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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事走了,海珠獨自一人出船下海打漁,她去島上接老龜,船到了,它趴在沙坑裡一動不動。
“咦?怎麼回事?”島上的守衛不解。
海珠明白是怎麼回事,她下船把老龜扒拉出來,“走,去海底給你撬海膽吃,就在附近。”
老龜像個磨盤沉在地上,死活不肯跟她走。
“勞你們把它抬到船上。”海珠說。
兩個守衛過來抬起它,老龜翹起脖子張嘴欲咬,海珠伸手拍一巴掌。
放到船頭它轉身就想跑,海珠拖著它拖到船艙裡,還用漁網把它纏住。
船帆揚起,樓船駛向大海,老龜還不肯放棄,發狠了撕咬漁網線,一心要下船逃回島。
“哎呦,不是去燕島,遇不到虎鯨。”海珠拿起漁網,她盤腿坐船板上,按著龜殼不許它跑。
到了無人的海域,她走到船頭去降船帆,綁船帆的功夫聽到海水裡咚的一聲響,回頭就見船板上沒龜影了。
船底被撞得咚咚響,海珠綁好網兜拿上尖頭鏟跳下海,待濺起的水花散開,她抬頭就見老龜朝她遊了過來。她揮手示意它跟著走,不料肩頭一疼,這狗東西不撞船底改撞她了。
海珠揉了揉肩膀,看它還要報仇,反身拿起尖頭斧跟它對打,一人一龜在海里打得水花四濺。最終老龜落敗,服服帖帖地跟在海珠身後往海底遊。
海底還是往日的模樣,海水湛藍,游魚成群,海草隨著水流舞動,蝦蟹藏在礁石和珊瑚礁下。海底每時每刻都在變,但又好似沒變,不管人涉不涉足,它依舊是以往的樣子。
海珠落底了先在礁石上找海膽,撬開海膽的殼先喂老龜,海魚聞到腥味而動,她多撬幾個扔在沙礫上,海魚一擁而上,抵著海膽陷進泥沙裡。泥沙被攪動,絲絲縷縷如煙霧般的混濁海水瀰漫,沙礫裡藏身的章魚趁機慌張奔逃。
海珠撬了一二十個個頭大的海膽裝網兜裡,轉身看到一隻蘭花蟹躍躍欲試的從沙礫裡探出鉗子,她游過去用尖頭鏟按住,捏著蟹殼用海草纏住鉗子丟進網兜裡。她想起韓霽騎馬時戴的羊皮手套,改天再見面了,她讓他再讓繡娘縫製一雙薄的,戴上羊皮手套她就不怕被螃蟹夾了。
刨出一個海貝,貝殼裡鑽著章魚,這時候的章魚個頭不大,觸足偏細,但肉質看著很嫩。海珠循著沙礫凸起的地方挖下去,摸到章魚和魷魚,它們下意識是逃,逃不了了就纏住手指,腔口裡噴出濃黑的墨。
海螺有大有小,海珠擇個頭大的扔網兜裡,個頭小的丟了,它們剛從泥沙裡挖出來又拼命往泥沙裡鑽。
這個地方蝦蟹少,海珠帶上老龜換地方,一人一龜在水下游,有一群傻頭傻腦的魚好奇心強,半途改道跟在人後面。
從上往下看,一片顏色明豔的珊瑚石包圍的空地上鑽出密密麻麻的海蛇,海珠以為是她眼花了,沒等仔細看,老龜速度極快地衝了過去,如海草般搖曳的海蛇嗖嗖縮回沙礫裡,還是有一條被老龜咬住頭拖了上來。海珠游過去站在礁石上看,看清了花紋和尾巴才發現這不是海蛇,應該也是一種海鰻。
她拎起尖頭鏟就開始忙活,像種地一樣埋頭挖沙。
第145章賊鳥搭船
海底揚塵,混濁的海水擴散,斑斕的珊瑚石上蒙上灰白色沙石,顏色瞬間變得暗淡。
跟上來的海魚群一鬨而散,老龜叼著淡黃色的海鰻往遠處遊,它落在一處低矮的礁石上,一口口吞食。
鬆軟的海底被挖出一個坑,尖頭鏟挖斷了一個鰻魚頭,海珠遊離混濁的海水,她站在珊瑚石一旁等海水裡漂浮的泥沙沉下來,或是被流動的水流帶走。
老龜吃完了它捕捉的海鰻,悠然地遊了過來,這處海底平靜,珊瑚眾多,卻不見蝦蟹的影子。它在沙坑上方繞了一圈,落在海珠旁邊的珊瑚石上不動了。
海水重新變得澄澈,海珠遊走過去,隨著她的動作,輕飄飄的泥沙又被帶了起來,席捲著小腿,像從大地深處冒起的青煙。沙坑裡有三條蜿蜒的凸起痕跡,海珠有些納悶,它們竟然沒逃,她趴下去伸手給拽出來,宛如抽蒜薹一般拽出來一長條。
老龜見狀遊了過來,海珠看了看扔給它,她又從沙底拽出另一條,這條也是死的,兩條海鰻身上都沒傷,但確確實實是死了。
海珠抬頭在四周環顧一眼,心裡覺得詭異,這玩意兒莫不是被嚇死了?
