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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竹琛醒來時,已是又一個夜晚。
她從床上翻滾下來,剛要穿衣出門,門口“嘎吱”一聲,有人進來了。
徐竹琛以為是立天,頭也沒回,問道:“不好意思了。我睡了多久?”
屋內一聲不響,徐竹琛這才意識到不對,扣好腰帶,握著劍轉過頭去。
她身後的,分明是錦衣玉弁的姜立地。
姜立地和她上次見到,幾無區別。徐竹琛不信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忘記自己父母的經歷,便猜他是在做戲。
心中思忖,她面上不動聲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我門前。”
立地冷著臉清了清嗓子,門外立刻湧上一隊人,足有十個還多。
見他這般作態,徐竹琛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她假意後退一步,拔劍出手,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姜立地看出徐竹琛的意思,跟著她演下去:“我且問你,為何夜半三更在廢墟處遊蕩,無端傷害、驚嚇市民?”
徐竹琛怔忪了一下。
夜半?廢墟?遊蕩?
她依稀記得,自己出門時,立天還在吃午飯。就算在書院中多呆了一陣,也不會留到半夜,放著立天孤身一人。
她努力去回憶那天在書院裡的經歷,可腦海中所有的記憶都像海水中的冰山,只能抓到一點點痕跡,看不到全貌。記憶四處奔流,徐竹琛只能看到其中微小的部分。
木樓中祈求的男子、吞天蔽日的火光、壓住烈焰的白雪、黑髮白衣的女人……
那是什麼?
那是誰?
我把她救出來了嗎?
徐竹琛腦海中一陣銳痛,忍不住問道:“她……在哪裡?”
姜立地的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他努力壓下自己的驚疑,一字一句說道:“徐竹琛,這裡只有我和你。”
徐竹琛的魂靈這才被拉回。她收拾好自己的混亂情緒,看出姜立地以為自己在問立天的下落,搖了搖頭:“這位大人,您可是在門外埋伏了不少人呢,怎麼會是隻有‘你和我’呢?”
姜立地這才稍微放鬆了些。他揮手讓那些人在門外守著,自己走進屋裡,開始盤問徐竹琛。
嘴上盤問,他袖中卻藏著一支細長的炭筆,在木桌上輕輕寫著些什麼。
徐竹琛見他一身華貴,又隨身帶有許多保鏢,想起立天的話,不由得在桌上道:我已經睡了五天嗎?
姜立地看了她一眼,呵斥道:“休要想著脫罪!速速將實情招來!”
他臉上表情卻有些惶恐,手指在桌上寫道:六天。大姐在安全處,勿念。
徐竹琛抬頭看著他緊張的小表情,不覺一陣好笑。
她喊道:“你想屈打成招嗎?”
姜立地也無聲地笑了,他頓了一下,寫道:大姐收集情報,我為內應。已獲取日程,只差精銳兵器,即可動手。
“若是芷陽一地,人人都與你一般,豈不是王大人治下失職?”
徐竹琛揚起眉毛短促一笑,寫道:我太失職,讓你們受苦了。
“依我看來,欺壓平民、屈打成招,才是失職!”
姜立地點點頭,又寫道:此後,信鴿聯絡。
“你敬酒不吃,休怪我鐵手無情!”
徐竹琛想了想,寫道:不穩定,讓立天回來。
“呵,我可不想看你在這裡作威作福!大人一路好走,恕不遠送了!”
姜立地倏然站起,眼神裡卻是猶豫。他想了很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不勞相送了!”
送走立地,徐竹琛坐回床上,睏意全無。
想來也是,她耗盡內力,凝結出遍天雪花滅火,本就衰竭。連著休息六天,也不知讓立地立天這兩個孩子受了多少罪。
只是這樣一來,她的計劃被打亂,要填補這六天的空白就難了。
徐竹琛走到書桌前,腦海中思緒萬千,無處發洩,便展開了一張嶄新的宣紙。
她不敢再如此消耗內力,只得默默研墨、潤筆,一邊做,一邊思考。
立地的話裡,提到她“在廢墟遊蕩、傷人”。對於這部分,徐竹琛毫無印象。
她記憶的最後,是有一隻手——十分冰冷,但非常柔軟——撫上了她的額頭,那個人笑著叫了她的名字。
難道在那時,化雨書院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不,不可能。徐竹琛在耗盡內力後,不可能還有能力傷害路過的人。
若是路過行人能看到她,說明她已經在書院以外,但自始至終,徐竹琛一直在書院的二樓。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沒有意識到墨塊已經有些乾澀。正想著,一雙柔軟冰冷的小手觸碰到了她的手。
“徐大俠,我來研墨吧。”
徐竹琛一回神,立刻變得笑容滿面:“立天,我還以為你明天才能來。”
立天抿嘴笑了一下,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樣子。
徐竹琛看出她心中有氣,卻不知道她氣在何處,便問道:“立天,你見到我很不開心嗎?”
