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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進石微微一笑道:“給踩上一下,當什麼緊,我心中倒喜歡的很呢。”他這話便是有些曖昧的味道了,卻也是出於內心。
這少女外表楚楚可憐,內心卻是剛強,之前在鄭大車的刀逼羞辱之下,只是少女本性軟弱膽小,嚇的哭了,卻未曾口吐半個求饒乞憐的字,方進石雖然認為即使她哀告也是極正常的,可是卻更是喜歡她的不屈,由憐生愛,心中慢慢的開始種上了愛的種子,他是個不掩飾自己感情的人,有了這種意思,便恨不得馬上表達出來。
黃金綿“嗯”了一聲,剛想說什麼,聽到鄭大車拉了馬停車的聲音,聽到有人問了一句:“回來了?”
鄭大車道:“嗯,少爺在麼?”那人道:“少爺不在。”
方進石掀起窗格的簾布向外望去,這馬車停在一處莊院大門之前,這莊院遠離官道,佔地倒真是不小,只是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牆體剝落,有前後三進,十七八間房屋模樣,房頂之上長了些雜草,大門簷下挑了兩盞燈籠,昏黃的燈光下,依稀可辯那大門上木匾上的三個字“彤雲居”。
那問話之人站在大門臺階處,穿著青衣小帽,二十四五歲模樣,卻是一個小廝打扮,他個頭不高,身材瘦長,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掀起車簾道:“原來有客人到,鄭大車,這是你的朋友麼?”他直接稱呼鄭大車的名字,竟不帶任何別稱。
鄭大車道:“是少爺請來的貴客,還不快去廚下好好準備一下?”這小廝嘻笑道:“不用準備,少爺住了幾日,不太習慣,著人剛從延州城請了個好廚子回來,時時都有酒菜。”
他說完從門後搬了一條矮凳出來放在馬車前面,向車裡的二人道:“二位貴客,便請下車了。”
方進石知道此時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他回頭對黃金綿道:“黃姑娘,我們下去吧。”
黃金綿小聲嗯了一句,提了方進石的小包袱,跟著他下了馬車,鄭大車自將馬車拉到院子側門,不再理會他們。
那小廝伸手引路道:“二位貴客,裡面請。”他言語態度彬彬有禮,滿面陪笑,全然沒有把二人當成捉來的犯人,方進石將心一橫,即來之便安之吧,就跟著這小廝來到院中。
這院中地方不小,種了些茄子扁豆之類的菜和一些花草,此時正是盛夏,枝葉繁茂,長勢十分喜人,不時有蜜蜂採摘花蜜,院中打掃整理的雖然不特別整齊,可是充滿著鄉間溫馨之感。
迎面的是五間青磚壘成的主房,窗戶雖然已經舊了,不過格紙卻是新換,左右牆處各有一花園圓門,有小徑通入後院和別院。
那小廝將二人讓進中堂屋中,這屋子寬敞,桌椅全是粗木所制,並不精緻,那右面有一道屏風,看上去已然有些陳舊了,上面提了一首詩,方進石走上近處看,詩云:
欲出未出光辣達,
千山萬山如火發。
須臾走上天上來,
趕卻流星趕卻月。
這詩用的是顏真卿的行書,筆勢端莊大氣,筆鋒內斂,方進石雖不太識得書法,卻也知道這字寫的甚好,他讀了這首詩,感覺用詞極是直白,文采差了些,如同打油詩一樣,不過這詩卻相當有氣勢,有種大斧砍山而開一般的大意境。
那詩尾寫了一行小字:駭拙筆於政和二年臘月初八,時雪夜,臥思先祖之痛,心惻然而書之
方進石看了這詩,讚道:“好詩,好字。”那小廝看他近前看那屏風,也跟在他後面看,聽他稱讚,臉上堆笑道:“此乃我們老主人所書,如何好法,還望公子賜教一二。”
方進石頓時無語,半天憋了句:“總之我覺得寫的甚好,如何好法,我卻說不上來。”那小廝呵呵而笑,也不追問下去,引二人坐下,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能否告知?”
方進石微笑答道:“在下姓方,方進石。”小廝忙道:“原來是方公子,在下老主人和公子正巧全不在,只怕慢待了二位,還望見諒。”
方進石答道:“不敢,不知貴上大名,說實在話,在下是讓那車伕硬逼而來,並非什麼貴客。”那小廝一愣,馬上堆笑道:“想是其中有些誤會,敝上名諱小的不敢講,待我家公子回來,自會和方公子解說清楚,今夜二位便請放心暫住,無須多慮。”
方進石見這小廝如此客氣,和方才半道之上鄭大車的兇狠惡毒有天壤之別,警惕之心便放了大半,便含笑答應。
那小廝陪了一會兒,行了一禮道:“二位稍候,我去安排一下飯菜住處,馬上便來。”方進石道:“打擾了,不知大哥姓名,還望告知。”那小廝道:“在下只是個下人,如何敢稱大哥,在下姓薛名正。”
方進石哦了一聲,那小廝薛正又客氣一下,便走了出去。
方進石回頭看了一下黃金綿,她自始自終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跟著他,方進石覺得自己有點獨斷專行了,一直沒問她的意見,此時無人,便小聲問道:“黃姑娘,我們今晚便在此地休息了,你看行麼?”
