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秘嶺：慌不擇路，必死之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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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自打知道了華雄在魯陽城外戰敗的訊息，洛陽城裡便開始有一股股錯綜複雜的暗流，在不斷洶湧著。

大漢中樞的整個朝堂，一直維持著微妙的沉默、緊張而又壓抑的氛圍，大家都各自懷著鬼胎，卻又竭力在表面上表現出風輕雲淡來。

在那幾日，

各色的官員們照舊每日到相國府上參加議事，他們一面等待著戰事最新的情報與動態，另一面，私下裡偷偷串聯、互通訊息、密謀成事的活動，卻是一直都沒有停下來。

及至後來，

當華雄丟了梁縣的訊息傳來，卻是已經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乃至於，想要偷偷摸摸地與關東聯軍及涼州軍接觸的人，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與關東聯軍的偷偷接觸，自然是為了倘若洛陽能夠“光復”，自己有了先前的投誠事蹟，則無異於是有了“扶龍”之功。或者，至少也是“從龍”之功嘛……

而與涼州軍的私下接觸，則更多的是先前已經將整個身家性命，繫結到了董卓戰車上的那一小部分人，到了此時，眼瞅著要大難臨頭了，自然要忙不迭的再表一次忠心。以免，異日洛陽城破了，涼州軍裹挾著天子跑了，卻只丟下了自己不管……

也不排除還有些更聰明的，在兩邊都偷偷地下了注。畢竟，涼州軍與關東聯軍打來打去的，歸根到底，還不是在爭搶天子的控制權，而作為聰明人，自然是不管誰搶到了天子的控制權，屆時都要念著自己曾經做出過那的一分貢獻才行……

當然了，

這一切的蠅營狗苟，都是隻能夠在暗地裡偷偷進行的。

明面上，大家依然每天陰沉著臉色，按時去相國府上，坐在那裡聽上一整天董胖子的汙言穢語，

然後，晚上回到家裡之後，大家便又開始了各自忙碌且複雜的相互串聯……

那幾日裡，洛陽城的景象，還真就宛若是一襲華麗的袍子，裡面爬滿了蝨子。

然而，

事態後來的發展，卻一下子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或者說，

董卓這邊給出的應對方案，卻是蠻不講理，而又猝不及防的。

他竟然……把整個華麗的袍子，直接就給燒了！

他竟然把天子……給送走了！

……

洛陽，

夜色正濃。

簌簌的春雨裡，被明黃帷幕裝飾著的御輦，“咕嚕咕嚕”地碾過了皇宮大門外的青石板。

硃紅色的宮牆裡，奔跑聲、呼喊聲、哭泣聲、慘叫聲都在傳來。

年幼的劉協縮在御輦上的座位裡，哆哆嗦嗦打著寒顫，小臉之上，滿是悽惶而茫然的表情……

歸根到底，他不過是個9歲的孩子罷了。縱然已經當了幾個月的皇帝，他卻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想來，

任誰在睡得正香時，被人一把給拽出了被窩，又不由分說的塞進馬車，怕是都會感覺到茫然而惶恐吧？

“天子，乃是萬金之軀，豈可擅離皇宮？”

有個宮裝打扮的中年女人從皇宮奔跑了出來，頭髮散亂，衣著不整，她顯然是剛剛從床上倉促地爬起來，便直奔到了宮門這裡，

女人一直追到了宮門外，張開了雙手攔在劉協的御輦前，語調裡帶著哭腔，

“你們這些野蠻的武夫，豈能這麼不講規矩？堂堂天子，竟然被你們挾持了出宮！我乃是這皇宮裡的女官，我不許你們這般……”

“唰……”

回應那個女人的，只是一聲兵器出鞘的聲音。

御輦頓了頓，便又繼續往前面走去。

劉協偷偷從御輦的窗戶裡向外望去，只見那女人仰天躺在溼漉漉的地上，臉色白得像是寒冬臘月的雪，胸口處，卻在潺潺地冒著血，好像是那鮮紅的臘梅花兒，開在冰冷的寒冬裡……

馬車還沒走了多久，就又有人從宮裡追了上來，那是幾個揹著小小包裹的女人，跪在了御輦之前，不住地磕著頭，

“將軍，天子尚且年幼，如此倉促出行，身邊豈能沒有人伺候？我等斗膽，願追隨聖上，一路上照顧飲食起居……還請，將軍准許……”

御輦又頓了頓，不久之後，重新啟程，依舊是不急不緩地往前面走著。這一次，御輦的後面，跟上了幾個哭哭啼啼的宮女。

……

劉協的御輦一路出了皇宮前的南大街，徑直往洛陽城外走去，速度雖然緩慢，卻始終未曾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

有不少人試圖阻攔過，無論是年輕的學子，還是漂亮的宮女，又或者是後來聞訊趕來的朝廷官員，但凡是想要讓那御輦停下來的，無一例外的，都死在了路邊……

再到了後來，

也有幾個老邁的京官趕了過來，哭著喊著要陪著天子出遊。但凡不是想要阻攔的，卻也沒有再受到過什麼野蠻的對待……

後來，

天快亮了的時候，

又有一批聞訊趕來計程車人，堵在了在洛陽城的大門口。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嘗試，讓那御輦停下來。

這些士人裡，有陳述道理的，有破口大罵的，有跪地不起的，也有試圖以錢財賄賂的……

不久之後，

停了許久的御輦再次啟程，這一次，毫無阻滯地便出了，已經被董卓封了城的洛陽城城門。

御輦後，不遠處，

城門內，街道邊，

有人跪在死人堆裡，捶地慟哭，縱聲哀號。

這類人其實並不太多，真正有骨氣敢與涼州軍當面硬剛的，剛才，已經悉數被砍死了……

只剩下了這些懦弱的，此刻除了會哭上幾聲，也並不能再做些什麼了。他們悲傷的大哭聲，混在這正在晨光裡甦醒著的，整座城市的喧鬧聲響裡，終究有些引人惻隱……

然而，

圍觀的人群，也只是來圍觀一番罷了。他們被人用明晃晃的刀子指著，除了在心中同情一番，卻終究無法，也並不敢，對此表達上一些什麼反對的意見……

然後，隨後的幾日裡，

這曾經發生在洛陽城門口的，令人側目的一幕場景，在整座城市居民的茶餘飯後，成了令人津津樂道的，又一則都市傳說……

是的，

這一日，

被明黃帷幕裝飾著的，象徵著大漢天子威嚴的御輦，開出了洛陽。

這一日，

大漢天子劉協，帶著一部分的官員和宮人，率先啟動了，遷都長安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