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七章 情危、病決(一),清明祝,古橋頭,書無憂),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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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效古曾在官裡見過他,那個時任鹽課的王鎮圭,還是默默無聞,對其恭謹客氣的小人物模樣。如今有了威風,路數也怪異了,竟不怕像自己這等名儒。看那氣勢,不僅不怕姚效古,還不怕朱澈,再那日連夏元龍、衛懷也不怕了。
他坐在講堂上,心不在焉,滿腦子都在想這件事情。
“全來了吧。”夏元龍問。
“院長,剛點完名,怎麼還要再點一遍?”昨日來鬧事的那書生緊張地問。
“這不是你們該問的話。”王鎮圭垂下眉毛,只是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便把他嚇得緘默無語了。
“今天在名冊上要除幾位的名,”夏元龍搬出名冊,清咳了一聲,“他們的罪行如左:一、不肯盡本分之職,領俸後整日未歸,以致有各處報說,短缺人手;二、依仗人多勢眾,裹挾姚先生參與鬧事,其心可誅;三、本院長屢次勸告不從,其人當面拍桌恐嚇,不成體統、無法無天。為書院大局計,當悉行罷黜,以示諸公!”
言罷,王鎮圭一抬手,叫了名字出來,幾個人當堂跪下,戰戰慄慄。
“我輩不興私罰,直接除名去,不用再跪了。”夏元龍道。
“夏院長!夏院長!”朱澈和宋章大步走上講堂,經過跪地的那幾人旁邊,用柺杖狠狠一戳。
“夏院長,”朱澈小跑至夏元龍身邊,耳語道,“這麼做太狠太急了,容易失去人心。他們都是跟院長挺過危難的人,不如罰一罰就算完了。”
夏元龍猶豫一陣,臉朝向王鎮圭。
“二位,名冊上已將他們除了名,若再更易,院長未免背失信之名。二位若有權力,執筆塗改,便論不上失信了。”王鎮圭回答。
二人聽王鹽課都說到這個地步,都知夏元龍心意已決,便也通情達理,說道:“我等一時著急上堂,唐突禮數,絕不敢令院長空負不義之名,是我等錯了。”
王鎮圭把他倆逼得道了歉,眾人皆無話可說了,任夏元龍一聲令下,送這幾個書生出去。
旁人看夏元龍的手段如此厲害,明白他要鐵了心整治書院了。兼之那位賬房王鎮圭遇誰都不軟,誰都不怕的個性,叫眾人魂飛魄散,只老老實實幹活,遵從院長安排。
夏元龍鑑於時情的扭轉,這才開始將第二步的改革提上日程。今日他就在講堂上宣佈,往後書院要論職了:除院長外,再設副院長一人;副院長旁,立參事僚,有參事七人,由眾人薦選,院長裁定,然後當任;專為書院謀劃諫議,不受副院長之調遣。
此策一出,鬨動眾人,那些素得名望的,頗有躍躍欲試之心。起初卻有不少人來謀求參事,而薦別人的少,短時還決不出參事的人選來。
王鎮圭對此不甚感冒,朱澈問他可願當個參事玩玩,他正襟危坐,回答說:“爭權奪利,容人幹去,在下坐等良遇,有則欣然納之,無則平然受之。”朱澈大讚其襟懷沖淡,王鎮圭卻笑而不答。
“晉圭,夏院長叫你。”姚效古在遠處一喊,鎮圭匆忙辭了朱澈,朱澈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離去。
“晉圭啊,”夏元龍笑著來攬他肩膀,“這個副院長的人選我還沒定下來,你覺得該當何人?”
“宋知事任在官署,公務繁忙,必不合適;姚先生雖不高不低,然平日清談好雅,能給那些鬧事的撐腰,自然是鄙夷為官的那類清高人物。而朱先生謀慮不足,果決有餘,名望震響江淮,當把這樣任您驅使的利刃,十分合適。”
夏元龍本來頗有興致,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心中有些不自在,笑容也收斂了。
“晉圭,今後少從這方面想。就算朱先生有缺點,也要聽聽他的意見。不能總為了權力去做,丟了方向。書院到底要秉衛先生的宗旨,唯救國安民而已。”夏元龍這話也像在警醒自己。
王鎮圭一如往常的態度,不快不慢,單說了‘是’、‘明白’幾個字。
“參事怎沒見你要?倒推薦了幾個人,盡不如汝之才學。”夏元龍轉了話頭,問。
“您如何知曉?”
夏元龍道:“我聽許多人跟我說,王鹽課薦選了他們,還都想著何時報答呢。”
不及王鎮圭開口,他又說:“不過倒有幾個推薦你的。你就當了罷。”
王鎮圭慢慢站起,後朝他一欠身:“謝院長提拔。”
這薦選沸沸揚揚,鬧了十餘天,方告終了。副院長最終是朱澈來當,那七個參事為經歷司知事宋章、蘇州府教授姚效古、蘇州鹽課王鎮圭,餘下更有四人,不必多加闡述。
夏元龍藉此又說:“職分各定,實為善事。然吾之未結者,尚有方略未立。若皆似無頭蒼蠅一般,今日趨西,明日趨東,改革則淪入空談。於今之計,依夏某看法,內當鑽究律令,為《行要》補缺,以正官府之策;外當廣納民意,為民請命,使書院能衡官府,早使書院制度之成形。此番內外俱進,方保無虞!”
言罷,朱澈見眾人心情激動,不免在心底感嘆一句:書院要變天了。
這變天果然迅速,僅到了正月,蘇州的思和書院已與南京別無二致了。夏元龍欣然地看著自己打造的這像塊鐵一般的書院,經過如此艱辛的折騰,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回南京了。
他的臉上的皺紋一直緊巴巴的,一刻未曾放鬆過,如今稍加歇息,整頓一番,還得有要事去辦。
這是他身為院長的最後一夜。夏元龍點支燭火,坐在桌前,用銅鏡一照,兩鬢開始泛白了。他從腦後揪出一根頭髮,白的慘淡,沒有半些鮮豔的光澤。他嘆口氣,把頭髮在手裡扯了扯,還納悶自己怎地悄然長出這些白髮出來。
不過相比而言,更納悶的是,衛懷在這一個月內不曾寄一張信過來,讓他擔憂起南京的近況了。
突然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他扔下那根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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