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九章:戰螞蝗,狗日的戶口,何青青,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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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橋西去連線的也是一條大水渠,因為橋西頭南側有一座電灌站。而這橋西頭北側大水渠之下就是三角圩中學了。
隔著那條大水渠,三角圩中學的前邊還有一條河,這條河是貫通三角圩人民公社東西的中心河,西去與鬥龍河交匯的紫曹大河,東達與204國道並行的串場河。
趙家舍那唯一的一條南北向大街北頭就終結於這條中心河,其標誌就是中學河上的水泥大拱橋。
三角圩中學的小農場就在學校的西側,是趙家舍大隊劃撥過來的幾塊農田。其校辦工廠則開設在橋東中心河之北的農具廠裡邊。
三角圩中學有自己獨立的食堂,因為有住宿生,也有比三角圩小學更比保衛小學多得多的教職工。只是離家五六里路的劉巧英沒有住宿:用不著也捨不得花這份錢。
但劉巧英還是要比在三角圩小學更多地留在學校裡吃午飯。一者因為在學校大灶蒸飯更方便,二者因為高中的課程畢竟比初中多得多,作業量不一樣,而農村學生,是不能指望回到家裡還能安靜學習的。
更主要的是,學校裡時不時的還要安排劉巧英在校實踐。
進學校食堂幫廚,擇菜,淘米,還得等到午飯後洗碗、打掃,這就需要在校吃午飯。
到校辦工廠幫工,用機床軋汽水、啤酒瓶蓋,學工人階級加班加點,這也得自己帶飯吃。
去學校小農場義務勞動,聽不到的課靠自學,又不甘心不完成與其他同學同樣多的作業,這就更得在學校吃午飯搶時間。
開門辦學更講究“請進來,走出去”。
請進來,就是請工人階級、貧下中農管理學校。請進來的人,有人做學校領導,參與學校管理,有人走進課堂,手把手教劉巧英這些農村學生柴油發電機的原理、電燈泡的安裝、廣播喇叭的維修,這些讓農村戶口學生的劉巧英們興味盎然,但他們也教劉巧英這些星期天早就出慣了大寨工的農村學生認識棉花、水稻和大麥,區別韭菜和小麥,這些就讓劉巧英們感覺怪怪的,尷尬得常常忍不住要相互取笑。
走出去,則走向工廠,走向農村,走進千家萬戶,到農業生產實踐中體驗生活,去“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在勞動中學習、增長才幹。
收黃豆,拾棉花,甚至做小學生才做的拾麥穗、拾稻穗,那是哪個大隊哪個生產隊需要就能拉得出、打得響的支農戰鬥,扛著紅旗、唱著歌兒,一路逶迤而去,完成光榮任務之後,再扛著紅旗、唱著歌兒,一路逶迤而回。這是搶收搶種式打短工。
更有安營紮寨式的做長工,每學期少不了一兩次。
扛著自家打好的揹包,帶著被褥,帶著衣物,帶著自家的口糧,一句話,帶上所有的生活必需品,當然也揹著書包,帶著書本,整個班級甚至整個年級,浩浩蕩蕩,開進某個生產隊,如果被集體安排在生產隊大倉庫了,就立馬打地鋪,壘鍋灶,擺足長期作戰的架勢。如果被分散安排進各家各戶,則奔東家,投西家,因為不用打地鋪,壘鍋灶,就立馬抱草送灶膛,擔水倒水缸,造足了學生社員一家親的氣氛。
這就是每次少不了十天半個月的“三同”了:與貧下中農同吃、同住、同勞動。
如此“三同”,劉巧英當然毫不畏懼了,對農村學生而言,與自家生活相比,只不過換成了陌生的鄉親,換成了不熟悉的田頭,而所有農活,已經高中生了的農村人,本來節假日就做慣了大寨工,哪一樣都不見得能比社員們差多少。
