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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縣委縣政府聯合發文要求各機關食堂天天用“胖仔蘿蔔”做菜,某個淘氣鬼便在大庭廣眾說自己幾十年不治的便秘因為天天吃“胖仔蘿蔔”已經痊癒,引得眾人鬨堂大笑,氣得縣委書記臉色鐵青想當眾罵娘。
莊梅請了三天假回到縣城,聽說縣委縣政府機關食堂的笑話後心情越發沉重,看來解決“胖仔蘿蔔”的問題並非易事,但眼瞅著農民的損失一天一天放大,她坐不住更笑不起來,必須破釜沉舟奮力一搏,這倒不是她想爭當先進和典型,而純粹是為了夾皮溝村那一顆顆期待的眼神。
莊梅首先趕到縣農產品批發市場,看見小山包一樣的“胖仔蘿蔔”把整個市場的消防通道佔去三分之二,果農、肉販、糧販與菜農吵得天昏地暗,痛罵堆積如山的“胖仔蘿蔔”阻塞通道並擋了他們的財路和生路。這顯然不是商家或市場所為,而是城郊某鄉憤怒的農民聯合起來上演的一出“苦肉計”,城關鎮和縣政府的工作人員雖然都在現場卻無計可施,緊急徵調的執法隊伍也只能做點維持秩序的工作,畢竟農民不是階級敵人,也不是罪犯,他們是一群臉朝黃土背朝天勞作的父老兄弟和姐妹,誰下得去手強制執行,應該嗎?
莊梅想起縣醬菜廠有自己一個表姐在那兒當出納,就輾轉跑到縣醬菜廠想找她幫忙。然而,縣城通往城郊醬菜廠的路上彷彿淮海戰役敵人潰敗時的場面,許多人用馬車、三輪車載著或用籮筐挑著“胖仔蘿蔔”往縣醬菜廠流瀉,人喊馬嘶,但醬菜廠門前堆積如山的蘿蔔早就把大門堵死了,廠長無奈地拿個小廣播給大家作解釋——我們廠的生產能力有限、市場銷路不足,即使大家無償把蘿蔔送給我們當原料,我們也沒這個能力加工和銷售,請大家都回去吧。
失望、無助、哭泣、咒罵,一些情緒激動的人乾脆把成車的蘿蔔傾倒在馬路上任憑車輛碾壓,幾個中學生見狀發出疑問——經濟危機?資本家傾倒牛奶,但沒聽說農民傾倒蘿蔔呀!
莊梅眼裡飽含著酸楚的淚水,折返身家也不回就搭順風車去了夾皮溝村。
郝支書知道莊梅請假回縣城的目的,見她這麼快就返回村上甚是好奇。莊梅像個喝醉酒的糊塗蛋,說話叫人聽不明白:“慘不忍睹。”郝支書問她啥意思?她還是那句“慘不忍睹”。郝支書以為她生病了,就連忙出去把其他兩名駐村隊員找來,讓他們陪她去衛生院看病。
莊梅見兩名駐村隊員跟郝支書一起進來,就站起來說:“求人的路看來走不通了!”郝支書他們更是聽得一頭霧水,都在心裡嘀咕——“中邪了”?
恰巧野驢兒又到村上來,他看著大家的表情有點納悶,問怎麼了?沒人理他。野驢兒就像只叫驢,“嘚”、“嘚”、“嘚”地衝著莊梅比劃了一個什麼圖案。莊梅竟然一下跳起來,大聲說:“有了!”
郝支書更加莫名其妙,心想這女娃是不是進城去受啥刺激了,就用嘴對著其中一名駐村隊員如此這般說了幾句,那名駐村隊員搖了搖頭。
野驢兒聽莊梅說“有了”,以為是莊梅給他找的物件,就一把拉著莊梅的手,問:“是誰?”
莊梅一下掙脫野驢兒的手,對大家說:“我們用村公所這場壩先曬兩場,看能不能賣出去?”
