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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是要殺哪個部落的?”

“幾個人頭換一把戰刀?”

聚在一起的鐵勒人吵吵嚷嚷的,察察兀讓他們安靜一些,拓跋族就在一旁看著他們,老首領甕聲道:“到時你們就知道了,把戰馬洗洗就上來,明天還要趕路。”

拓跋阿木站在阿兄身後,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拓跋阿骨將視線從鐵勒人身上收回來,看向拓跋阿木:“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嗎?”

拓跋阿木點頭:“聽到了。”

拓跋阿骨拍了拍拓跋阿木的肩膀:“到時殺人你表現的好一點,不要讓他們看輕了。”他們指的是誰,拓跋阿骨沒有說。

是節度使大人,鐵勒人,還是那些幽州騎兵。拓跋阿木握住腰間的彎刀,看向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不見月亮。

這次他們帶著一千二的精銳騎兵再加上八百的鐵勒輕騎,一共兩千人,節度使大人賞賜他們的武器越來越好,他們殺的人也越來越多,拓跋阿木幾乎快回憶不起他小時候過的生活了。

那時候草原真冷啊,拓跋氏的他們也很窮,貧窮飢餓讓他們奄奄一息,像餓狼遊蕩在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搶了他們的馬匹女人,殺了他們的父兄,他們的父親也就是拓跋族的首領有一天突然帶回了食物和武器。

拓跋木到現在還記得族人那天不可置信的欣喜若狂,他們圍在一起,破舊的帳篷裡擠滿了人,雪白的鹽被放進了咕咕嚕嚕冒著熱氣的肉羹裡,香的可以讓人吞掉舌頭,他們像狗一樣吞食著食物,幼小的孩子第一次滿足的在母親懷裡睡著,他們不再飢腸轆轆,有了飽腹的食物,有了保暖的衣服,甚至還有了精良的武器。

從此,他們拓跋氏便成了節度使大人放養在草原上的一頭狼,其他部落的人唾棄他們,辱罵他們,痛恨他們,同時也畏懼他們,討好他們。

拓跋阿木上了岸,緊緊握著彎刀,神情堅冷。

他當然會好好表現的,誰也別想再讓他們拓跋族過以前那樣豬狗不如的日子!

“咳咳。”崔什子披著一件厚實的棉衣和主公一起進了軍帳內。

周緒將地圖放在案桌上擺開,軍帳內還有一個沙盤,裡面的地形山壑河流清晰可見,重要城池都做了標記,烏衣郎飛到主人的肩膀上,淡黃的鷹眼來回看著。

周緒拿起盤子讓它吃裡面的生肉。

崔什子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坐在對面。

兩人一起看著地圖。

下一站就是古閶城了。

古閶位置特殊,裡面聚集了大量的塞北胡商,不同部落的草原人,異族人,中原人,人員混雜,因算是通往草原的唯一商路,所以商貿繁華無比。

等過了古閶城,再疾行一月就到了天山北路的回燚地帶,據拓跋阿骨上次拜訪時傳回的訊息,渾部落,僕固部落,拔野古部落以及骨侖屋骨部落,思結部落,現如今草原上八大部落,已經有五大部落隱隱以回燚為首,剩下的阿布思以及契密他們維持觀望狀態。

“事出反常必有妖。”崔什子咳嗽了一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回燚已經背叛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公。

周緒摸了摸烏衣郎的油光滑亮的羽毛,看向回燚城的位置:“背叛就要有背叛的覺悟。”

“劉仁給我的名單,上面那些藉著商貿往來偷偷給回燚送兵器的王家,他們背後肯定有人在支援他們。”

崔什子喝了一口熱茶:“王家的豪商一直做的是香料買賣生意,已經在幽州做了將近二十年,他的商隊每次經過關卡時,都會主動讓關卡人員檢查,這些香料東西檢查了二十餘年從未有過出錯,再加上女婿是古閶校尉,後面幾年幾乎是隨便一看就讓王家車輛離開,時間果然是麻痺一切的好手。”

縱然後來失職的人被軍法處置,但查到兵器流向回燚時,還是讓崔什子咳嗽了一下。

拓跋阿骨帶著人去檢視交涉,結果老國王百般推諉,那一刻,崔什子就知道回燚不再是交好的盟國,他們把曾經的恩情也忘記了。

果不其然,拓跋阿骨一離開,老國王也知道不好,急忙聯合其他五部聚集三萬騎兵,還有背後肯定有突厥的影子還有王家背後的人……崔什子陷入思考。

“你那好友還在古閶嗎?”周緒想起在這件事中立了大功的人。

崔什子點頭道:“還在,咳咳,劉仁把王家的馬車送給了他,薛四正研究著,他從小就是個浪人,喜愛搗鼓機關術,被公孫家拒收以後就跑到了古閶,偶然看見王家的馬車結構有些不對勁,這才寫信告知於我,咳咳。”

周緒道:“你坐火盆那邊。”

他有時候真擔心他的謀士會一命嗚呼了。

“我已讓劉仁將王家的主事人以及和他有關聯的李家,趙家全部控制起來了。”周緒道:“這次多虧了你的那個好友。”

崔什子笑道:“他對什麼都不在乎,只喜歡機關術。”

周緒低頭看著回燚城,自言自語了一句:“突厥這些年藏在北海當縮頭烏龜,怎麼就沒把他們凍死。”

“不管是三萬還是一萬,五千,只要是騎兵花費的糧草銀錢就不是小數目,更何況還有兵器…”崔什子提醒自家主公:“王家商隊背後之人很可能超乎您的預料。”

周緒粗糙的手劃過地圖,平靜道:“我知道。”

“夜色已深,你去休息吧。”

