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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三壺酒兩壺醉

觀雲閣外霧氣昭昭,卻難進閣內分毫。

主位靜坐一瘦弱尋常的老者,慈眉善目的和藹模樣,鬢髮灰白,面有褶皺,卻透著紅光,給人一種朝氣傍身的感覺。

趙正立忍不住多瞧了幾眼,他實在沒看出這瘦瘦弱弱的老頭竟是瀛洲山主。

山主道號一元真人,本家姓甚名誰以全然沒了記憶。

而與之相比的幾位老者皆有仙風道骨之氣運,便是那刻意隱藏境界的袁朝陽,定眼一瞧氣質也莫名超脫。

袁朝陽旁邊是那紫悠仙子師傅紫.陽道人,被一元山主從蓬萊仙山邀約而來,兩人是故交,那蒼髯模樣看上去極為隨性灑脫。

緊挨他的紫悠仙子正目露兇狠盯著素衫趙正立,那隻差生吞活剝的眼神反倒襯托了幾分伶牙俐齒俏皮模樣。

趙正立對其咧嘴一笑,對方銅鈴般的眼睛再度瞪大,目光兇狠幾分,俏皮模樣也隨之多了幾分。

那瘦小一元山主看了眼“媚眼如絲”的兩人,笑著轉向袁朝陽:“道長渡海遠道而來,按理說沒有拒絕的理由,那醉仙酒雖不是罕見天地靈物,也算彌足珍貴,所以實在……”

還未等他說完,袁朝陽從大袖中抖出一精巧禮盒,隨之緩緩開啟,一股凝神提氣的芬芳惹人陶醉,伴隨著磅礴生氣。

便是不懂修行的楊貴芬也知此物不凡。

在場的不論修為高低,男女老少都忍不住貪婪多吸了幾口。

紫.陽道人率先吃驚:“化形野山參!”

一元山主也有驚訝,只是一閃而逝,遺憾道:“可惜,此等靈物離開生長故地很難移栽,若是連土帶泥搬走,種植山門宗派,三五百年後保不準出現通靈長生之藥,便是不通靈,也能成一方造化靈氣之地。”

袁朝陽自然知曉這些,只是那杜家大家長牛嚼牡丹,糟蹋了野山參,為了讓袁朝陽放過杜家,他咬著牙送了這株化形野山參跟出海海船緩和關係,如今袁朝陽又為了醉仙酒讓小師弟大夢今生解開心結,故而交換。

野山參算是意外之獲,他下山前也帶了交換之物,這就是一場買賣生意,盡數交代自然顯得被動,循序漸進增加籌碼都有商談餘地。

同為天地靈物,按照價值衡量,化形野山參定然比那醉仙酒珍貴,可惜野山參沒了續命再生之力,品質自然大打折扣,這也是幾人心知肚明的事實。

袁朝陽知道換取醉仙酒不夠,便開口以大宗師名義欠了個“人情”,他終是想省下青城山的靈物。

這話若是尋常人說定然輕如鴻毛,換作大宗師之口效果自然又不一樣,更何況還是觸及天人境門檻的存在。

那一元山主佯裝陷入糾結,一旁紫.陽道人抹了把蒼髯鬍須,看不下去的白了眼:“還個裝甚!你山上酒罈子都堆不下啦,拿一兩壇換個人情跟化形野山參虧了不成?若是覺得不划算,貧道拿些方丈山九源老頭的不老泉溫養野山參,看能不能枯木逢春,喚化生機!不過話說好了,這個人情得記在我蓬萊頭上哈!”

隨後很是欣賞的將目光轉向素衫青年:“貧道觀這位小弟兄氣血不俗,假以時日不可估量,人情買賣穩賺不賠!”

說完抹了把一臉一絡腮的鬍鬚意味深長瞟了眼自己徒弟紫悠,那模樣好似替他相中瞭如意郎君似的。

紫悠雖然不懂深意,但自己師傅突然一反常態對“外人”熱情,定另有目的。

最瞭解莫過一元山主,從他開口便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貧道只是單純做交易,你倒好,連人都想挖走,如此豈不顯得我瀛洲唯利是圖?貧道偏不如你所願,野山參不要了,人情也不要啦,醉仙酒免費送,看你如何挖他做你徒弟女婿!”

袁朝陽楊貴芬啞然,趙正立跟紫悠仙子懵圈,最不安當屬兵部尚書之女餘小薇,還有一臉茫然的峨眉大師姐李詹壹。

眾人當中唯瀛洲客卿長老東華道人見怪不怪,一甩拂塵饒有興致的袖手旁觀。

誰知紫.陽道人朝趙正立嘿嘿一笑:“小兄弟還不感謝一元山主免費贈的醉仙酒!”

趙正立聞聲醒悟趕忙稽首誠懇:“晚輩趙正立謝山主恩情!”

一元山主險些暴跳起來:“紫.陽牛鼻子又坑我!”

蒼髯紫.陽道人瞥了眼比自己矮一半的老頭:“貧道是在給你種因果!打架不如你,看人,貧道自認為高出你數倍,指不定將來你還得提著醉仙酒感謝貧道今日之事呢!”

一元山主重重哼了聲,隨後開口:“一壺酒貧道還送的起!”

紫.陽道人趕忙道:“一壺哪兒夠,兩壺才能入佳境!再說你瀛洲因果就一壺的價值?”

一元山主再也受不了,瘦小身軀噌的站起來,臉紅脖子粗吼:“牛鼻子蹬鼻子上臉啦,站起說話不腰疼,一壺酒盛滿三碗,一碗需耗時三年,九年才能儲備一壺,你知道不知道!”