黃金綿低聲道:“二哥作主便是了,總是二哥走到那裡,我便跟在那裡。”頓了一下又道:”二哥再別黃姑娘的叫,我哥哥以前叫我小翠,你便也這樣叫我吧。”她這前半句話說的堅決,方進石心中大為受用,後半句將自己以前的小名都告訴了他,卻是真將他當成了自己親人,方進石心想:無論如何艱難,我都要護得她周全,決不能再讓歹人傷害到她。
他站起身來看看四周環境,道:“你猜猜看,這房子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物?”黃金綿抬頭看了看,搖頭道:“我猜不到,聽二哥說他的詩字很好,也許是個避世的隱士高人也未可知吧。”
方進石連連搖頭道:“我哪裡懂得詩字好壞,信口恭維而已,此間主人縱是高明之人,也絕不是什麼坦蕩君子。”
黃金綿奇道:“二哥如何知道?難道你見過這主人?”方進石呵呵一笑:“沒見過,只是他養著鄭大車這樣的手下,會是好人麼?”
黃金綿想想也是,點頭道:“是啊,那我們也應該要小心些才是。”
方進石道:“這個暫時他們決不會對我們不利,他們要找的那封信只有我才能幫他們找到,那封信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而且看樣子也是非常迫切的要在短時間找到,逼的我急了,他們什麼也得不到,所以我們暫時大可放心,只是這本不管你的事,卻牽扯你進來,當真對不住你了。”
黃金綿道:“若不是二哥要送金綿回家,也不會受那惡人威迫,想來卻是我拖累了你,你我二人以後再莫要說誰拖累誰了。總是你若是向水裡行,我也便向水裡行,你若是向火裡去,我便也向火裡去,決不遲疑。”
她這話聲音雖小,語氣卻是極為堅決,便好像是認準了方進石,身心所託付一樣,方進石大為感動,護衛她周全之心也越發堅決,同時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大,心想:以後做事說話要好好想想了,兩人的生死榮辱,只在我一個身上了。
黃金綿又小聲道:“二哥,那封信對你當真沒看到過麼?若是十分要緊之物,危急之時二哥便別顧著我了。”
她這麼說,方進石心中更是感動,真是覺得她善解人意。方進石想了一下,有心不告訴她實情,怕是她多知道一些,便增加一份危險。
再者說他現在不敢說太多的話,生怕黃金綿不擅於作偽給這鄭大車瞧出破綻,瞧這鄭大車的手段毒辣,只怕真的給他找著了那封信,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當然也是不願意把火引到施全那裡。
即使是此事可以全身而退了,怕是會留下後患,他方進石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黃金綿呢?她一個弱小女子,無論最後如何,都儘可能的讓她遠離危險。
想到這裡,方進石淡淡的道:“其實我也沒見過什麼信,只是現在先找到那個強盜頭領,幫他們找到那封信,他們才會罷休。”
黃金綿哦了一聲,聽得外面腳步聲傳過來,二人回頭看去,只見薛正領著一個胖胖的丫頭提著個竹籃走了進來。
這丫頭把竹籃裡面的幾個碟子放在桌面上,卻是數樣點心和羹湯,方進石一樣都不識,薛正微笑道:“天氣炎熱,二位先喝點羹湯解解暑氣,飯菜隨後便來。”
方進石客氣幾句,那薛正領著丫頭走了,他看著這幾樣羹湯道:“這家主人倒是不小氣,那我們也不用和他們客氣了。”
黃金綿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這湯他們不會做了什麼手腳了吧?”方進石道:“那我們也總是不能不吃不喝的和他們乾耗著,他們若要害我們,直接便可讓我們無法避開,何用這種手段。”想想也是,單是那鄭大車一人,他們也對付不了,更別說到了這賊窩之中,更是提防也提防不來的。
方進石取過一碗來喝了一口,讚道:“好喝,這廚子的手藝當真不錯。”他將每一種都取來嚐了,竟喝了三大碗,黃金綿卻是隻喝了小半碗便放在不喝了。
二人正坐在那裡喝湯,聽到外面有人在大聲吵鬧,聽聲音竟然是那鄭大車和薛正,只是二人說話語速又快,帶的有濃重的他鄉口音,方進石也聽不出兩人在吵些什麼,後來聽得一聲碗碟摔破的聲音,方進石奔出門口,卻看到那薛正如同瘋了一般,目紅耳赤的正將那胖丫頭手中提著的飯菜一個一個的拿出,使力的摔在地上,胖丫頭驚恐的縮在牆角,不敢上前,那鄭大車卻是雙手抱了肩頭,冷眼看著他。
薛正把碗碟全摔完了,又一腳狠狠的將腳邊半個破碗踢開,回身之時卻踩在那飯菜之上,腳下一滑,右手慌忙在旁邊小樹上抓了一下才沒有摔倒,他定了定神,回頭看了看站在中屋正房門口的方進石和黃金綿一眼,回頭怒向那胖丫頭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廚下再重做!”
那胖丫頭誠惶誠恐的低頭答應一聲,快速的跑到後院去了,鄭大車冷哼一聲,態度看上去彷彿極為不宵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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