野驢兒這下倒真的是落在九天雲裡,半天沒緩過神來,兩名駐村隊員噗嗤地笑了,接著郝支書笑了,莊梅也笑得直不起腰。
在莊梅的倡議下,駐村隊員一人拿出一千元按照正常市價從村民手中收了一批“胖仔蘿蔔”,村兩委的同志當志願者幫助把蘿蔔洗乾淨切成條,就在村公所院壩裡曬起蘿蔔爪來。
夾皮溝村光照好,兩天後第一批蘿蔔爪就曬成了。於是,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的同志率先用這些蘿蔔爪燉臘肉或燉紅豆,一個個吃得像企鵝還捨不得放下碗筷。
實踐證明,這樣的蘿蔔爪鮮爽可口且生態環保,城裡人應該喜歡。於是,郝支書率隊,村兩委成員除留兩名值班外,都幫助莊梅他們到縣城去銷售蘿蔔爪。
縣城裡的居民瘋搶著把他們背去的蘿蔔爪一掃而光。莊梅和郝支書心裡都樂開了花,這倒不是說他們掙到“第一桶金”,而是他們找到一條出路,能用這個方法幫助夾皮溝村的鄉親們減少損失併力爭賺一點錢。
回到夾皮溝村,村兩委和駐村工作隊就把進城銷售蘿蔔爪的感人場面跟大家作了分享。於是,不用誰作動員,但凡種了“胖仔蘿蔔”的人家就都開始忙活,利用曬場、簸箕、篩子和菜園籬笆等曬制蘿蔔爪。此情此景,不亞於江西婺源篁嶺村的曬秋。但是,村民心中或多或少都有幾分惶恐和不安——能賣出去嗎?
某天清晨,郝支書帶隊,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的同志組織幾十戶村民人背馬駝著蘿蔔爪趕赴縣城,其陣勢堪比2005年普洱茶“馬幫進京”。
到達縣城後,郝支書和莊梅都傻了眼,只見遍街都是曬蘿蔔爪,過往的市民根本不屑一顧甚至發出對“佔道經營”的怨言。於是,幾十個滿懷希望的村民連同他們的牲口都癱倒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才一個星期就遍街都是曬蘿蔔爪?其實這沒什麼奇怪,當莊梅他們第一天到縣城賣蘿蔔爪引起市民哄搶,市縣兩級的媒體就以頭版頭條爭相報導了這則新聞,城郊幾個鄉鎮聞訊就緊急動員。於是,那些被棄之荒野的蘿蔔又被大家重新挑回家裡,家家戶戶挑燈夜戰,第三天就將成挑成擔的蘿蔔爪運到縣城擺在大街小巷上售賣。起初,還有少部分市民搶著買,及至中午市場回跌,到下午就出現有價無市的悽慘場面,第二天起整個縣城的蘿蔔爪徹底滯銷。待夾皮溝村的大隊人馬趕到縣城時,蘿蔔爪和之前的鮮蘿蔔一樣濫了市。
縣直機關單位的食堂又都使用蘿蔔爪做菜,或燉、或煮,蘿蔔爪彷彿是長白山的野山參,吃得幹部們搖頭擺腦,縣城的空氣裡都瀰漫著一股蘿蔔爪味!
何為市場經濟?夾皮溝村的絕大多數村民不懂。什麼叫買方市場,什麼叫賣方市場他們都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這些蘿蔔爪和地裡那些開花的蘿蔔怎麼辦,忙活了大半年顆粒無收怎麼辦?
怎麼辦?郝支書說了不算,莊梅說了也不算。那麼,縣委縣政府呢,他們就沒采取一丁半點措施?非矣,自打“胖仔蘿蔔”在縣農產品批發市場堆積如山起,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夜不能寐、食不安穩,但又找不到一個妥善解決問題的辦法——找商家,這本身就是一個沒有信用的公司,後來還因為非法集資法人被捕入獄,企業瀕臨破產。於是,縣商務部門緊急向市商務部門彙報,及至省商務部門出面,有關企業才象徵性地採購一點點,這叫“擺正姿態”。唉,企業並非慈善機構,“肚子疼”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對於六十萬畝近二十億斤的鮮蘿蔔,這樣的採購量終究是杯水車薪!
怨氣衝刺著縣城的大街小巷,市民也紛紛抱怨農民銷售蘿蔔爪佔道影響出行。於是,縣上要求各鄉鎮動員農民將大量蘿蔔爪搬回家,擔心引發城市居民與農民之間的衝突。
郝支書和莊梅差不多是給夾皮溝村來的幾十號人磕頭,大家才勉強同意跟著他們回去,但這不是釜底抽薪的辦法,畢竟村上也沒能力解決這麼多蘿蔔爪和地裡那些鮮蘿蔔的滯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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