崔什子走出軍帳的時候,看見苗疆的那位小娘子正開啟水囊,蠍子從水囊裡爬出來,隨後又爬到了她的身上,和蠍子玩的正開心。

白衣僧人在閉眼撥弄著佛珠,倒真像一位悲天憫人的和尚。

次日,隊伍整裝待發。

蕭洛蘭坐在馬車裡提筆給女兒寫信,是日記的形式,記錄了她在這裡看到的一切,寫好以後,將一朵塞北的野花放到了信封,捲成筒狀塞進了黃銅管裡。

桌上還放著紫紅色的小鳥陶哨,蕭洛蘭看了一會,將它戴回了脖子上。

馬車行駛沒多久停了下來。

“主母,您要不要去前面看看熱鬧?”鄭魚心笑問道。

“只是抓了三個斥候。”一個劍客擰著眉道,他們的責任是保護馬車裡的主母,對鄭魚心慫恿主母離開他們的保護圈去外面有點不高興。

“我又沒問你,關你什麼事。”鄭魚心嬌怒道。

蕭洛蘭正想去找拓跋阿木,那隻雪鷹認人,一回來就會到拓跋阿木那裡,女兒應該也會帶信回來。

蕭洛蘭帶上帷帽下了馬車。

鄭魚心頓時笑了起來,和主母一起往前走,劍客和尚跟在他們身後。

騎兵看到主母到來,紛紛低頭讓開一條道路。

蕭洛蘭還未走近,就聽到了周宗主的聲音。

“殺了,把他們的腦袋裝到盒子裡,等到古閶的時候吊在城門上。”

前方沙地上,三個人頭滾滾而落。

蕭洛蘭立刻閉上眼睛,還是看到了一灘血嘩啦噴灑在沙地上,她下意識的回想起在蒼縣的那一幕,周宗主挑開車簾,後面就是提著人頭的雷虎他們。

巴圖將人頭收好,露出一個笑容。

周緒看到夫人過來,腳步停了一下,隨後走到她面前:“怎麼到前面來了。”

“我來找阿木。”蕭洛蘭轉過身,努力讓自己聲音自然一些。

周緒招手讓拓跋阿木過來,見夫人帶著遮住全身的帷帽,周圍這麼多人在場,也不好安撫她。

“先回馬車上吧。”

蕭洛蘭回到馬車,拓跋阿木跪坐在她的前方:“拜見主母。”

“雪鷹它回來了嗎?”蕭洛蘭問道。

“回主母的話,還未回來。”拓跋阿木恭敬的回道。

“那你先下去吧。”蕭洛蘭等拓跋阿木走後,讓冬雪把馬車上的門窗關上。

周緒讓冬雪也離開。

然後將夫人的帷帽摘下來。

“嚇著了?”周緒親了親夫人的臉,將人抱在懷裡,溫聲安撫:“別怕,習慣就好了。”

察覺到懷裡的人輕輕顫抖著,周緒心裡愈發愛憐。

她和他在一起,總要經歷這些的,周緒舔了舔夫人眼角的淚珠。

蕭洛蘭喝了口溫水又反吐到銅盂裡,面色蒼白,周緒穩住她顫抖的手,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夫人真可愛。”

蕭洛蘭看向周宗主,第一次有種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的感覺。

周緒見夫人臉色微白,嘴唇紅紅的,眼角帶淚,又可愛又可憐,真恨不得抱在懷裡狠狠疼愛一番才好。

怎麼會這麼的招惹他喜歡,周緒親了親夫人的唇,又好聲安撫了一會才離開。

蕭洛蘭坐在昏暗的馬車裡,隊伍又在前進。

車窗開啟。

鄭魚心騎馬來到主母窗邊,撓了撓頭,想道個歉,她也沒想到節度使大人那麼幹淨利索啊,雖然她認為砍就砍了,反正也不算什麼大事,但主母好像被嚇到了,這麼一想,鄭魚心有點愧疚。

“主母,你沒事吧。”鄭魚心拿出紅果子遞給窗邊的主母:“這果子可甜了,給你吃。”

蕭洛蘭看著外面笑容燦爛的小姑娘,收下果子:“謝謝。”

“不用說謝謝啊。”鄭魚心又靠近了一點,見主母穿著深紫的襦裙跪坐在軟墊上,烏髮只用一根髮帶鬆鬆的系在腦後,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成熟風情,就是臉色有點蒼白。

“對不起啊。”鄭魚心小聲道歉,擔心被其他門客聽到,那她的面子就沒有了。

“你不用道歉。”蕭洛蘭怔了一下:“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她要適應這個時代,而不是時代適應她。

她會適應的。

蕭洛蘭想著。

鄭魚心望著主母,扭捏道:“主母真的不怪我嗎?”

蕭洛蘭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不怪。”她看向鄭小姑娘:“其實我覺得你很厲害。”至少比她厲害多了。

鄭魚心眼睛一亮:“真的嗎?主母。”

得到主母的肯定點頭後,鄭魚心忍不住笑了起來。

中午時候,拓跋阿木帶著雪鷹過來,順便帶來了女兒的信,蕭洛蘭珍惜的望著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放下來,再把自己的信裝到雪鷹的腿上,她只寫些塞北遇到的景色和路上遇到的趣事,順便讓女兒多照顧好自己。

三天後,到達古閶城的時候。

蕭洛蘭隔著帷帽看向城頭上的一根根柱子,上面綁著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個人頭插上去的時候,柱子上被綁著的人發出聲音,隔的太遠了,蕭洛蘭並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周宗主有事並不會避諱她,蕭洛蘭也大略知道了上面被綁著的人是誰。

應是王家,趙家商隊的人。

而等查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們這些人也會死,越往後,死的人越多。

蕭洛蘭知道這個事實,也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

劉仁站在城門外迎接節度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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