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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泰是南陽郡本地人,他雖然並非出身名門望族,但是薄有家財的他,亦並非是不學無術之輩。
甚至為了增長自己的見識,他以前曾多次前往各州郡遊學過。
這樣的經歷豐富了州泰自身才學的同時,亦增長了州泰的眼光與野心,他與一般的甘願碌碌無為的同僚很不同。
其他的同僚若能在他這個年紀成為百里君,那已經是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事。
可是州泰想要的更多。
但因為州泰並非出身高門大戶,沒有人脈資源的他,要想再上一步是極難的。
他缺乏一個機遇。
甚至他之所以能成為冠軍侯國國相,就已經算是糜暘給他的機遇,對他超出一定常理的拔擢了。
若沒有糜暘,州泰只是義陽郡中數百長吏中的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而已。
當然州泰並不知道糜暘拔擢他的真正原因,他以為糜暘之所以會拔擢他,是透過之前上報的名單中,看到了他以往做出的政績。
不過就算不知道這一點,糜暘的這個舉動亦讓州泰意識到,糜暘與他往日中心目中的形象並無相悖之處。
只要他能做出政績,那麼糜暘是真的會不遺餘力拔擢他的。
正如隨著糜暘威名在天下間的傳揚,那些亦慢慢為天下人所熟知的,身為糜暘爪牙的丁奉、鄧艾、張嶷等人一般。
他們的出身沒有一個比他好,甚至年紀都還沒他大。
但是他們卻能漸漸在天下這個大舞臺嶄露頭角,靠的不就是糜暘的提拔嗎?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正因為有著那些榜樣在,所以當州泰知道糜暘現為義陽郡太守時,他的心思就變的頗為活絡。
而當糜暘任命他為冠軍侯國的國相時,州泰心中本就活絡的心思更加無法抑制。
他州泰得遇明主的時候,來了。
既然已經得遇明主,那麼州泰知道他得儘快做出一番政績,這樣才能讓糜暘繼續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這也是州泰明知不可為,卻還毅然為之的原因。
不然一旦等糜暘離開荊州迴歸益北,那麼州泰將來勢必會抱憾終身。
看著州泰將希冀的目光投向自己,再聽著州泰的話,糜暘思考之下就明白了州泰的心思。
之前糜暘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召見州泰,為的便是具體考察州泰的能力到底如何。
從州泰如今的這番做法足可以看出,他是個善於把握時機且敢於冒險的人。
這種作風,與史書上對他“善兵機”,“好立功業”的評價倒也符合。
而面對州泰直白想要投效於他的心思,糜暘當然不會拒絕。
人才,總是越多越好的。
抱著這種心思,糜暘示意州泰身後計程車卒為他解開繩索。
然後他將手中那份舉告州泰謀逆的竹簡,給直接扔進了他身前的火盆中。
糜暘的這個行為,意味著他不再追究州泰的擅殺長吏之罪。
而當州泰被解開繩索後,他哪裡還不懂得糜暘的心思。
所以當自身的身體重獲自由後,他馬上對著糜暘一拜道:“泰拜見君侯。”
聽到州泰稱呼自己為君侯,糜暘的臉上浮現一些笑意。
糜暘現在是縣侯,他當然有資格被屬下稱呼為君侯。
只是君侯這個稱呼與其他的不同,相比於其他的稱呼,這個稱呼的私人屬性更強。
現在州泰稱呼自己為君侯,其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州泰一聲君侯的稱呼,無疑間接拉進了一些他與糜暘之間的關係。
糜暘看著眼前十數步外的州泰,他讓州泰上前一些。
見到糜暘的招手,州泰會意忙不迭的上前了幾步。
只是他畢竟是新投之臣,心中有所計較的他,當然不會貿然離糜暘太近,糜暘身邊的親衛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在州泰離自己更近一些後,糜暘問州泰道:“文達久居荊北,定熟知荊北之局勢。”
“若將來我要用兵宛城,該以何為先?”