她帶著老龜往遠處遊,藏在礁石後面盯著那處海底,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海底如生了狼煙一般,絲絲混濁的海水像煙囪裡冒出的青煙憑空從泥沙鋪就的海底鑽出,一條條海鰻從泥沙裡冒頭,宛如靈動的水草勾著頭在水中擺動。
老龜嗖的一下衝了出去,海珠扒拉了兩下都沒按住,眼睜睜看著那群海鰻以更快的速度下滑,最終消失在泥沙裡,徒留海水混濁。
海珠這下確定了,這個品種的海鰻膽小警惕,甚至會被嚇死,她解下漁網兜纏在珊瑚石上,手裡拿著尖頭鏟游過去繼續沿著沙坑刨沙。她故意弄大動靜,泥沙被掀開一層。等海水變得清澈了,她過去把嚇死的海鰻一條條扯出來,隨手丟在身後。
老龜吃得滿足死了,它叼著海鰻大口吸入,吃撐了就落在礁石上盡忠職守的給海珠放哨。
海底被翻得亂七八糟,珊瑚蒙灰,扔在泥沙上的海鰻也落了一層薄薄的細沙。海珠挖累了,她直起身扶著腰看了看,拿來網兜把海鰻都塞進去,塞不進去的就割海草捆著,提在手裡往海面遊。
老龜毫不猶豫地跟上,它越過海珠遊在她前面,船不在正上方,它也不直接游出海面,帶著海珠潛在水下偏斜著遊。當前方出現烏色船底,一人一龜先後鑽出水面。
“呼——”海珠大喘一口氣,越過船舷先把手上的草捆扔上去,她拖著滿當當沉甸甸的漁網兜踩上沉在海水裡的木梯,身上的水砸在海面上噼啪響。水聲一路蔓延到船板上,偷食海鰻的海鳥拖著長長一條振翅起飛,飛到空中了還捨不得離開,盤旋在樓船上空,綠豆大的眼睛緊緊盯著船板上散落的海鰻。
“賊鳥,供你落腳歇氣你還不滿足,我辛苦拖上來的東西你還偷搶。”海珠氣得大罵,她沒料到有鳥在船上,扔東西的動靜都沒驚走它。
老龜又開始撞船底,海珠暼了眼落在艙頂上埋頭吞食海鰻的鳥,她不放心,先把散落在船板上的海鰻全撿起來裝桶裡,才撒網把老龜拽上來。
揚帆的動靜嚇得賊鳥炸著羽毛飛離艙頂,海珠根據風向調整好船帆,她提著桶拎到底倉,再拖著漁網兜也走下去,海鰻掏出來裝桶裡,一桶裝滿了,剩下的都倒在木盆裡。蝦蟹倒缸裡養著,章魚和海螺海貝直接裝網兜裡扔在水缸裡。
整理好打撈上來的魚獲,海珠脫下還在滴水的衣裳,擰乾水搭在船舷上,趁著船飄在海上的空檔,她燒水洗頭洗澡。
去住艙拿換洗衣裳的時候,船板上落的海鳥簌簌起飛。
海珠洗完澡換上衣裳,擰著滴水的頭髮從底倉上來,她發現那隻賊鳥竟然還在跟著,扇著翅膀墜在船後方。
她沒管它,她拎了凳子坐船板上曬太陽,海鳥悄無聲息地落在艙頂。
一人一龜一鳥各自安靜,老龜吃飽了趴在船板上睡著了,夾雜著白毛的黑鳥展開翅膀用鳥喙清理羽毛,海珠曬乾了頭髮忙著編髮辮。
海岸越來越近,海珠頂著一頭小辮去船頭撥動船帆,艙頂的黑鳥警惕地盯著她,見她沒有驅趕的意思,它揚著脖子繼續站著。
