徐庶一嘆:
“廣元非曹臣,亦不願投主公,於我有義,不能強求。”
“送我來益州時廣元稱欲在江陵謀職安身,且看將來。”
且看將來……孔明點點頭,人各有志,如此確實不必強求。
徐庶想起來另一人笑道:
“同船的張神醫倒是對孔明抱怨頗多。”
“說孔明你分明在醫術上頗有見地,卻每每含糊其辭,要張神醫自己去研究醫理,頗為無禮。”
孔明一怔,隨即哈哈一笑:
“來了便好,此地山多人少,藥材充沛,對張神醫來說乃是福地!”
說說笑笑間成都已然在望。
孔明一眼便看到了路旁安靜佇立的吳氏女,不由笑道:
“是納是拒,主公當早做抉斷。”
徐庶也一眼看到了那個高挑女子,有點好奇問道:
“這是……?”
孔明看了看劉備略微發窘的臉色,執扇笑道:
“此乃成都大姓吳家女,曾被相者斷言大貴之相。”
徐庶當即明白,大笑道:
“若論大貴,唯與主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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