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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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中州的月亮又圓又大。

道宗又迎來了一次新的入門考核，這一次的弟子質量很不錯，堪稱得上是數十年的弟子前三。

但其中有趣的傳聞是在每一個頗有資歷的師兄師姐都會在竹林，院外，每一次閒聊中語重心長般的告訴那些新進弟子一件事。

如果有可能，千萬不要去坐忘峰。

當時有懵懂弟子好奇問道為什麼，而一位現在已經是坐忘峰年輕弟子的師兄都會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感慨道：「因為會被打。」

...

渡真殿坐落於群峰之上的雲層，山下有林海，峰上有罡風，可謂時刻都在修行。

渡真殿之人盡皆女子，但是平均修為在道宗四殿七峰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其中地位環境也不無影響。

中秋夜，渡真殿一處林海。

懸崖崖畔坐著個腰纏紅綾無風自動的靈動少女，及腰的長髮束成了馬尾辮，雙腿在半空中晃盪著，這位已經徹底從小姑娘長成少女般的女子，五官徹底長開後更是出奇的完美，尤其性情大變，越加通靈的狹長眼眸打量遠方時，不經意透露的一絲慵懶和傲意更是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遠處有幾名成群結伴的年輕女子嬉鬧著來到崖畔，然後看到那道身影，紛紛恭敬道：「小師叔！」

少女笑眯眯應了一聲。

由於年紀相仿的緣故，在場幾位妙齡女子對少女有尊敬而無畏懼。

其中一位年紀最小相貌最甜的小姑娘開心道：「小師叔，你早上又去坐忘峰上打秋風去啦？坐忘峰這些年已經很久都沒有新弟子入峰，坐忘峰的長老都好多次上咱們這裡找師傅抱怨了。」

商瓔珞聽見這話，絲毫沒有在意，眼睛微微眯起，打趣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插嘴，小心我告訴你師傅，罰你到林海修煉靜心決一百遍。」

小姑娘年級還小，對修行一事有著極深的恐懼，頓時捂住了嘴巴，眼神可憐兮兮，委屈道：「小師叔，你現在老喜歡欺負人。」

周圍女子都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商瓔珞嘴角微翹，不反駁也不接話，只是懶洋洋望著遠方。

妖族之人本就比人族心智發育更早，在某一個時間段內，血脈覺醒，萬事便一通百通，更何況做為妖帝之女的她。

曾經的那個小姑娘，如今也總不會經常做出那種惹人發笑的可愛事情了。

周圍人看見少女這副發呆的模樣，眼神示意一番後便同時散去。

他們知道小師叔這幾年的習慣，無聊時便會來到這裡默默發呆，幾乎已經是鐵打不動，然後偶爾手癢了便會去坐忘峰搗亂，可謂是看誰不爽就動手，境界低的倒還好，最多是被打暈了而已，但境界稍高一些的就慘了，經常是鼻青臉腫的。

「小師叔在想人哦。」遠去的人群中小姑娘悄悄說了一句。

她周圍的年長女子敲了敲小姑娘的腦袋，笑著提醒道：「不可胡亂猜測師長。」

商瓔珞坐在崖畔，雙腳隨意晃盪，抬頭望著天空圓月，無奈嘆了口氣。

餘雯雯一閉關便是數年。

衍法殿江少秋近兩年都在刻苦鑽研道法，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出關，又被師長吩咐著出去遊歷磨鍊心境去了。

清律殿葉知秋可謂是境界提升最快的年輕弟子，如今已經成為了整座道宗都抱有極大希望的年輕弟子，聲勢甚至直追當初的沈玉。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而她也不在是以前那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所以渡真殿這數年的時間之內她成天除了修行便是發呆，實在是無聊的打緊。

少女突然看向山頂，笑眯眯道：「看來小師侄挺不錯

嘛，閉關還是挺有效的。」

商瓔珞突然又愁眉苦臉道：「沈玉...可是我又想你了呀。」

少女最後小心翼翼望著自己手腕上的碧綠手鐲，得意道：「我跟你講，我現在有一件很厲害的法寶哦，等我以後拿出來了肯定會嚇你一跳。」

商瓔珞想起了某些開心的事情，眼睛迷成了月牙，大氣道：「不過你放心，到時候我會送給你，那樣你就是天下第一啦。」

...

東祖州。

曾經在一州之地也是一流頂尖宗門的歸雲仙宗如今也到了百廢待興的時候。

據說去年那場一州矚目的神仙大戰，毀掉了歸雲仙宗方圓千里內所有建築，而如今也再次重建起來，規模氣勢尤勝以前。

最近歸雲仙宗發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宗內一名叫做雲晴的女子成為了整個宗門的掌教，

這件事曾經在歸雲仙宗內部產生過極大的爭議，但最後還是在宗內那位碩果僅存的太上長老的支援下上位。

但是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突然間成為了掌教的女子，按照眾人猜想，本該勵精圖治發展歸雲仙宗，贏得宗門弟子的信任與尊重，同時坐穩掌教之位。