海珠只當它是搭船回岸,卻沒看到她走進底倉時賊鳥眼冒精光的樣子,它輕巧地落到船舷上,見人出來又撲稜稜飛到艙頂。
到海島了,海珠拎著五條海鰻拍醒老龜,老龜自覺往船頭走,等船靠近海灘了才一個跟頭栽下去。
“這是老龜愛吃的,你們給它扔沙坑裡,等它餓了吃。”海珠揚手扔海鰻。
海鰻剛脫手,艙頂上的黑鳥一躍而起,翅膀迅速展開,如一支黑羽箭射了出去,從空中截住肉嫩無刺的鰻魚,在眾目睽睽下扇動有力的翅膀,帶起飛沙驟然拔高,叼著長條海鰻落在枝頭。
海珠:……
島上的守衛:……
老龜在水裡翹起脖子,目瞪口呆地看上看下。
海鳥吃了一條海鰻已經飽了,它站在枝頭叼著黑白色的海鰻往下看,感覺底下的人沒有威脅,它鬆開鳥喙,把海鰻搭在樹枝上,又開始梳理蓬鬆的羽毛。
嗓子裡的尖叫噎了回去,海珠看了眼已經出水的老龜,她扭轉船帆,船頭在觸礁前調頭。她跟島上的守衛說:“你們幫它把海鰻埋沙子裡,別又被鳥搶了。”
“這是海鰻?我還以為是毒蛇。”
“不是毒蛇,我走了。”
船往碼頭去,海珠望了眼艙頂覺得好笑,一隻鳥也有不少心眼子,腦瓜子不大,謀算不小。
到了碼頭已經快過晌了,海珠託杜小五給她看著船,她回去推木板車過來。
“你三叔剛走,你跑快點還能攆上他。”杜小五說。
海珠聽了拔腿就跑,正巧齊老三在往後看,他看見人就拐回來,說:“我走的時候還往海上看了的,沒看見你的船才走的。”
“那你估計走神了,我停船了杜小五說你剛走。”海珠往他拎的桶裡瞅,問:“今天上午收穫如何?”
“勉勉強強,賣了魚能買三四斤米。”
到了船上,齊老三跟海珠去底倉,見桶裡盆裡摞在一起的花裡胡哨的蛇,他下意識吸口冷氣,頭皮發麻心口癢,轉身就想跑。
“這是海鰻不是蛇,能吃的。”海珠發笑,“而且已經死了,你別怕,趕緊提上去。”
“不是蛇?”齊老三狠狠搓了下手,一手提桶一手端盆,走出底倉他迎著光仔細看了下,的確不是蛇,蛇頭不長這個樣。
“嚯!”杜小五餘光瞟到桶裡的東西,嚇得一個激靈,“這這這這——”
“不是海蛇,是海鰻,已經死了。”齊老三趕忙解釋。
“能吃的,小五哥,你要不拿點回去燉湯?”海珠提著網兜拎著竹籃走過來。
杜小五擺手,他扭開臉讓他們趕緊走,他看到這花紋眼睛疼。
一路走回去,看到的人無不跳腳,反應大的避得老遠還下意識拍胳膊拍腿,生怕蛇竄上身了。
路過九貝食肆,海珠進去喊李掌櫃,齊老三離得老遠,怕噁心到吃飯的人。
“這是鰻魚,應該挺少見的,埋在海底的沙石裡,漁船打撈不到,你看看你買不買。”海珠領他走過來,說:“也就是你了,旁人就是想買我都不賣。”
李掌櫃看到這玩意兒只是皺了下眉,他伸手捏起一條仔細看,說:“長成這個樣子,有沒有毒?”