立天停下研墨的手,把墨塊放好,半晌才說:
“不是見到你不開心,而是看到你毀約不開心。”
徐竹琛安安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眼觀鼻鼻觀心地聽立天訓話。
“既然要外出,約定的時間到了,你就應當回來。如果回不來——就算你對自己很有信心,你也應當先告訴我你要去哪裡,這樣我也不會一整夜提心吊膽地四處找你,還被你摟摟抱抱的。”
她意識到自己有些激憤了,便喝口水緩了緩情緒,又說道:
“就算你有私事要忙,也不該去化雨書院的廢墟那裡……”
徐竹琛抬起一隻手叫停了她:“化雨書院的廢墟?”
立天點點頭:“是。我們當地人都知道,那裡不能隨便去,很邪乎。”
看徐竹琛愣愣的樣子,姜立天無奈說道:
“兩年前,我帶著立地立人,還未投靠王赫的時候,曾經吃過化雨書院施的粥。
“化雨書院裡,夫子和學徒都自恃身份清高,不肯落入凡間。因此,施粥的都是些雜役、小工。
“在這裡面有個女人最引人矚目,我們都叫她‘粥姑娘’。粥姑娘長得很漂亮,卻一直用布包著半邊臉,但這不是她最奇怪的地方。
“她身上最奇怪的是,她好像聽不懂人話。老闆要她施粥半碗,她會盛上滿滿一碗,如果粥不夠,就從別的粥桶裡舀。要是還不夠,她會把自己的飯也送出去。因此,粥姑娘施粥的隊伍排得特別長。
“領粥的大家看她瘋瘋癲癲,都說她是個傻子。老闆大概也覺得她太能賠錢了,沒幾天就不讓她繼續做施粥的活計。”
立天看著自己的腳尖,表情十分傷感:“但是我和立地立人,都覺得她是個好人。”
“在這之後,我們投靠了王夫子,也不再去領救濟。我們和粥姑娘的關係,就這麼斷了。”
徐竹琛聽著,心中莫名有些發寒,卻說不出。
她問道:“後來呢?化雨書院是怎麼變成廢墟的?”
立天看著她,說道:
“後來,我偶然經過化雨書院,卻發現那裡門扉緊閉。我下午回來時,那裡仍然門可羅雀,和往日人聲鼎沸、往來鴻儒的樣子大相庭徑。
“我問賣煎餃的大娘,大娘說,是因為某天,一個學子拿了一份省試的試卷來到書院,想要考考大家。可是大家沒有做出了,瘋瘋傻傻的粥姑娘卻做出來了。
“之後幾次,無論是多麼艱難的試卷,粥姑娘都能做出應對。書院裡的學子一來覺得臉上無光,而來覺得書院的夫子教書不盡心,便都散去了。
“粥姑娘因著這件事,也沒撈著好,不久,就從抄書的匠人變成了揮掃把的雜役。
“我聽完,也只是唏噓一下,就離開了。殊不知就在那天晚上,化雨書院起了一場大火。
“那場大火是如此兇猛,如此熾烈,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吐出長長的火舌,吞沒樓宇,勢不可擋。整座書院都在火焰中熊熊燃燒,濃重的黑煙一陣一陣往上冒。眼看大火摧枯拉朽,將房梁都燒斷了,火焰前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粥姑娘。”
徐竹琛兩手攥拳,早已冷汗直冒。
“粥姑娘站在書院前,看上去瘋瘋傻傻的,兩隻眼睛看著火焰,卻像是有了生命的活力。圍觀的人們不知道她是怎麼出現在那裡的,他們還未阻攔,就看見粥姑娘說了些什麼,然後一頭扎進火場。”
立天看著徐竹琛,徐竹琛的眼睛紅得要滴血。她也有些沒來由的悲傷,說道:
“她們說,粥姑娘喊的是:‘我來救你們’……”
徐竹琛合上雙眼,阻止眼淚落下。她展開握緊的雙手,兩手手心早已滿是半月形的痕跡。她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是我……”
立天擦掉眼淚,搖搖頭:“粥姑娘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上天看到她的善,才讓她去做神仙了。徐大俠,這件事要怪,也是怪我們芷陽沒有一個人阻止她。”
徐竹琛苦笑兩聲,沒有回應。
她腦海中湧起了許多片段,如此鮮活,如此萎敗,如此快樂,如此悲哀。
半晌,她說:“至少有一點,她沒有死。這就夠了。”
立天有些楞,還沒安慰徐竹琛,就被她牽住了手。
“立天,我們眼下還有別的事要做。告訴我吧,你和立地探查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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