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十二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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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跟我講講伯納姆泉當年發生的事情麼？我聽過一些其他人的版本，但是我相信那些都比不上你這個本地人的。”

坐在昏暗的小屋裡，安迪和菲爾兩人正對坐聊天。

“你對這個感興趣麼？好吧...”

菲爾掐了掐鼻樑撥出一口濁氣。

“那麼，從...最開始講起吧。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2238年前幾年，那時候NcR的蒂貝特總統發起了東進運動，這片土地處於荒蕪人煙的狀態，所以一些開拓者在遊歷期間發現了這裡。當時他們為的是這裡的水和一些可以耕種的土地，你現在或許覺得這裡與水之間沒有什麼關係，這不對，這裡的名字不是亂起的，伯納姆泉之所以叫伯納姆泉就是因為這裡有一眼泉水。不管裡面究竟都包含了什麼成分或者多少輻射，好歹是水沒錯。”

安迪這才知道這個奇怪小鎮名字的一部分解釋。

“那麼，泉的部分我明白了，伯納姆是誰？”

菲爾在雜物堆裡翻了翻，翻出一個小卡片，上面似乎是一些被剪下過的宣傳單。

“特倫特伯納姆，十多年前在NcR也算是一號人物，他算是蒂貝特總統發起東進運動初期最早響應的國內富商之一。2238年那時候人們還用戰前遺留的古老稱呼來作為這座無人小鎮的名字，也就是鷹巖鎮，後來約瑟夫道奇聽聞這裡被發現出產多種礦物以後與特倫特伯納姆合謀將這裡收歸他們的控制，一紙公文以後，這片無主之地就此就變成了NcR的領土。至於第一任鎮長當然是由那個叫伯納姆的富商擔任，由於有了約瑟夫道奇給他的特權，他將這裡改了名字，鷹巖鎮也是在那時候變成了伯納姆泉，意思很簡單不是麼，伯納姆的泉水。”

安迪低頭看了一會小卡片上的讚美之詞，多數是稱讚這位富商如何成功云云。

“那之後呢？這裡發展的如何？”

菲爾伸手接回小卡片。

“非常好，簡直棒極了。特倫特伯納姆在NcR國內是開礦業公司的，所有手下有很多礦工，在許諾他們諸多好處和大量對伯納姆泉未來的吹噓以後，一批批的男人女人就從NcR遷徙到了伯納姆泉，這些礦工成了第一批居民。他們用自己的勤奮和汗水換來了第一桶金，伯納姆泉地下礦井產出的礦石數量豐富而且品質極高。尤其是那些煤礦，NcR的鐵路網想要成行就需要大量的煤炭去驅動火車，那時候一切都蒸蒸日上，每天都有更好的進步，我也是在那時候被吸引決定在這裡定居的。”

“這種好日子大概過了...不到六年。”

菲爾的表情變得暗淡下來。

安迪接過話頭。

“我知道原因，聽說是為了鎮壓由於對抗鋼鐵瘟疫不力而爆發的國內暴亂，NcR調走了很多東部特區計程車兵，這導致東部特區對各處的控制力減弱了。”

菲爾搖搖頭。

“不僅僅如此...維持秩序的力量減弱還不是關鍵，關鍵是伯納姆泉的生活開始變得艱難起來，NcR建設鐵路網的效率明顯變慢，到了2245年完全停滯了。伯納姆泉除了那些礦石就只有需要謹慎處理才能喝的水，當NcR的火車再也不來了，我們的礦石挖的再多也賣不出去，或許我們可以和周圍的聚落以及那些雲遊商人慢慢建立新的貿易往來，但...你明白吧？人們已經習慣了之前的好日子。太多人聚集在伯納姆泉了，真的太多了，過去這裡的礦工再多也不算多，所以那時候這裡來者不拒。”