但劉巧英所在的班級,有知青老師,有下放幹部老師,更有下放戶子女同學,他們有男有女,他們本來都是城裡人,而且都是來自於大城市,單是這地鋪,單是這土坯或者磚塊壘起的灶臺,就要讓他們眼淚汪汪了。
這“三同”,對城裡人而言,絕對是一種大考驗,絕對是一種值得詛咒的大折磨。
“開門辦學好,開門辦學好,這是光輝路一條。走出去,請進來,工農群眾做指導,理論和實際相結合,教育革命掀高-潮。”
這首名字叫做《開門辦學好》的歌,劉巧英從高一唱到了高二。
劉巧英讀高中的那個年代,學生每年不僅僅有寒假與暑假,還有夏忙假與秋忙假。這應該是那個時代農村學校特有的假期安排。
高二夏忙假結束回校上課幾周之後,劉巧英所在的班級就開到了幸福大隊第九生產隊。
幸福大隊第九生產隊位於紫曹河與鬥龍河交匯口的岸邊,正好佔據三角圩人民公社大三角形的一個角。
三角圩是因形起名,它是水中之洲,外圍就是三條大河:串場河、紫曹河、鬥龍河,串場河與紫曹河交匯為一角,紫曹河與鬥龍河交匯為一角,鬥龍河與串場河交匯又為一角,而有河就有圩,既然沿河的三條邊都是圩子,索性就被稱作三角圩了。
劉巧英這個班級這次到幸福大隊第九生產隊學農與農民伯伯們搞“三同”,第一天就被生產隊隊長安排下田薅水草。
薅水草就是到水稻田裡拔除雜草。
劉巧英在自家的自留地裡插過秧,在生產隊的水稻大田裡薅過水草,噴過藥水,耙過泥,摘過蟲包,這些農活都不是十足的體力活,但一樣讓人膽戰心驚,一樣能把人累得死去活來。
水田裡做農活,作為女生的劉巧英,最怕的還是那些水中小動物、小生物。
水田裡癩蛤蟆、青蛙多得是,這些劉巧英早已習慣了不再害怕,但田埂邊冷不丁躥出一條蛇來,劉巧英就有些吃不消了,如果是從水稻秧苗的根部摸上了蛇,劉巧英即使不嚇哭,也會“媽呀”“媽呀”叫喚個不停的。儘管劉巧英知道,水稻田裡不會有毒蛇,大水蟒蛇也難得碰的上,水田埂上能夠踩上的、水稻田裡碰巧摸著的都是那些小水蛇或者泥鰍、黃鱔,但水蛇摸上去是粗糙刺手的,泥鰍、黃鱔摸起來卻是滑溜溜的感覺,所以不小心摸到了小水蛇,劉巧英難免會感覺瘮人,難免會花顏失色,難免也會心驚肉跳的。
水田裡還有社員們叫做火錐子的小怪物,寸把長,兩頭尖,黑褐色,被它咬上一口,鑽心地疼,留在身上的毒,能讓創口腫上一二十天。
水田裡更多的是螞蝗,螞蝗是專吸人和動物血的寄生蟲。螞蝗咬人人不會有疼痛感,只是有一種癢癢的感覺。它往往吸附在人的腳面上或者小腿上,兩端咬住人不斷伸縮著軀體使勁往肉裡鑽。被咬的人下意識地用手抓它,會覺得軟囊囊、滑溜溜的,越抓越長,越抓它越不鬆口,越發加快了身軀的伸縮蠕動,好像非要鑽到人的骨頭裡去不可。螞蝗是褐灰色軟體生物,生命力極強,別說鑽進肉裡你再也無法治它,即使用刀將其剁碎,用火把它燒成灰,只要一回到水裡,它便起死回生,重新生出許多小螞蟥。
至於水面之上的蚊叮蟲咬,那簡直像梅雨天的毛毛雨。
更不要說烈日當頭,揮汗如雨。
更不用說彎腰駝背,步步淤泥。
更不用說,水稻葉片也如刀,颳得人臉上、胳膊上甚至大腿上都是道道紅槓槓,又癢又疼。
這次水稻田裡薅水草,發出第一次恐怖的尖叫聲的不是劉巧英,是她的同學吳甜甜。
吳甜甜當然也是女生,由她拔得這頭籌,卻實在讓劉巧英有些吃驚。
劉巧英吃驚,不是因為吳甜甜是城裡人,城裡人下到水稻田,碰上那些個小動物小生物,不大驚小怪,才令人吃驚。
劉巧英吃驚的是,全體師生,只有吳甜甜是已經武裝到了牙齒的,還會有什麼怪物,能夠無孔不入,傷到了吳甜甜,讓她發出了這恐怖的尖叫聲。
