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棚戶區的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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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聖殿，越過鐵路，可以看見一些屍鬼衛兵在附近巡邏，尤其是那個大升降臺區域。

對於已經進入過聖殿的安迪來說，這個升降臺通往何處令他好奇，層級1並沒有與這東西聯通的地方，那麼這個升降臺聯通的地下區域要麼是層級2要麼是層級3，因為這兩層一個還沒去一個還沒許可權去，所以也不能確認到底是通往何處的。

古老的鐵路有被近期翻修過的痕跡，就和那些火車一樣。

安迪凝視著這些鐵路和火車，一切都好像是出於某種原因在短期內突然開始籌備的，自己抵達保留地並被麻疹發現並不是引發這一切變化的關鍵，但這個時間點踩的確實是很準確，保留地現在應該是要有大動作，如果威廉克拉克說的話是真話，那麼他是想要讓自己的聚落進入下一個發展階段，即從孤僻的邊緣聚落轉為一個面向外部世界的繁榮商業中樞，並藉此改變人們對於屍鬼的刻板印象。

這個方針沒有毛病，不但貼合了保留地的發展趨勢而且如果成行也將實現排除種族歧視、實現種族平等的理想，對於保留地內部的極端種族主義苗頭也有打擊的效果，這樣的話，保留地未來的道路將會一片平坦。

但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

一陣風吹過讓那破碎不堪的路面變得塵土飛揚起來，安迪低下頭躲避風沙，思索著現在瞭解到的。

保留地已經對塞巴斯蒂安博士這位安迪目前尚未有機會見到的保留地重要高層所主持的專案：繁育協議傾斜了比例大到不尋常的資源，那些奴隸，尤其是其中身體強壯的奴隸會被優先送去做這件事，而不是被送去當做生產勞力。

無名的屍鬼說他認為奴隸們參加繁育協議之後如果沒有成效就會被轉送去工廠，但安迪在計算機室破解出來的那份表格裡記錄的資料說明了一些東西，如果最終所有奴隸都進入了工廠，那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將送往塞巴斯蒂安博士處的奴隸資訊單獨標註出來？

繁育協議到底是如何進行的？真的只是像目前表露的那樣，單純是半強制性的鼓勵屍鬼參加荒淫的派對或者以強制性手段逼迫奴隸與屍鬼做運動並嘗試讓屍鬼繁衍下一代麼？

一面朝著棚戶區走，安迪一面在心中思考著這些問題，不多時他就能看到棚戶區了。

屍鬼衛兵們仍然在執勤，只是有些懶散，恐怕他們已經在幾十年以上的時間裡沒有面臨什麼像樣的威脅了，頂著如此猛烈的輻射攻入保留地腹地對於外部的人類勢力來說根本是個高度危險的賠本買賣，或許有野蠻的部落和掠奪者覬覦保留地的產品，但他們頂多只是在商路上截殺那些往來的商隊罷了。

話雖如此，要是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從上一次和麻疹進入保留地內部路過棚戶區時衛兵們的反應來看，他們也不可能熟視無睹。

所以...

“赫爾，開啟隱身模式。”

“收到。”

聲音從後頸處傳來，一股奇妙的波動以後，安迪變成了一個隱形人。

故意踩著一些建築碎塊前進避免被個別眼尖的衛兵藉助沙地上的腳印注意到他，安迪很快就逼近了棚戶區邊緣，誰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不遠處一個用垃圾拼湊出來的崗哨裡，兩個持槍的屍鬼衛兵正在閒聊。

“你說，是不是大的要來了？”

另一個屍鬼衛兵正在擦槍。

“天天這麼說，大的到底什麼時候來啊？昨天說今天，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後天，再這樣下去我的敏銳就要被時間磨沒了，到時候就會變得像是那些時感遲鈍蠢貨一樣，覺得十年只是一個月，五十年跟一年差不多，我要是變成那樣，真不如去死。”

提問的那屍鬼搖搖頭，表情很嚴肅。

“我是說真的，最近不對勁。”

擦槍的屍鬼毫無所動，仍然滿腹怨氣。

“在這狗日的地方哪天對勁過麼？老子為什麼要在這裡吹風吃沙子？都他媽快二百年了！”

安迪蹲在旁邊聽了一會，就是一些謎語或者無聊的抱怨，比如他們在討論一件一直說要發生的事情到底什麼時候會發生，以及憑什麼他們只能呆在這裡吃西北風而有些傢伙可以躲在地下掩體裡享福之類的...