他癱坐在破舊的沙發上，思考這些過去的事情似乎讓他很是疲憊。

“我們能怪誰呢？那些在新加州混不下去的流氓和前科犯，總是遭受排擠的歸化土人，還有很多過慣了富裕生活以後不能接受變化的偏激者在之前的幾年時間裡逐漸雲集在伯納姆泉，當NcR拍拍屁股走人、連伯納姆都聲稱所有人應該跟著他離開這裡重返新加州以後，這些人就已經開始失控了；他們不想離開伯納姆泉，也不想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很多人來這裡之前變賣了自己在新加州的所有資產，或者新加州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想要逃離的地方，於是這些人就固執的繼續留守在這裡了，我也是其中之一。”

安迪靜靜的聽著菲爾的講述，後面的故事他之前聽人講過了，炸藥幫最終在伯納姆泉興起，這座被NcR放棄的小鎮一度成為了掠奪者的大本營，成為了NcR東部特區的心腹大患和解決不掉的頑疾。

“那些掠奪者是怎麼來的？”

菲爾坐起來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一張面巾，上面用塗料畫著一個雷管的形狀。

“NcR當時一批接著一批的僱傭鐵路工人為他們在東部特區修整那些戰前遺留的鐵路，你可能不知道，不管在什麼地方土地都沒有平整到可以直接鋪設鐵路的程度，更何況這邊還有山丘存在。要想讓鐵路能修得下去，NcR那面不得不供應給各個鐵路工程隊大量的炸藥，這是絕對的必需品，這東西可以開山碎石，完全可以是一種危險的武器，只是他們沒有別的辦法。”

“結果在2245年他們因為種種原因發不出來工程款以後，那些討不到薪水的鐵路工很多都選擇乾脆落草為寇，如果他們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新加州，面臨的生活困境會比死還難受，於是他們乾脆選擇和NcR作對擺脫這種困境並且報復NcR對他們的欺騙，炸藥幫就這麼形成了...”

安迪點點頭，他對這個已經消亡的幫派越發好奇了。

“我能問問麼？炸藥幫的發起人是誰？他們現在還有幸存者麼？”

菲爾笑了笑，似乎是覺得安迪不懂一些事情。

“沒有發起人...這完全是自發的，就像是動物適應環境一樣自然。先有炸藥幫，而後才有炸藥幫這個名字，甚至於這個名字也是NcR剿匪期間給他們起的，因為他們總是使用原本在修鐵路期間用的炸藥去回擊NcR派來的正規軍隊和被他們僱傭過來參與戰鬥的傭兵們。你明白麼？炸藥幫並不單純是一個幫派，而是一種反叛當權的文化，那些被NcR哄騙或強迫離開新加州來到東部幫助他們修鐵路的人，他們都將難免接觸到炸藥並且對NcR的所作所為心懷怨恨，於是...他們就會變成炸藥幫。這種人過去有，以後...也照樣還會有。”

“至於倖存者，我能確認的一個，現在伯納姆泉三個定居者之中有一個人是，過去他曾是一個標準的炸藥幫，直到那一天差點被炸死在鷹巖礦井裡...如今成了和我一樣以撿破爛為生的。”

安迪看著手中的面巾，想象著當年一群佩戴著這種東西的悍匪揮舞著手裡的炸藥在伯納姆泉扎堆的情形，這些人的誕生完全就是NcR潦草又倉促的擴張行動中產生的副產品。

“你呢，菲爾，你也曾是他們的一員麼？”

菲爾笑著搖頭，取出一個小徽章在安迪眼前晃了晃，安迪一看這熟悉的物品頓時知道了菲爾在鐵路工生涯結束以後在伯納姆泉毀滅前選擇了什麼行業再就業。

“這是賞金獵人工會發給賞金獵人的憑證，原來你曾是一個賞金獵人。”

“是的。”

他珍貴的收起這個小物件。

“那時候我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被炸藥幫煽動加入了他們，或者至少在NcR的軍隊過來追蹤他們時為他們打掩護，我看不下去這些，因為我見過那些被他們炸死的無辜路人，他們已經成了一夥純粹的掠奪者，用炸藥炸翻一整支商隊以後將所有的東西都拿走，這就是他們的求生方式。”