“沒有,海龜吃了不少,還活蹦亂跳的。”話落想起老龜的食譜上就有水母和毒蛇,海珠補充說:“鳥吃了也沒事,我上船了就遇到一隻賊鳥偷食,吃了一條還不夠,一直跟著我的船到島上又搶了一條。”
“那我買點,盆裡的這些賣給我,燉湯估計不錯。”
“五十文一斤。”海珠喊價。
“行,你跟我去稱重。”
海珠擺手,讓他直接端走,“我相信你的為人,不會做缺斤短兩的事,你稱了重讓夥計下午把銀錢和木盆給我送家裡去。不耽誤你了,食肆裡這會兒忙,有夥計出來尋你了。”
李掌櫃回頭,招手讓夥計過來把盆子端走。
海珠跟齊老三也往回走,齊老三問還剩了一桶她打算怎麼辦。
“晚上開食肆,我下午燉罐湯,裡面丟點藥材做補湯。”海珠早就有了主意。
“那我下午早點收船回來給你幫忙。”
巷子裡沒啥人,進家門了,冬珠綁著圍裙從廚房探頭出來,“姐,三叔,你們可算回來了,洗洗手就準備吃飯了。”
海珠把網兜和竹籃裡的蝦蟹章魚海螺倒進水缸裡,走進廚房一看,一頓飯四個人忙活,她聞著香味揭開瓦罐蓋子,問:“燉了雞?”
貝娘點頭,上午她賣餅回來燉雞熬湯做滷菜,晌午的時候雞肉斬塊兒再和蘿蔔一起燉。
齊阿奶在切豆皮,風平在燒火,鍋裡在煎魚,蔥花和薄荷已經燙軟了,海珠瞄一眼,接過鏟子說:“可以起鍋了,冬珠你過來,我來鏟,別燙著你。”
“今天逮到了啥?”冬珠往外走。
“像蛇的海鰻。”齊老三接腔,他把桶裡的海鰻倒進大木盆裡,倒桶水進去泡著,揭了水缸上的木板搭上去,免得吃飯時看到膈應。
冬珠膽子大,她拎了一條出來用砍柴刀剁斷分給三隻貓吃。
“別玩貓了,洗手吃飯。”齊阿奶端飯出來。
蘿蔔燉雞倒木缽裡,齊老三讓貝娘先出去,他把菜端出去,進來把藥罐子架在爐子上。
“吃飯吃飯。”海珠端著一盤青菜炒豆皮出來,她落座了問:“冬珠,私塾有訊息了嗎?”
“我今天去看了,在鎮東頭,石臺已經搭好了,明天就能開課,聽說明天是老水官來講課。”
說是私塾,其實就是用石頭砌了個石臺,石臺上搭了個遮陽不遮風的草棚,到時候講課的先生站上面,其他人圍著石臺而坐。這個是用來給漁民傳授經驗增長見識的,搭建的簡單,教孩童識字唸書的官塾還在蓋,青磚為牆瓦為頂,磚瓦要從河上運來,估計要一個月才能完工。
海珠挾了個雞腿啃,她思索著說:“明天我跟我三叔出海,你們都去聽老水官講課,潮平跟我二叔也去,你們一起學,晚上回來了再教給我們。”
這是冬珠和風平的老本行了,兩人答應的極為痛快。
“以後教認字的學堂開課了,冬珠和風平是還在沈家認字,還是去官家辦的學堂?”齊阿奶問。
海珠看向冬珠和風平,冬珠說她還想在沈家跟沈慧敏一起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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