紫.陽道人極為淡定點點頭:“知道啊!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十八年換因果,就看你覺得值不值當囉。”

一元山主再次洩氣,占卜預測是他短板,轉念想平日比自己還扣扣搜搜的傢伙莫名其妙幫腔“外人”,也就半信半疑了,一咬牙道:“玄清玄明,取三壺醉仙酒,請趙小道長去本道閉關室,本座贈他“醉夢春秋”。”

全場人一驚,方才還為一壺酒暴跳如雷的山主怎麼突然開口贈三壺了?還讓出自己閉關室。

紫.陽道人詫異的險些認不出他,難以置通道:“送……送三壺?還讓出閉關室?”

一元山主餘光一瞥:“你管的著嗎?本道樂意!”

“……”

全場汗顏。

——

玄清玄明不敢怠慢,恭敬領著那位俊俏外來客從半山腰觀雲閣御劍登頂。

山巔猶如沖天神柱,奇花異草遍佈,靈秀之氣霧化成晶瑩水滴,幾人從半空一閃而過,直奔頂峰遙遙相望的雲中宮闕。

近了些也看清宮闕面貌,主殿橫匾寫著“三清殿”,後有“晨露”、“朝霞”兩宮,皆是屋頂鎏金,飛簷戧脊,彩繪橫樑,硃紅牆。

殿宇圍繞漢白玉石柱,柱頂瑞獅,柱身祥雲。

玄清玄明穩落三清殿前,其後引著趙正立左拐繞過三清殿進後面朝霞宮。

朝霞宮佈置簡潔卻透著要命的奢侈,俗世間的極品花梨、紫檀等名貴木料在此地只配做門檻,踏板。

桌椅板凳皆是數十上百年起步的紫藤木,紫中透紅,碰都不敢碰,從一根細細藤條長成傢俱材料,還不見得根根成材,皇帝都找不著這般稀缺材料,趙正立怎敢去碰?

玄明領著趙正立深入宮殿,玄清退走離去片刻,趙正立只感覺越深入靈氣越充裕,待來到一處石門,玄清也正巧跟上,他手託石盤,內放三壺塵封酒釀,還有一盞酒杯。

玄清玄明以隨身玉佩開啟石門,一股近乎潮湧的靈氣撲面而來,玄清舉盤,玄明拱手:“趙道長,我倆只能送到此處,山主閉關室不敢擅入。”

兩人那眼神難以遮掩的羨慕。

趙正立接過醉仙酒告別兩人,入了密室,細觀才發現室內通體墨黑髮亮,與山腳隕鐵石牌坊一般無二。

室內空間一丈不到,簡約擺放蒲團草蓆等物,如此大的空間,得需多少隕鐵?

趙正立只想說,此手筆當真闊綽!

他在思索間調整氣息;平穩情緒。

喝酒趙正立是個外行,雖然以前在青城山經常隨同袁道人喝酒,無一例外都是直接灌,一口悶,然後醉倒不醒人事,沒講究細品好壞,在他印象裡青城山下的埡風村那烈酒除了燒喉嚨也沒啥特別。

趙正立想著念著掀開一壺傳說中的醉仙酒,並未出現想象中的烈酒味,而是一股撲鼻芬芳瀰漫四周,充斥著密室,似清新的空氣,又似醉人的花香,如同嗅到最本源的自然氣息,很夢幻,很陶醉。

趙正立鬼使神差的猛吸兩口,很上頭。

然後不假思索倒了杯酒釀,晶瑩剔透如純淨之水,那讓人垂涎欲滴的芬芳已經讓他無法自拔,端起酒杯淺嘗一口,入嘴清涼,入喉回甘,口鼻間芳香四溢。

趙正立愣了愣,這是酒?

怎麼就點像埡風村劉員外小姨子的百花釀?

想著品著,三杯下肚才發現神態微醺,不知為何腦袋總有往事浮現,想著山上無憂歲月,山下險象環生的艱苦歷程,入了朝廷又被爾虞我詐。

零零碎碎的畫面讓他一杯接一杯,一壺不知不覺見底,籠統回憶過往,好在未經生離死別之痛,也無歡天喜地之樂,雖然平淡,終歸平安。

如今又被朝廷赦免“亂臣遺子”身份,還被莫名其妙封個河東路長寧軍正四品上輕車都尉。

左右衡量,總好過“世襲爵位跟百萬金”那朝不保夕的人頭懸賞。

想到此處再開一壺,暢快豪氣一口了大半,已是醉意濃濃。

第二壺見底,人基本酩酊大醉,朦朧間他預要喝第三壺酒,手還沒伸攏便徹底醉倒不省人事。

夢中,趙正立耳旁傳來金戈鐵馬的廝殺聲,黃沙滾滾,萬軍之中有一人如入無人之境,長槍鐵馬所向披靡,那浩瀚真氣與沖天殺意似魔王再生,真氣化形的長槍一杆穿透數十甲,橫掃攔腰斬斷數百卒。

如此反覆,屍骸如山,血流成河,那人終是力竭,如浴血戰神,依舊愈戰愈勇。

正當此時一身穿玄黑戰甲的女子從天而降,那凸起的小腹使戰甲無法合攏,她嬌呵一聲:“勵威快撤!”

男子聞聲吃驚,帶著寵溺呵斥:“小瓊你怎不在家好生養胎,跑這裡來做甚?”

隨後得意暢笑:“回去通報宋大哥,那大周皇帝已被為夫成功暗殺!”

那女子再也忍不住,在屍山中哭的梨花帶雨:“家被宋節度使查抄了,他正以圍剿忤逆亂臣舉兵殺來。”

男子猶如五雷轟頂,踉蹌幾步站穩,仰天嘶吼:“宋~慶~元,你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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