越過了這些衛兵，安迪走入棚戶區內部。

這裡的情況兩個字就能形容了：很破。

棚屋們的材質和設計理念都充滿了個性，你幾乎見不到類似的兩間屋子或者類似的兩面牆壁，一些屍鬼頹然的住在裡面，他們的身體和那些棚屋一樣破敗，個別的甚至全身一絲不掛，就那麼像個瘋子或者傻子一樣臉對著牆壁坐著發呆。

這種窒息的氛圍讓安迪難以忍受，整個棚戶區有活力的群體只有那些衛兵，他們穿戴整齊揹著槍械排成隊伍巡邏或做體力訓練，雖然是屍鬼，雙眼之中卻冒出尖銳的光芒，真可謂是一支讓人印象深刻的隊伍。

一陣打鬥聲和吵鬧聲傳來。

“拿出來！”

一個屍鬼騎在另外一個屍鬼身上瘋狂毆打，而地上的那個只是抱著頭。

“我叫你拿出來！”

聽到聲音的屍鬼衛兵們跑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將兩個屍鬼分開。

“怎麼回事？鬧什麼鬧？”

衛兵隊長喊了一嗓子，跑過去大手一揮，對著那個打人的屍鬼的臉就是兩個大嘴巴子，直接扇飛了他一顆牙齒。

捱了巴掌的屍鬼很是委屈，立即朝著衛兵告狀。

“為什麼打我？我只是在抓小偷，他偷我的書！”

衛兵隊長扭頭看向地上躺著的那個屍鬼，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然後連踢帶打的將他抱在懷裡的書給搶了出來。

“保留經....”

他看了一眼這書嘀咕了一句，然後臉上浮現出怒色，直接拎著這本書左右開弓，無差別的毆打兩個屍鬼。

“格林上校說過了，在這，不許看這東西！誰要是喜歡看，就滾出去！看看那些廢土之子願不願意接納你們這兩個廢物！”

兩個屍鬼連連躲閃，被那本經書打在身上砰砰作響。

“你這槍都不敢開的文盲，你跟我說說你看這玩意有什麼鳥用？啊？要不是格林上校仁慈給你留個地，你就跟那些怪鳥一起去南邊那破爛大樓裡面自己找地方住去吧！早都跟你說了多少遍，把你那些藏起來的書燒了、扔了，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衛兵隊長臉龐一轉將打擊重點換成那個偷書的。

“你還敢偷東西了？膽子肥了是不是？知道在這偷東西什麼下場麼？吊起來打！你這小胳膊小腿我要是用鋼筋抽，兩棍子能把你抽成一條毛毛蟲，你他媽哪來的勇氣？”

偷書的屍鬼抱著頭，嘴上卻不軟。

“我沒偷東西！我只是借，借了他的經書看看，借書能叫偷麼？頂多就是沒提前跟他說一聲而已，再說憑什麼不讓我看保留經？我們都是保留地的成員，都尊敬彌賽亞不是麼？”

衛兵隊長怒極反笑，一邊用槍托痛毆一邊怒罵。

“你這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還裝什麼讀書人？這會不是你拿書當柴火燒的時候了？你這麼喜歡威廉克拉克，我派人把你送到廢土之子手裡好不好啊？知道他們怎麼處理小偷麼？哼哼哼....”