劉甜甜是下放幹部的女兒,據說是從蘇州連家搬到三角圩人民公社青春大隊的。
劉甜甜每次學農下田勞動,都是做足了自我保護的。
這一次,矮矮胖胖、白白淨淨的吳甜甜,本來就沒有把烈日炎炎當做最大的敵人,本來就是為對付蟲蛇水怪進行了全副武裝的。
吳甜甜頭上戴著花布闊邊涼帽。
吳甜甜手腕以上加套了的清涼布套袖。
吳甜甜腳穿淺藍色長筒雨靴。
吳甜甜的花長褲半截塞在雨靴裡邊,兩個褲腳還都紮了橡皮筋。
在這樣的大熱天,連稻田裡淹沒腳面的渾水都有些溫熱,吳甜甜穿戴得如此,可見她對這稻田裡的種種不可知的防不勝防的蟲蛇水怪,是怎樣如臨大敵的。
吳甜甜在附近同學的幫扶下,已經跌跌撞撞地爬上了田埂,遠處彎腰埋頭勞作的師生,也都聞聲圍攏而來。
劉巧英擠到了吳甜甜的身邊,問明瞭情況,就為吳甜甜脫了左腳的長筒雨靴,解開橡皮筋,捲起長褲褲管。
吳甜甜左腿的膝蓋處和小腿腿肚上吸附著兩隻大螞蝗。這兩隻螞蝗都足有一寸長,脊背隆起,兩頭都已經深深地鑽進了吳甜甜的皮肉裡邊。黑灰色的螞蝗腹部已經鼓脹得有些發亮,這表明已經差不多吸飽了吳甜甜的血。
螞蝗竟然還能鑽透褲管,螞蝗竟然還能進入雨靴。連劉巧英也不會想到螞蝗會有這麼厲害。
鑽進身體的螞蝗用力拉扯是徒勞的,越拉螞蝗會越不鬆口,越死勁地往人皮肉裡鑽,拿膠靴或者塑膠涼鞋底啪打是個辦法,但師生們的鞋子都脫在水稻田盡頭的大水渠上了,而且,劉巧英估計,細皮嫩肉又如此膽小怕事的城裡人吳甜甜已經飽受折磨,也不會再容許誰拿任何硬東西擊打她的身體的了。
劉巧英知道,如果害怕讓拉扯斷的螞蝗殘留在體內,要想螞蝗從人體上脫落,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拿食鹽醃,只要有了食鹽的刺激,螞蝗的軟體就會收縮,兩頭的吸管就會拔出人體,整個螞蝗因為捲曲起來而從吸附在吳婷婷的皮肉上滑落下來。但這裡距離社員農莊太遠,實在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劉巧英也無計可施,只能乾著急,一邊一個勁兒地安撫,一邊感覺太對不起吳甜甜。
大家只好都把頭轉向了帶隊的班主任老師,向班主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班主任也急得大汗淋漓,正使勁地吸著大運河牌香菸。
班主任本來也是城裡人,實在也無奈螞蝗何。
班主任又是中年男教師,也不好對吸附在吳甜甜身上的螞蝗動手動腳。
“拿班主任老師手上的香菸頭燙啊,螞蝗除了怕鹽醃怕香菸油怕麻辣還怕火燙!”
本來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一直沒有好插手的一個男生,這個時候從班主任手頭的燃燒著的香菸上找到了靈感,脫口而出地提議道。
這個男生原來就擠在吳甜甜和劉巧英的身邊,他趕忙去班主任那裡拿來了冒著嫋嫋白煙的香菸頭。
吸附在吳甜甜腿腳上的兩隻螞蝗最終果然被降服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師生們這才顧得上坐到田埂上,開始查詢自己腳面上、手腕上、腿肚上有沒有吸附著螞蝗。
那個最終解救了吳甜甜的男同學叫韋仁富,現在是劉巧英的同桌,家就住幸福大隊第九生產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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