“我那時候配合NcR獲取關於炸藥幫動向的情報，當然...是秘密的，我也冒了很大的風險，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把炸藥塞進我屁眼裡點著的，這就是他們處理‘叛徒’的手段。”

說著，菲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也聽出來了對吧，我曾對NcR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徹底解決這裡的匪患，但我等來的是什麼呢？2247年那時候，一個被派來談判的政要在路上被炸藥幫炸死了，讓一切急轉直下。我就感覺這件事發生的很奇怪，為什麼一夥閒散的掠奪者會知道這個政要的行進路線，在他缺乏軍隊保護的時候準確的設定了炸藥並引爆？那件事發生後不久，邊疆上校就帶著第五工程連進駐了伯納姆泉，我和他討論過這件事的蹊蹺，他也一樣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安迪皺皺眉頭。

“額，能不能解釋一下邊疆上校這個人為什麼叫這個奇怪的名字？”

菲爾擺擺手再度露出之前那種表情，就像是年長者敘述老掉牙故事時聽到年輕人發表完全不懂當時時代背景的人才會發表的言論時會流露出的那種“這就是你不懂的一部分了”的表情。

“那時候這可是一個響噹噹的名號，‘邊疆上校’其實是一個外號，大家都習慣這麼稱呼他。因為他帶隊的第五工程連總是在NcR領土的最邊緣為NcR建設邊防，所以他當時被蒂貝特總統選中作為東進運動的重點宣傳物件向全國宣傳，他所在的區域即是NcR的邊疆，他成了一道活著的邊界線。”

安迪表示明白這個奇怪名字的由來了，但他現在對之前菲爾提到的不對勁更感興趣了。

“你說你和那位邊疆上校聊過這事不對的地方，你們最後查出問題所在了麼？”

菲爾滿臉諷刺的冷笑兩聲。

“我後來查到一個可能，一直以來有些隱藏在幕後的人在向那些炸藥幫提供情報，正是有了這些情報他們才能一直抗衡NcR的力量，最後甚至炸死了那個政要引爆了矛盾。這些人對NcR的各種動向瞭如指掌，說到這裡你也明白了對吧？他們背後的指揮者不但屬於NcR，甚至還是高層。”

安迪沒有把那句為什麼問出去，這種反常的事情會發生照樣有其背後的邏輯存在，道奇市長的位置並非總是不被眼熱，有時候，有些人或許希望利用這種方式來達成一些目的，另外還有一點，之前那位第五工程連的倖存者聲稱國家反恐局可能做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們又扮演了什麼？

“那之後你有繼續深入查下去麼？”

菲爾搖搖頭。

“我的能力也就到此為止了，邊疆上校倒是很在意這事，他也正好有調查這件事的能力，可惜很快他就接到了嚴格的命令，不僅僅是約瑟夫道奇不分青紅皂白的催促和謾罵，還有NcR國家反恐局突如其來的橫插一腳，總之...後來在礦井裡發生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並且引燃了整個伯納姆泉。”

安迪取出那把鑰匙在手指之間轉了兩圈。

“那麼，那位邊疆上校過去在伯納姆泉是否有一個辦公室之類的地方呢？有人給了我一把鑰匙，他說他希望我能讓真相大白天下。”

菲爾聽後有些沉默。

“這樣...他果然還是和我們一樣忘不掉伯納姆泉吧。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雖然屋子已經被炸塌了，但是還有一個地下室是完好的，門很難找，我可以指給你看。話說，那個給你鑰匙的人，說不定就是邊疆上校呢。”

安迪有些詫異，雖然那天那人是有些奇怪，不過可以肯定是一個活人。

“等等，道奇市長跟我說過，那位帶著第五工程連來到伯納姆泉並指揮軍人下礦洞剿匪的上校在事發以後已經自殺了。”

