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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引歌。”薛宴驚輕聲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左右正失著憶,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什麼頭緒,乾脆便放下不去思索,與師兄和嘟嚕一起遊蕩起這座江陽府來。
街邊有行人帶著一隻圓滾滾的動物走過,這東西生得形似幼年海獅,卻可以拍著身上一對鰭飛在低空中,薛宴驚經過時,挺稀奇地盯著看,被那東西察覺她的眼神,立刻湊過來,在她身邊晃悠著飛了一圈,又拿腦袋去拱她的手,示意她摸一摸自己。
薛宴驚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只覺手感不錯,又隨口與它的主人搭話:“它生得不似凡物。”
“的確不是凡物,是魔界那邊傳過來的,叫做海狻猊,脾性溫順,性喜撒嬌,我們凡人也喜歡養在身邊做個伴,”主人解釋道,“江陽府和魔界常常互通有無,姑娘想是頭一次來此?”
“頭一次?”薛宴驚下意識摸了摸臉頰,反問道,“閣下看我可覺得眼熟嗎?”
行人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在江陽府生活近三十載,從未見過姑娘。”
“那……你可見過歸一魔尊嗎?”
“聽姑娘這問話,我就知道你定然是第一次來江陽府,”行人笑了起來,“很多人頭一回來此,都要打聽起歸一魔尊,大家似乎都對他很好奇。不過可惜,我只看見過他從上空飛過的模樣,除了玄衣金冠,再看不清別的了。”
薛宴驚道了聲謝,行人又很熱心地給她指點了城裡好玩的去處,才與她作別。
兩人一魔逛了一圈,方源和薛宴驚一人都忍不住買了些魔族特產,又在當地的酒樓裡要了一桌酒菜,算作給嘟嚕送行。
自聽說魔界如今環境祥和、安居樂業後,嘟嚕便歸心似箭,此時到了近前,卻又近鄉情怯,紅了一雙眼眶,拉著方源說了一堆他根本聽不懂的話。
方源耐心地安撫著他,一個聽不懂,一個說不明,竟然也溝通得有模有樣,薛宴驚在一邊旁聽,發現兩人各說各的,對話居然也接得上。
送行宴後,兩人帶著嘟嚕御劍飛行,在距魔界邊境幾里的位置落下雲頭。
“我們兩個不便再往前行了,”方源拍了拍嘟嚕的肩,“願你此去,一切順遂。”
嘟嚕單手放在胸前,對他行了個魔族特有的禮節。
薛宴驚也正要開口,忽見魔族邊境處有一隻巨物,卷著滾滾煙塵向這邊狂奔而來。
方源一驚:“那是什麼東西?”
嘟嚕連忙比劃著解釋:“是魔界很厲害的一種兇獸狸力,一直用來守邊境的,快跑!”
他話音剛落,薛宴驚一把將他扯到劍上:“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可以直接用‘快跑’作為開頭的。”
“……”
他們御劍而起,那叫做狸力的兇獸在後面緊追不捨,轉眼已經追出了一十里地,薛宴驚回頭觀察著那仿若不知疲倦的異獸:“我飛下去看看。”
嘟嚕緊張地抓住了她的衣角,被她提起扔到了師兄的劍上。
“小心
!”方源攔阻道。
“它似乎沒有惡意,”薛宴驚飛身而下,落在那兇獸面前,有些遲疑地問,“你……認得我?”
狸力開心地擺了擺身子,伸出巨大的舌頭,舔了薛宴驚一口。
就這一口下來,薛宴驚頭臉已經被口水沾滿,她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狸力卻很興奮,伸著舌頭又要舔她,被她忍無可忍地推開。
方源和嘟嚕也落在地面上,狸力圍著嘟嚕嗅了一圈,確定他是魔族後,放過了他,又轉頭去嗅方源,發現是個陌生的修者後,一呲牙衝他大吼一聲,似是在恐嚇。
薛宴驚見此,浮在空中,拍了拍它的耳朵:“別怕,他不是壞人。”
狸力被這樣一安撫,竟真的平靜下來,甩了甩腦袋,示意三人飛到它的背上。
方源若有所思:“小師妹,它好像真的認得你。”
狸力載著一人一魔,直奔魔界而去,方源和嘟嚕兩個老實人被顛簸得苦不堪言,又不忍辜負了它的好意,而在他們沒有注意的角落,薛宴驚悄然用靈力浮空了一寸,隨著狸力奔跑的步伐同步飄著。
眼看距離魔界不過三里地時,薛宴驚揉了揉狸力的耳朵,叫停了它,和方源一人御劍飛開,示意它載著嘟嚕繼續前行。
狸力呆呆地望著她,似乎在困惑她為什麼不肯跟它回去。
薛宴驚又拍了拍它的屁股:“去吧,別等我了。”
“……”狸力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又在原地凝視她半晌,才轉頭跑開了。
揮著手臂與他們告別的嘟嚕,也在一人的視線中逐漸遠去。
“我不太喜歡離別。”薛宴驚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魔族邊境,此處於她而言既非陌生,也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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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我也不喜歡。”
“我還以為你會講些大道理來勸慰我,”薛宴驚摩挲著劍柄上的穗子,“比如人生就是充滿離別,或者修真者生命漫長,做了修士就要接受這一切之類的。”
方源笑了起來:“你看,大道理你不是都懂嗎?哪需要我來講?”