然而事實卻是...這位女子掌教在第二天便離開了歸雲仙宗，不知所向。

遙遠的大地邊緣，坐落著一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山體高聳入雲，氣勢磅礴，從遠處望去彷彿是一州之地完全倒立而來，遮擋住了陽光，遮擋住了天空，導致生活在山下背面的百姓常年幾乎都生活在昏暗的夜色中，終日不見陽光。

這座山很出名，山上的殿宇更加出名。

因為這座山叫做蒼穹山，殿被世人稱作神殿。

被世人稱呼為天道意志化身，凌駕於世俗之外的龐然大物。

山下村落裡來了一名女子，一身綠裙，容顏絕世，氣場之強讓山下所有人都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在昏暗的夜色裡，女子來到了這裡，就像是一道春日陽光，讓山腳下的眾人心生暖意。

她從山腳下緩緩走過，看見路旁的一個小女孩，問道：「怎麼上山？有什麼規矩？」

臉色枯黃的小女孩愣住了，以為是看見了神仙，半響後才反應過來，甜甜笑道：「山的左邊有一條山路，沒有規矩。」

綠裙女子點頭，然後緩緩離開。

山下沒有風沒有光，山上卻有著風雪。

從歸雲仙宗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的掌教雲晴從山腳下一步步登山。

她的手中拿著一封信，背後還揹著一柄劍，面容肅穆。

在她繼任掌教的前一天夜裡，那位曾經在宗內苦修多年的中年書生便已經死了，現在的她空無一物，也可以說是毫無畏懼。

漫天風雪中，女子微微裹緊了身上的綠衣，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停下腳步，眼瞳中有著絲絲黑氣湧現。

透過不知道不少萬里，她突然看見了山巔盡頭站著的一道身影。

就彷彿是憑空出現在她的眼中。

那人沒有任何氣勢流露，灰衫布鞋，中等身材，雙手負後，眼神望著她，卻彷彿又在望著任何地方。

雲晴知道之所以她能夠見到對方，純粹是因為對方想讓她看見而已。

雲晴的心跳快了許多，破天荒有些緊張。

事實上，天下間除了寥寥幾人，任何人來到這裡，或許都會更加不堪。

道理很簡單。

山上有神殿，裡面只有一個人，那他自然便是殿主。

神殿殿主。

應該可以說是天下無敵了吧。

雲晴單膝

跪地，將手中信封遞向前方，沉聲道：「歸雲仙宗雲晴望在神殿修行三年，願大人成全。」

那人望著她，後者手中的信開始消散，然後在半空中融匯成一條條文字，在流向那人眼中。

寂靜無聲。

那人望了她一眼，嗓音沒有絲毫情緒起伏，說道：「破妄之眼？」

風雪更急，雲晴面無表情，身體改為五體投地，腦袋重重磕在地面，咬牙道：「懇請大人成全！」

那人望向天空最遠，神遊萬里，整個人彷彿要脫離這片天地，半響後他終於開口道：「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試著成為這一輩最強，為期三年。」

雲晴平靜道：「第二件事？」

那人搖頭，道：「你現在還沒有知道的必要。」

..

群山繚繞間的小山村，夜空寧靜，明月高懸，那個開著酒肆卻常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中年漢子躺在鋪子門口，感慨道：「我夜觀天象，風雲湧動，必將發生大事啊。」

青山收拾著碗筷，翻了個白眼，道：「大叔，想偷懶不收拾東西就直說，還找這麼蹩腳的理由。」

中年漢子頓時洩氣，只能無奈喝了口酒，嘀咕道：「哎，沒半點眼力見的傢伙，可惜了老子的一身通天本事。」

青山對這些自賣自誇的話都是下意識忽略，在裡屋忙活了一陣子，出來時一臉認真的坐在中年漢子對面，說道：「明天我會離開村子。」

中年漢子瞥了他一眼，隨意道：「咋，你爹孃同意了？」

青山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嘿嘿笑道：「我跟他們說就出去一年，要是混不出名堂就回家娶媳婦生孩子。」

中年漢子打趣道：「不錯，長大了，知道怎麼說假話了。」

青山拍著胸脯，咧開嘴信誓旦旦說道：「大叔，等我成為了天下第一高手時，我就回來請你喝最貴的猴兒酒。」

中年漢子漫不經心點頭道：「好的好的，我信了，先準備去哪？」

青山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自己先去外面看看，然後再考慮去哪。」

中年漢子沒有表情，說道：「記得把那把槍帶上。」

青山眼神中充滿了少年時期才會有的動人光彩，開心道：「好咧。」

雛鷹終究要離開父母的懷抱飛向更高更遠的天地，萬物有始有終，有起有落，才是人生。

青山回家準備最後的離別，酒肆裡，中年漢子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然後又望向天空，笑道：「師兄，這是不是你我曾經羨慕的東西？」

...

道宗極深處，有一處洞天。

三十三天。

明月高懸，有一高大人影緩緩從最深處醒來，然後睜開了雙眸。

彷彿向天地示威。

天空最高層的氣流開始如狂風暴雨般湧動，靈氣如瀑，然後在一瞬間就又平靜如古井。

那人站直身子，在高空踏步而行，俯瞰大地。

彷彿腳踏明月。

傲視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