聽到糜暘這麼問,州泰知道是糜暘對他的考教來了,因此他立馬打起精神,細細思索一番後回答道:
“夫兵動而無功,則威名折於外,財用窮於內,故必全而後用也。
荊州位處天下四戰之地,境內水網密佈,良田萬頃,若不先資通川聚糧久戰之備,則雖積兵新野,無奪宛之勢矣。
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數。安陸左右,陂池沃衍。
若君侯水陸並農,以實軍資,然後引兵詣宛城、分據汝南,集合南兵,浮水運谷。
賊知君侯有善戰之威名,官兵有經久之勢,則拒天誅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後君侯率合精銳內攻宛城,別遣騎將外隔北道,則宛城以南必拔,而豫州之郡不守。
如此,宛、洛之交絕,交絕而宛可奪矣。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聽完州泰的進言後,糜暘臉上浮現些許意外之色。
襄樊會戰後,雖然許多大臣都知道劉備暫時無意奪取宛城,但是將來宛城是一定要拿下的。
所以近來關於來日漢軍如何奪取宛城一事,私下裡有不少大臣互相之間討論過。
儘管糜暘身在新野,但得益於糜暘的戰功及他的人緣,所以有不少在襄陽的大臣,都會私下送信詢問糜暘對此事的看法。
藉此糜暘也得知了目前襄陽城中流傳的,幾種來日奪取宛城的策略。
例如為劉備所推崇的“先善騎兵之利”,更是成為其中支援人數最多的策略。
只是讓糜暘沒想到的是,在州泰的進言中,他雖然也承認漢軍必須要先有騎兵之利,才有進兵宛城的資本。
但是相比於這點,州泰更看重來日漢軍作戰的可持續性。
而要想保證漢軍作戰的可持續性,則務必要發揮好荊州的地理優勢。
不得不說,州泰的進言是很有道理的。
宛城之戰,來日一定是場艱苦卓絕的持久戰。
州泰在進言完後,便悄悄打量著糜暘的臉色。
他見糜暘在聽完他的進言後,一時之間沉吟不語,他的心情就有些忐忑。
儘管州泰認為他的這番獻策符合當今的情勢,但是目前的他尚未立下功勳,所以對自身還是有些不自信的。
不過州泰並沒有忐忑多久,糜暘的臉上就浮現一些笑意。
糜暘的笑意代表著他贊同州泰的看法,亦讓州泰心中的忐忑頃刻間消失不見。
糜暘用滿意的眼神看向州泰,州泰在歷史上記載的並不多,雖然他與鄧艾為同郡人士,年紀亦相差不多。
但相比於鄧艾在歷史上的響亮名聲,州泰卻顯得很是普通。
只是這並非代表州泰個人的才能不佳,相反的從他在史書上擔任的職務可知,州泰在曹魏後期是極為重要的一位封疆大吏。
新城太守,兗州刺史、豫州刺史,及至最後的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
這一項項職務,若非州泰有非凡的才能,他又怎麼能擔任。
特別是在州泰最後都督江南諸軍事的期間,那段時間內州泰面對的名將可是陸抗。
之所以州泰在任職期間未有高光經歷出現,那可能是因為州泰是擅長防患於未然的大將。
而這樣的大將,正是目前糜暘所欠缺的。
因為這樣的大將,可以讓糜暘將來外出征戰時,不用擔心後方的安危。
如此人才,糜暘沒理由不好好任用。
在思索之後,糜暘對著州泰言道:“我會上書陛下,讓文達遷為南鄭令。希望文達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糜暘的安排,讓州泰喜笑顏開。
目前荊州上下都已經知道糜暘不久後要回到益北都督區,而若將益北都督區比作一個小國度的話,那麼南鄭就等於是這個小國度的首都。
擔任這樣的縣令,不說職權遠高於一般的縣令。
這更代表著他已經初步進入了,以糜暘為首的政治小團體中。
這怎麼能不讓州泰感到開心。
州泰連忙對著糜暘一拜道:“多謝君侯。”
在州泰對糜暘謝完後,糜暘見州泰被關押在牢獄中數日導致他全身頗為髒亂,因此他便讓州泰先下去好好洗漱一番。
而在州泰告退後,糜暘腦中想著方才州泰為他獻的計策,他心中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州泰的計策用來攻打宛城可行,但若是改造一番,將來用來攻打江東,那貌似也是不錯的。
想到此,糜暘微微閉上了雙眼,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座名為永安的城池。
他的恩師法正逝世前曾叮囑過他,要一輩子防著江東。
這句話他可一直未曾忘記過。
想來江東的孫權,也已經收到了襄樊會戰的訊息了吧。
他會作何反應呢?