安迪旁觀了一會保留地棚戶區的鬧劇，看起來控制這裡的人，也就是那些衛兵，他們服從於一個名為格林上校的屍鬼，而且這片棚戶區在保留地裡處於一種自治區的地位，留在這裡的屍鬼似乎都是沒被廢土之子選上的“殘次品”。

繼續往裡面走，那頂引人注目的大型軍用帳篷出現在眼前，外形類似於霍雷肖在貿易區的那一頂。

雖然外面還套著防輻射服，不過安迪的潛行仍然十分順利，到目前為止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幾個屍鬼衛兵在帳篷外面站的筆直，安迪繞過了他們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掀開帳篷布鑽了進去，帳篷裡堆著大量的彈藥箱、裝備箱還有標註著不同種類軍用罐頭的物資條板箱，在一個佈置的比較舒適的角落裡，擺著沙盤、掛著地圖，還有一張吊床，在這些東西的旁邊擺著一張腐朽的木椅，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屍鬼正坐在上面。

他正在看一本雜誌，雖然雜誌已經斑駁的像是廢紙，隱隱約約仍然可以看出封面十分的火辣，有煙霧從雜誌後面冒出來，他應該是一邊看著雜誌一邊在抽菸，這小生活真是有滋有味。

一個酒精爐被點著了，上面正加熱著一罐罐頭，旁邊還放著一罐剛燒開的水，蒸汽正從裡面冒出來。

安迪朝著那個正在看雜誌的屍鬼緩緩靠近，但對方卻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放下了手裡的雜誌，這下沒了遮擋，安迪直接就能看到他的臉，一張極其消瘦的臉，幾乎就是包著皮的骷髏，那綠色的面板上滿是破損露出裡面紅色的乾枯血肉，血管和骨頭清晰可見。

一對泛著白的眼睛在他的眼眶裡咕嚕咕嚕的轉個不停。

看著眼前的這個軍裝屍鬼，安迪猜測他應該就是格林上校了，於是他想做個惡作劇，既然是他派人進入聖殿邀請自己還裝模作樣的搞什麼考驗，那麼當他突然察覺到自己出現在他背後時是什麼表情呢？

緩緩繞到他背後，正想拍他肩膀的安迪被突然轉頭看過來的臉嚇了一跳。

他大力吸了一口嘴巴上叼著的雪茄，白色的煙霧從他臉上每一個孔洞漏出來，然後他猛地朝著安迪所在的區域吐了一口。

煙霧朝著安迪所在的地方飄蕩過去，一下子讓他的身形顯露出來。

這個屍鬼臉上瞬間露出了精彩的表情，他好似一隻發現了獵物的野獸一般瞬間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拔出自己的手槍。

“我以為當我離開北部戰場之後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你們了，bA人，但你太嫩了，居然沒有躲開那些蒸汽和煙霧，讓我察覺到不對勁，都快200年過去了，你們還是對洛斯阿拉莫斯念念不忘麼？...也好，作為這裡的安全負責人，與你們的決死戰鬥就是我的宿命！別跑，等著山姆大叔把你們的屁股踹爆吧！”

安迪讓赫爾解除了隱身模式。

“格林上校是麼，是你讓我來的，你誤會了。”

穿著軍裝的格林上校愣了一會，滿臉失望的坐了回去。

“搞什麼，你用了隱身小子麼？切....真是讓我白高興了。”

但說著，他又轉過頭來。

“不對，就算你放棄潛行一路狂奔，隱身小子的持續時間也不可能允許你穿過我那些精心訓練計程車兵陣線一路走到我面前，你怎麼做到的？”

安迪懶得跟他解釋，找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下。

“藉助了一些高階裝置...但那都不是關鍵，你是格林上校麼？”

格林上校將雪茄從嘴巴上取下，抖了抖菸灰。

“洛斯阿拉莫斯執行安全總指揮官、SA陸軍第102步兵團團長，也是今天保留地武裝衛隊的隊長、這個破爛窩棚的管理者，格林上校，你就這麼稱呼我吧...那麼，你就是最近威廉克拉克那傢伙選中的紅人，什麼友善大使，安迪，我說的沒錯吧？”

安迪聽著格林上校的自我介紹，想到了一件事。

“SA陸軍第102步兵團？”