菲爾先是詫異的一愣，繼而無所謂的笑笑。

“哦？或許邊疆上校確實是‘自殺’了，但是羅伯特上校大概沒有自殺，我在前幾年好像還見過他偷偷摸摸的回來這邊，在我看來那只是約瑟夫道奇和他配合演給NcR高層的一齣戲，如果他這個當事人畏罪自殺了，與之相關的責任人也就不需要為這件事承擔責任了，只需要隨便找一具當時在伯納姆泉滿地都是焦屍充數...或者乾脆就說屍體因為之後的混亂已經找不到，這不是都很簡單麼。”

安迪一驚，急忙追問菲爾那位邊疆上校的全名。

“羅伯特布里格斯。”

菲爾準確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我可忘不掉他，不過我也沒什麼心思為了伯納姆泉向他復仇了，他也不過是NcR那些骯髒高層隨便犧牲掉的一顆棋子罷了。”

安迪心裡一片恍然，跟皮爾斯一起前往大峽谷的叛徒NcR士兵羅伯特布里格斯，菲爾口中的邊疆上校，道奇市長口中的羅伯特上校，這原來是一個人。

“他跟我說當時進攻的命令是NcR國家反恐局的人下的，而且動機是為了掩蓋這些人暗地裡做的醜陋事情。”

菲爾不甚在意的搖頭。

“當初是他出於魯莽下的命令也好，還是如他所說那些NcR的其他人出於別的目的下的命令也罷，結果有什麼區別麼？我們安居樂業的小鎮被徹底炸燬，因為NcR的錯誤決策，或者更糟糕的可能，站在他們的角度上看說不定他們還認為他們的決策沒有錯誤，他們就是希望我們全都被炸死！”

安迪無言以對，菲爾作為一個伯納姆泉人並不覺得這兩種可能存在什麼區別，NcR炸燬了伯納姆泉，這才是關鍵。

“後來你們有多少人活下來？”

菲爾點點頭，說起其他人。

“可能大概有二十多個人從那場大爆炸裡倖存，要麼像我一樣恰好離開了伯納姆泉，要麼像是某些人一樣比較幸運沒有被當場炸死或者被崩塌的石頭砸死，從礦井裡帶著一身的傷逃了出來。我那時候看見有些第五工程連的NcR軍人離開了，那個邊疆上校一直在後面指揮當然也沒死，留在外面的鎮民幾乎都被突如其來的地震、爆炸、毒煙、火焰以及裂開的裂縫殺死..那些躲在礦井最深處的炸藥幫據說也有幾個命大的倖存，不過留下來的十二個人裡，活下來的前炸藥幫成員只有斯帕基一個。”

“斯帕基？”

安迪疑惑的詢問，菲爾則突然發覺自己還沒有和安迪提起過這個名字。

“抱歉，沒來得及跟你說呢，這裡目前長期定居在這裡的三個人，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兩人分別叫做斯帕基和弗蘭克，我就簡單跟你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吧。首先是我剛才提到的斯帕基，我說過了他過去是一個炸藥幫成員...他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和我一樣曾是一個鐵路工，直到後來NcR發不出來工錢才加入了炸藥幫，聽說他在裡面很吃香，因為他幹鐵路工的時候主要是負責爆破的。”

“那傢伙很擅長製作炸藥，或者製作一些改轉過的炸藥，讓其變成類似地雷一樣的陷阱。掠奪者們利用了他製作的東西炸死炸傷了很多人，還在和NcR的軍隊與傭兵的交戰裡一時之間不落下風，但他也在最後遭到了報應。”

菲爾露出憐憫的表情。

“他幾乎完全聾了，說話也說不利索，而且現在是半個精神病，他只能聽懂我說的話，也勉強可以認出弗蘭克，除此之外他聽不懂其他任何人說的話，也認不出來其他人有什麼區別，稍微製造大一點的噪音都會讓他變得癲狂起來，去胡亂攻擊聲音的源頭。”

“所以，如果你看到一個三十多歲戴著護目鏡的蒼白光頭在擺弄炸藥，切記不要和他說話，也不要靠近他並且製造出來較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