薛宴驚失笑。
方源輕撞了撞她的肩:“走吧,我買到了上好的紅豆,回去給你做紅豆沙奶捲。”
“好!”薛宴驚蹦上長劍。
方源心下好笑:“莫非你還保留了一部分兔子的習性嗎?”
“……”
歡聲笑語中,兩人踏上了返程的路。
中途,他們路過一個遭蝗災的村莊,循著蝗蟲過境的軌跡一路抽絲剝繭,最終抓住了幕後指使,將那名指揮各地零散蝗蟲集中起來肆虐的蝗妖繩之以法。
被百姓問起姓名時,一人如實相告,“玄天宗薛宴驚”這一句出口時,她卻察覺到遠處似乎出現了一道異樣的視線。
認真轉頭看過去時,那道視線的主人卻已然隱入人群,不見蹤跡了。
莫非是歸一的仇敵?也不知剛剛那一瞥間對方有沒有看清自己的臉,薛宴驚微微蹙眉,有師兄在,她總歸是不想節外生
枝,乾脆抬手取出面紗蒙了面。
方源要將蝗妖押送回中州,昆吾山不遠處,有一座由玄天宗和中州其他大小門派共同建立的血鴉堡,專門用來關押一些為亂世間的妖魔。那些殺傷過人命的、兇殘無比的自然當場處斬,餘下少部分便由血鴉堡中人審判,酌情評定關押時限。
蝗妖自知毀壞了百姓賴以生存的食糧,怕是罪孽深重,幾百年都未必出得來,中途數度試圖逃竄,直到薛宴驚不耐煩地提議直接將其砍死,他才熄了念頭。
這一日,一人卻接到了師門傳信,方源細細閱覽後又將信件遞給小師妹:“師門給元嬰和金丹期的弟子安排了一次考核,去不周山尋找靈藥,前三名會得到獎勵,三師姐問你去不去?想去的話,無需返回師門,直接去夜王寺等其他弟子一同上路便是。”
“好啊,”薛宴驚應下,“我還從未去過不周山呢。”
“夜王寺離這裡不遠,我先送你過去。”方源提議。
“不必,”薛宴驚推拒,“我自己可以,師兄帶著蝗妖總歸不方便,還是先把它押去血鴉堡好了,免得夜長夢多。”
方源天生就是個愛操心的性子,就算親眼見過兔子師妹大戰鬼物時那無邊劍意,也仍是忍不住擔憂,但想到五師姐說過小師妹總要獨當一面,還是按捺下來,同意了這個提議。
薛宴驚就此和師兄分開,取道西北,向夜王寺的方向飛去,自幾日前起她便察覺有人遠遠綴在後面,此時與師兄分道而行,發現那些暗中跟蹤的傢伙並沒有要為難方源的意思,而是徑直追著她而來,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在夜王寺山腳下被人攔了下來,約十人圍成一個兩儀陣,將她困在中間。
當先一人先抱拳行了一禮:“敢問姑娘可是玄天宗薛宴驚?”
薛宴驚長劍出鞘,抬手挽了個劍花:“說吧,找我做什麼?”
“幾日前,我偶然路過六豐村,聽得姑娘自報名諱,這名字倒是不常見,我聽仙霞派弟子提起過一次,便記得牢靠,”那人道,“想來你便是傳聞中歸一那位寵姬了。”
薛宴驚險些以為是自己走了一趟陽關府,被人認出乃是歸一本尊了,卻原來對方只是想找“寵姬”的麻煩。不過想想也是,區區十人就敢來圍攻歸一,未免太過託大了些。
“這些兄弟都是我叫來的,都與歸一有仇,”那人拱手道,“動手前,我先說聲對不住了。”
“老三,跟她廢什麼話?”有人叫道,“趕快拿下便是!”
薛宴驚踏前一步,劍尖拖在地上劃出一道火星,她離開樹葉的陰影遮擋,抬手扯掉面紗:“找歸一的寵姬是吧?你們且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林子裡一片靜寂,一禿頭修士忽地用力呸了一聲:“歸一那廝貪聲逐色,為你的色相所迷,我們可不一樣,休想用美色惑人!我們今日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薛宴驚望天:“……原來你們沒見過歸一魔尊啊。”
原本想著,對方來尋歸一寵姬麻煩,她面紗一掀後,卻露出歸一魔尊本人的臉,省去了對方迂迴曲折的工夫,讓他們擁有一個直接向本尊復仇的機會,該是多麼令人驚喜。
可沒想到這群人裡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認出她來。
耍威風失敗。
她扯掉面紗的動作有多颯爽,此刻的秋風就有多蕭瑟。
薛宴驚心下憤懣不已,你們連歸一魔尊這張臉都不認識,到底是尋的哪門子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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