格林上校冷哼一聲。

“怎麼？無法理解是吧？雖然都是些炸彈落下來之前的老黃曆，但是這些詞綴都曾經是我的榮譽，時至今日滑皮們已經忘記了SA的榮光，甚至不再認為SA這個詞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這在我看來正是滑皮墮落的最直接表現！”

安迪猶豫了片刻，將他在加密部落瞭解到的那些事情告訴了格林上校。

格林上校聽完了這個故事沉默了足足十分鐘。

“德里克斯..不錯的小鬼，那天是我派他護送那些雞蛋頭帶著濃縮鈾去莫哈維沙漠那邊的核武器試驗場，沒想到他們剛離開洛斯阿拉莫斯防空警報就響起來了，我們軍人最後一批進入掩體，親眼看著掩體大門關閉...還有那些充斥周圍的光芒，璀璨奪目，像是墜落地面的星星。”

“我以為他們死定了，沒想到他們居然活了下來，甚至還留下了後代麼？我倒是也沒死...沒死透，那些光芒穿透了我的身體，把我變得半死不活。bA人投下的核彈毀滅了一切，我當時就知道SA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這個世界將會回到原始又混沌的階段中去了。”

安迪默默聽著，提出一個問題。

“據說當初跟著威廉克拉克博士離開保留地前往廢土的一共有十二個人，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格林上校，你沒有跟著去，為什麼？”

格林上校再次開始吞雲吐霧起來，他一抽菸整個腦袋都在到處冒出煙霧。

“因為我覺得那是蠢貨才會乾的事情，穿越危險的廢土去找什麼倖存者？你怎麼知道倖存者需要你幫助？這種徒勞的舉動在我看來毫無意義，所以那時候我和克拉克做了一個約定，我留在這裡帶領大家重建，而克拉克離開這裡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如果克拉克能活著回來他就是保留地的領導人，否則的話我就來領導這個可憐兮兮的小聚落。”

“當一年以後我看到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可能成為這裡的領導者了，可能是老天都在幫他，他回來的那時候整個人的氣質確實像是什麼彌賽亞一樣，幾乎所有人都在說他從某種神聖的朝聖之中迴歸，註定成為這應許之地的領袖...於是我明白我不可能在這方面和他競爭了，我只能發揮我在軍事指揮上的長處，建立一支精英武裝隊伍。”

“沒有我，保留地早就不知道遭受多少次洗劫了，廢土上的滑皮都不是好東西，那些商人昨天還嬉皮笑臉的問價，今天就能改頭換面帶著掠奪者幫派來打劫，但他們不敢那樣做，只是因為我的小子們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他們。”

安迪心說原來如此，難怪那些衛兵不像那些廢土之子成員一樣服從甚至崇拜麻疹，因為他們屬於保留地裡的另外一個派系，格林上校的派系，這支武裝隊伍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戰前被派駐此地的SA軍隊，那麼他們也一定沿襲了過往軍隊的訓練方法和組織形式，戰鬥力至今看起來還是很強。

就目前來說，保留地的地表幾乎完全被格林上校的衛兵控制，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對軍事指揮方面的事情很是精通，所以保留地的安保工作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手中，而廢土之子的武裝基本都集中在了地下掩體中。

“那麼...您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安迪雖然嘴上這麼問，心裡已經明白他可能無意中踏足了某種政治爭鬥。

格林上校打量了安迪一會，滿意的點頭。

“雖然你是個滑皮，但你透過了我的考驗，你真的差一點就能摸到我了，在不驚動我任何衛兵的前提下。別人說我是一個絕對實用主義者，也是一個嚴厲的人，我倒是不這麼覺得，我的風格是做事情要麼不做，要做的花能一次成功就要一次成功，花裡胡哨的藉口在我眼裡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十多年前有一個膽大包天的滑皮混在奴隸隊伍裡跑進來被我的手下逮到，我沒有殺他，而是與他合作，可惜他運氣不好，還是落在了那些廢土之子手裡...今天你已經成了克拉克指名的使者，我好歹也是保留地的一員，叫你過來除了考驗你的能力以外，就是想告訴你一些你沒想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