正如糜暘所料的那般,在關羽下葬後的數日後,身處永安的孫權亦很快收到了這個訊息。
至於孫權為何會在永安呢?
那是因為當初劉備決定要打襄樊一戰時,他曾以漢天子的身份下詔,讓孫權領兵攻打曹魏的淮南重鎮合肥。
面對劉備的這個詔令,孫權一開始是完全不想執行的。
現在的江東經過近兩年的修養雖然恢復了一部分元氣,但是還未有舉大兵發起進攻的實力。
而且他雖名為大漢的太尉,但是接受這個名位只是他的權宜之計。
他又怎麼會真的聽從劉備的詔令,損耗江東的國力去貿然攻打合肥呢?
只是孫權雖沒有出兵淮南的打算,但心中有著別樣心思的他,還是增派不少大軍來到永安城中。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想坐山觀二虎鬥。
孫權認為這場大戰無論是哪一方打贏了,那都勢必是慘勝。
而若是兩敗俱傷的結局的話,對他來說就更好了。
這代表著他或許在這場大戰之後,可以幫江東獲得一些良好的發展機遇。
甚至在孫權的心中,他是認為這場仗劉備戰敗的可能更大一些。
畢竟從明面上的實力上看,魏軍在這場大戰中的實力更強,而且他的領兵大將更是讓孫權深深恐懼的張遼。
在孫權看來,張遼是絕對有能力與關羽一較高下的大將。
這也是江東君臣上下的共識。
正是因為這種共識,才讓孫權有增兵永安的舉動,而不是增兵皖城。
可是當襄樊會戰的結果傳到建業城中時,無疑在建業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七萬魏軍幾乎全軍覆沒,那個可止江東小兒啼哭的魏軍主將張遼,竟然被關羽斬於陣前。
這樣的輝煌戰果,事先江東上下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預料到的。
儘管因為劉備的特意保密,孫權不知道在這場大戰中漢軍戰損幾何。
但有著這種輝煌的戰果在,什麼樣的戰損都可以擱置一旁。
這是一場足以震盪天下人心,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大勝。
自此之後,劉備所建立的大漢,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輕視。
而孫權在得知這個訊息後,他心中對劉備之前復漢稱帝的不滿與不屑,頃刻間蕩然無存。
之前他心中對劉備的不滿與不屑,只是在看到曹仁的人頭後,暫時被他強壓下來而已。
孫權對劉備第一次感到了畏懼。
正如當年他畏懼曹操一般。
在這種畏懼之下,孫權哪裡還敢怠慢,他立馬抽身從建業城來到了永安城中。
只是相比於之前的別有心思不同,他這次親身來到永安城中,是想著近距離奉表向劉備解釋,他之前為何不出兵合肥。
他是大漢太尉。
有這種舉動是很正常的。
但是還未等孫權寫好奏表,關羽病死的訊息就傳到了永安城中。
與關羽病死的訊息同時傳到永安的,還有糜暘親自書寫的那篇悼文。
於是乎還未等孫權因為關羽的死感到欣喜時,他就又陷入了一種惶恐之中。
糜暘的悼文字質上是在宣揚漢軍武功,為的是震懾天下諸人。
只是同樣的震懾作用落到不同人身上,那就會起到一種不同的結果。
相比於曹丕的忌憚,孫權可就是感到惶恐了。
孫權無論左看右看,都覺得糜暘的字裡行間,都隱隱透露著威脅的寓意。
儘管孫權現在已經知道,下一任荊州都督不是糜暘。
但問題是,當年糜暘也不是靠著荊州都督的權勢,才將他打的落荒而逃的呀!
今天就一章,加班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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